第93章 制胜的方法
大家心中的葵,显然成为了某种对过去阴影的集合。比她弱小的,要臣服她;和她对手的,要战胜她。这是一种很不常见的意象,但在我们这些与葵密切接触的人当中,却成为了一种共鸣似的触须对碰。
这里说的葵,其实只是现实中的黑井葵留下的投影,正因为她当时的强大,与我们的羸弱(能力或肉体)形成了刺激性的对比,我们才会在多年以后依然摆脱不开她的阴影吧。
我也要自省一句,我其实对当下的、现实中的葵并不了解。我只了解八年前的那个高中生葵。我借由过去的阴影,摸索着爬向现在的葵。且越来越有一种预感,现在的葵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就好像一个人照着镜子,突然某种伟力将其拉远了十万八千里。当这个人花费了数年再度回到镜子前时,尽管知道镜中影像就是自己,那影像也早就和最初不同了。
不过我也不用在这方面太过在意,因为葵对我也是如此的情感。她对我的思念,也是来源于八年前的我;这种虚拟的幻景,鼓舞她回到了日本,与我见面,接合八年前断掉的脉络,证实实在的我究竟与久远的幻影有几重相似。
与此对应的,我对真就没有这样虚幻的臆想。我这几年一直都在和她相处,掌握了延续的现实。
我之前说过,花梨、我、葵,三人其实本质上是极为接近的,只是我缺乏了情感,不会在实际上表现出偏执举动。花梨对葵的幻影念念不忘,她的自我突破总是要从这里开始。正如葵那样,一旦对手确认了,就绝对会持续地进攻,直到对手认输或者彻底消灭为止。时间是隔绝不了这样病态的偏执的,因为这份偏执,来自最深层次的不安。只要这份不安存在,就会使持有者持续地焦躁,所以必须要将不安消除,否则其他举措永远是缓兵之计。
我没办法通过选择来结束这场情感上的闹剧,但我可以继续推动巨石——以将大家葵的阴影中解脱的方式。
那意味着我要先从自己开始,我要面对自己一直逃避的东西。
黑井葵的幻影。
我从未对葵的回归有任何期望过,但就连真都不相信我这一点。她不也曾问:“你还在等她(葵)吗?”而导致这一切的诱因,就是黑井葵的幻影存在。它凝视着我,迫使我总是行事上带有保守规避的倾向。就算黑井葵本尊回归之后,它依然在那,困扰着我认清现实的葵与它之间的关系。
我究竟是被黑井葵的幻影所束缚,还是被葵本人所吸引?
弄清这一点之后,我就有资格亲手掐灭这道来自过去的幽灵了。
我回到了席位上,花梨不动声色地把煮虾一个接一个地吃下去,仿佛刚刚和我并没有过交集。
“这些搞笑艺人能活到全息电视的时代吗。”花梨对传统的电视娱乐内容永远抱着不屑,她自称是传统的行刑人。“要不是真特别喜欢这台老古董电视,我想直接换成最新款的了。”
“说得好像是我逼着你别换的。”真往嘴里放了勺黑豆。“再说了,全息电视为什么就不能看搞笑艺人啊?”
“我听说,现在全息电视的节目大部分是纪录片。”我说,“我也想看啊,全息的纪录片。”
“现在还没什么好看的。”花梨说,“因为要商业化,能量产的投射装置分辨率都不高。不过我这边倒是可以搞到比较高清的,你们想看的话,多来看看我,就能顺便看了。”
为什么会有一种空巢老人的感觉……
“还不是你自己天天说要静养,不能见客之类的话。”真反驳道,“我和友香只好意思过年的时候才来看你。”
“也不是叫你们天天来,一个月来一两次我还是吃得消。”花梨话说到一半,就被电视上插播的花边新闻打断了。
“欸,根据上一轮的调查结果来看,最受大家欢迎的知名人物,黑井葵女士位居榜首呢。”电视上展现了详细的调查结果。“甚至要比在原小姐还要多出百分之三的支持率,真是可怕呢。”
“黑井那家伙,真是被庸人爱戴。”花梨一面说,一面将煮得红彤的小章鱼吃进嘴里。
真是巧了。葵本人也说,她的粉丝基本上是庸人。如果花梨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和葵口风一致,估计又要气得食不下咽,口中的小章鱼也没有那么美味了吧?
真倒是一脸憧憬的样子,她对葵本质上还是处在一种仰慕的状态,哪怕她为了我要去和葵站在对立面,这份对偶像的情感也没有改变。
这也是她所要面对的黑井葵之影。
“大家对黑井女士的热爱,从这份调查结果上可知一二。这样被大家爱戴着的黑井女士,绯闻总是少不了的。”台下的观众发笑,“最近的传言说,黑井葵女士已经秘密回国,而且回国的目的,是要再会她的恋人。”
我感到两个目光同时向我投来,我选择了花梨那个方向,朝她反瞪回去。
台下一片哗然之际,主持人继续说道:“是的,这一重磅消息已经有多家媒体证实,他们拍下了黑井女士与她的秘密恋人在逛街购物的甜蜜时刻。”
“会把你拍得很好看吗?”花梨恶趣味地对我说道。
我耸耸肩。
接着,主持人放出了记者所拍摄的画面。
花梨不说话了。
我也说不上话来。
不如说,突如其来的沉默瞬间压制了饭桌,我们所有人都被禁言在这张图片的像素之下。
那张被偷拍下的画面上,压根就不是我和葵逛街的场景。
真与葵购物时的场景,被拍下了。
“……”真瞠目结舌,望着屏幕上的自己的影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叫什么‘被证实’ 啊。”花梨看似帮真出气、站台,实际上嘴角却绷不住笑意。她太喜欢混乱无序的事件了,尤其这种事情发生在黑井葵身上时。
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真。我之所以被跟踪,是因为我和真走得近,所以被展开调查波及。这与我设想的情况完全翻转了。
“黑井小姐身边的这位,经过调查,是几年前大火的视频主‘花名真实’,原来她们之间有这样一层关系……”主持人似乎嫌我们席间的气氛不紧张,继续添油加醋道。
“友香……事情不是这样子的!”真最先慌乱起来,她朝我这边靠了过来,不清不楚地自我辩白着。“我没有和黑井小姐……误会……那个……”
我把她拉到身旁,将她的手用力按住,直接通过躯体的接触传递出勇气和信心。不需要言语解释我如何信任她,这就足以使真镇定下来。
“事情麻烦咯。”花梨明晃晃地笑了出来,她得意地将自己的杯子倒满饮料,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