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气味

“呃呃……前辈能在跨年夜找阳花，阳花很高兴……”阳花哆哆嗦嗦地说道，“但是，为什么在这么冷的时候，要和阳花一起站在街头，干分发传单的私活？”

“别叽叽喳喳地抱怨个不停。我要钱，这个时候的零工给的都很爽快。”我把吉祥物头套摘下来，对着阳花说道。“看你今天穿得很漂亮，我才委屈自己钻进吉祥物皮套里的，而且这皮套有点小了，我还得小蹲马步才行。”

“我穿得漂亮是因为——阿嚏——是因为要和前辈出来逛街来着……”阳花今天少见地没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经过她这样一打扮，倒也算得上是好看。“已经站在冷风里快要两个小时了……我看人流量也已经不多了，要不我们把这些剩下的——”

“老实发完，别想这些歪点子。”

在我强硬的坚持下，阳花终于战胜了寒风（和她自己），发完了五大沓传单。除此之外还得要感谢新年祭典，没有它，就没有这么多的人经过这条街。

“辛苦了。”店长点着现金，“哎，真是麻烦呢，在这个时候招临时工什么的。又冷又晚的，真不好招。多亏了你们啊，今年最后一天的促销可以说大满贯了，也可以好好期待一下明天从祭典上返回来的顾客——你们很适合干销售嘛，要不要来我店里应聘？”

“谢谢夸奖。”我说，“但手头还有其他工作呢。”

“那就没办法了。”店长先将现金交给我，“来，这是你的，工时费和传单量的奖金，请清点好。”

我略略地点了点钱数，就把它收进了口袋里。

“慢走啊。”

在店长的道别中，我和阳花走在归途的路上。

“哇，居然站三个小时能拿到快九千日元……”阳花也拿到了属于她的那份工钱，“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工作，我天天去啊。”

“不行，不准去。”我说。“你走了谁帮我冲季度奖金？”

“我就说说嘛。”阳花像一条摇尾巴的狗狗围着我转。“怎么可能抛下友香前辈呢？”

太好用了啊，阳花。我如果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估计阳花就是要替我挡枪眼的跟班了。

“阳花。”我说，“你吃过了吗？”

“嗯？还没有，这么一说，有点饿了……”阳花摸了摸肚子，就像是小孩子表达自己的饥饿那样。“我还以为和前辈出来是逛街顺带吃饭的嘞……”

“你以前过年的时候都吃些什么。”

“嗯……上街，到小酒馆去点一些平常不会点的很贵的菜，然后点平常不会点的很贵的酒，慢慢吃喝到打烊。再在路边买点关东煮之类的，回家就着啤酒慢慢喝，一直到睡过去。”阳花掰着指头向我说道。

听着就好酒鬼啊。

“我也还没吃呢。”我说，“你等一下啊，我去拿杯饮料，刚刚订的。”

我捧着一冷一热两杯咖啡出来，热的一杯就送给了阳花。

“也有我的份吗？”阳花懵懵地接过咖啡，还有吸管。

“嗯，看你怕冷。”我直接把盖子掀开，饮用加冰的咖啡。

“前辈喝咖啡的方式很酷嘛，是在哪里学来，要在后辈面前卖弄吗？”

“喝你的咖啡去，话再多试试。”

我们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购物广场时，我率先停住了脚步。

“我有个想法。”我望着广场里阑珊的灯火，“吃火锅吧。”

“欸！”阳花大惊失色，“可以吗？去哪里吃？我家？！”

“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说。

“方便——呃，就是要在进去前等阳花几分钟。”阳花扭捏地说道，“从来没想过前辈会突然到访，都还没收拾过……”

说到要吃火锅，肉是不能少买的。就在我挑包装肉块的同时，阳花倒是一个劲地往购物车里堆放罐装啤酒。

“你要吃啤酒锅底？”我问。

“麦汁饮料而已。”阳花笑笑，“可不能少了它们呀。”

“我可不会做饭。”我把一包羊肉卷丢进购物车里，“别买奇奇怪怪、需要处理才能吃的东西。”

“就香菇要切个十字花，其他的洗洗就行。”阳花翻了翻购物车。

结账的时候是我出钱，这点让阳花心有不安。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地问我：“前辈不是要钱才这时候出来打零工的吗？果然还是让阳花来付比较好吧。”

“好碎的嘴。”我说，“你那张嘴管好吃就行了。”

到了阳花独身公寓门前，她一个箭步先抢了进去，大喊道：“没说可以的话，前辈绝对不能进来。说好了哦？”

她刚说完，屋子里就发出了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天知道她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柜子里；然后又是一阵有点诡异的木板与钉子相互摩擦发出的嘎吱声，最后阳花才来开门。

很难不怀疑，阳花把还没处理好的尸块藏到了地板下面。但这个玩笑不能开了，毕竟上次都惹阳花生气了。

“绝对没有在藏尸体什么的哦？”阳花自嘲道。

阳花的公寓意料之中的小。一张当椅子用的床，床上躺着巨大的熊玩偶；一张折叠桌，一个中等大小的衣柜挨着不高不矮的木桌子，卫生间的沐浴条件可以说是艰难。厨房和房间并没有明显的划分区域，就是摆了个灶台和水槽在那，不清楚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这就是一个“厨房”。

当然，不需要赘述，那股窒息的植物精油味还是浓得像一团空气凝胶，塞在我的鼻子里。

“前辈可以坐在床上。”阳花对我开了权限，“人家就先去洗食材了。”

硬板床，实在太久违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把那个巨大的熊玩偶拉过来想玩弄一通，没想到一股激流般的植物精油味跟着玩偶冲了过来，简直就要把我的嗅觉受体逼入绝境。

这个玩偶很奇怪，它似乎是整个房间变得这么“有味道”的根源所在。为了确定它确实是“罪魁祸首”，我凑上去闻了闻，一股反胃的痉挛差点冲开了我的喉咙，要是真吐出来就不妙了。

没错，这个玩偶奇臭无比。就算这股味道原本还算得上是体香，是香的一种，在无穷尽的量的堆积下，变成了比腐烂的尸体还要震撼一百倍的味道。就像是在尸山血海里爬行，鼻腔里灌满了黑色的臭血与腐肉，时不时还有爆炸开的肿胀尸体飞出来的脓液溅入嘴中。我不想说得这么恶心，可这就是这个玩偶给我的直观印象。

啊，如果我的身体原来还算是纯净圣洁的话，现在就已经被玷污了，至少鼻子被抹去了原有的高洁，在嗅觉上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烙印。

我可不是“埋”进去闻，只是离得近了些，也只是吸了一口气，这股如同凿开沼泽最深处的淤泥，爆发出的沼气的味道就伤害了我……我不是对阳花有意见，但这个玩偶的味道，实在没法用平缓的说法形容。

我知道阳花平常会抱着它睡觉，但就算是阳花穿在身上的羽绒服，都没有这么浓烈、几乎要凝聚成液体的味道，到底是怎么堆积上去的呢……

！

我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前辈，你要——啊！不可以碰那个！”阳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扯走了熊玩偶。

看到阳花这个态度，我就知道了一切。

“你不会平常抱着它唔——”在我把那个真相说出口前，阳花就用手掌盖住了我的嘴。

“不、不要再说啦！”阳花把玩偶藏到身后，“这种事情……人家也是会害羞的。”

我点点头。

看来，想要相安无事地吃火锅，还是先得把这件事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