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触的理由

这就是剥皮鱼……

墨绿色的鱼皮在砧板上吸纳周围的光线，在录像机的镜头里，那一块总觉得打光不足。所以我拿了架台灯来补光，但这样一来，鱼的眼睛又显得很亮，如此就有了种诡异的对比。

“友香准备好了吗。”真一边系围裙，一边走进厨房。

“就差主角登场了。”我把摄影机固定好。

“……”真看了看我，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了。“友香。”

“啊？”

“来帮我绑一下系带。”真背对着我，把腰上的系带凑到我手边。

这样要求亲昵的举动，沾了很多试探的意味在其中。就算我没有情感，对事理的了然也能让我对这种情况略知一二。

我完全没有责怪真的意思。我早就知道她对我有意思，恋爱的情感现在在她心中，还只是很模糊的一个雏形，就像刚从巧克力液池里捞起的一勺巧克力浆。她需要借着各种各样的行动——例如向我撒娇，要我帮她系围裙——来帮这团巧克力浆凝固。只要凝固出一个内核，一个足够所有情感附着的锚点，就足够制造出完美的巧克力球。

只是，她的急切，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情。葵虽然有和我断绝来往的想法，可以她的性格，至少还会关注我、以及我周围的人两到三周，甚至因为我曾经和她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照”还可能延长到数个月。

一旦在这观察期间内，被她发现真和我建立了恋爱关系，连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要领教一下何为“恐怖”了。

葵的妒火，可以烧尽一切，直到我化成灰，再也没有血肉供她嫉妒为止。

所以要制止真，要让她压抑住，要让她觉得我们还有一段距离。

总之，不能让巧克力的内核形成。

我故意用小指旋松稳定器，让摄像机滑动了一下。“呃，等一下，稳定器好像没旋紧。你先找花梨帮忙吧。”

真没有注意道我的真正意图，或许是她善良的本性不想给我添更多麻烦，自己就把围裙系好了。

————————————————————

“大家好，这里是真。”这次倒没有花太大力气，真就把开场白录好了，“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下，在家里面也可以做的刺身盖饭。”

不是我的错觉，真已经适应镜头了。

“这是绿鳍马面鲀。”真把剥皮鱼举到镜头前，“接下来就是要料理它啦。”

真利落地剁掉了剥皮鱼的刺鳍，切去一块鱼头下方的肉，以此为切入点挖开鱼头和鱼身的连结。

“这就是马面鲀的肝。”真小心地把肝挑出来，“处理鱼内脏的时候要小心，如果不慎弄破苦胆的话，就会很麻烦的。”

她把三条鱼的内脏都清理干净，接着在每条鱼的尾部划开一道小口子。“马面鲀的话，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把它的皮剥下来。像这样……”

真用刀尖挑起鱼尾上的皮，用指尖捏住，手一震，“哧啦”一声，鱼皮应声从鱼肉上剥离下来、

对我这种不做饭的人来说，仿佛刚刚看到的，是一场魔术。

“现在来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真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她把刀紧紧贴住鱼骨，轻而易举地就把鱼肉片了下来。

看她这手熟练的刀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危机感从心里头滋生了。

为什么？

“鱼的骨头和鱼头可以拿来煲汤。”真烧起一锅水，往汤锅里放了三片昆布。

香味开始往我这里飘了，刚刚吃下去的一点点关东煮，完全顶不住这种香味啊。希望我的肚子能安分一点，要是响起来的话估计会被收音进去吧。

“……把中间红色的那块去掉之后，把刺身切片。马面鲀的肉质很嫩，所以薄的厚的都可以。因为今天要做刺身盖饭，就切厚一点来配米饭吧。”刀尖唰唰地划过砧板，把鱼肉几乎等大地切分开。

“现在把昆布捞出来，把鱼骨头和鱼头也放进去。剥皮鱼肝之后再放，如果煮老了就不好吃了。”真盖上锅盖。朝我这边望了一眼，似乎在等我把这段视频结束录制。

这是一场苦修！如果还有下期，绝对要先往肚子里垫一些吃的才能开始录制，不然就要像现在这样，忍饥耐饿，干巴巴地望着真把饭做好。

好想现在就打开电饭煲……食欲正在动摇我的理智。

“友香，等装盘之前先坐一坐吧。”真说道。

“啊……好。”我盘腿坐下，又很快站起来。不能坐着，一旦进入无所事事的放空状态，饥饿就会猛扑上来。

煎熬。

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和真聊了些视频频道相关的东西，虽然能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是谈话总有停下来的时刻。我的理智马上就会跳转，去思考那锅正在释放出鲜香的汤。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去停止思考美味，越是饥饿，就越会去想它。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不仅仅是在今天。我强制性思考某一事物的时候，就意味着思维的折磨开始了。这就是脑子里只剩下理智的代价。

“友香，汤煮好了。”真把锅盖掀开，“来拍摄最后一段吧。”

真把鱼骨和鱼头捞出，把肝和豆腐放了进去。从电饭煲里打出一碗蒸腾着白气的米饭，把切好的刺身放了上去，最后给了组合好的套餐一个特写，结束。

结束！

在老家，院子里养着一条狗。我每次给它的碗里倒狗粮时，它急不可耐地上蹦下跳，我一说：“吃吧。”它就把整个脸都埋进去开始吃食。这样一想，我现在的状态或许和它一样狼狈。

“花梨也久等了。”真把三份饭三份汤摆好，一人一份。

“阿姨呢？”出于关心，我有点莽撞地问道。

“妈妈胃不舒服，吃不了刺身。我已经把她早上要吃的粥煲在高压锅里了。”真把几个料碟拿出来，分别倒上柚子醋。

好能做事啊，真。

我对真的评价越来越高了。起初，我只是被她的笑颜吸引住，以这种肤浅的机缘和她相识。然而越是和她相处得长久，越会发现她身上的人格魅力。我需要再重新评估一下真，让接下来对她的数据收集工作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