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共济
李延玉走得突然,秦家人亦来得倏然。
立冬刚过,天气却罕见地较往日温暖了一些。这日日光正好,天朗无风,黎翠儿正与陈小蝶往兰馆后院晒着棉被,却瞟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怎地,翠翠姐?”陈小蝶见黎翠儿慢下动作,眯眼看着馆前。
“小蝶,你看刚进来那人,像不像随着秦小姐那老婆子?”
陈小蝶漫不经心地瞪了瞪,道:“许是那老婆子罢。”
自老婆子离馆至今,少说也有一季。黎翠儿虽不知老婆子为何往徽州去,但想到前番秦小姐所说,老婆子如今回来,多半是要接秦小姐离开了。思及此处,黎翠儿心下立即烦躁不已,只想往秦小姐那里一探究竟;然转眼看着地上堆成山的被褥,只得强压下心中好奇,加快了手里动作。
待忙活完,黎翠儿立即奔往西二厢。方欲上楼,却见老婆子又自前堂那边过来了,还引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着黑袍,颌下美髯如关公,脸却不红,反倒有些泛白,看着颇有些年纪;另一人全身素服,然身长八尺,气宇轩昂,相貌堂堂。见那情状,黎翠儿已知那必是秦小姐家人,自觉不妥,便静立一旁,欲待三人先行。
“这不是黎姑娘吗?”老婆子却热情非凡,见黎翠儿站在一侧,生怕她没看到这边,不仅声音洪亮,还快步走过来。
“大少爷,这是浮沉馆的黎姑娘。小姐住在这里,全靠黎姑娘照拂着。”
“嬷嬷言重了,不过是做些端茶送水的差事,哪里……”
“黎姑娘,你也莫要不认了,小姐都告诉我了。”黎翠儿见老婆子满面春风,心知任她说什么也无用,便闭口不言。
“如此,真真麻烦黎姑娘了。”这青年虽语气温和,面色却严肃不已,与秦小姐毫不相似,“舍妹从小惯养,恐不好合她意。”
闻言,黎翠儿正欲否认,却觉不妥,便只以客套话应付了。
“黎姑娘,这是我家大少爷,此番专来接小姐回乡的。”老婆子介绍完,黎翠儿便得体地向这位大少爷和身后的男人行了礼。
“我等亦不耽搁黎姑娘忙活。走罢,上楼去。”
待三人走后,黎翠儿只觉心中不安:那秦家少爷虽语气温和,但面色严肃,总感他未将自己放在眼里;而他身后那中年男人,只眯着眼,眼神阴鸷,似要把自己看个一清二楚;老婆子倒是热情,但以她的身份,也只能以如此姿态应付。
黎翠儿站立廊下,忽觉伤悲:李女侠方走不久,而自己与秦小姐亦亲热不多,如今秦小姐的家人便要接她回乡,而那些家人看来并非和善之人——如此观之,此一别,恐再无法相见。此意一出,黎翠儿只觉胸口酸涩,脊背微凉。她抬头看着廊顶挂着的灯笼,想到如今秦小姐正在楼上与家人重逢,虽知应感喜悦,却抑制不住地怆然。
整个早晨,黎翠儿只避着往楼上去,所幸今日除晾晒棉被,余无他事。黎翠儿脑筋一动,便往前堂寻辛巧巧。在前堂寻了一圈,竟在后厨外的场院里找到了她。辛巧巧正与小冬子、耿忠和梅馆的孟西打牌,见黎翠儿寻来,惊得手里枣核洒了一地。
“翠翠姐,你也尝尝。”辛巧巧随黎翠儿到前堂外面,直递冬枣给她。
黎翠儿亦未推辞,接过一颗来,甘脆可口。辛巧巧见黎翠儿吃了,自己也往口中扔了一颗。
黎翠儿见辛巧巧神情紧张,心中疑惑不已,只待她开口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等了半晌,黎翠儿口里枣核已被舌尖裹了七八回,对面辛巧巧却只一颗一颗吃着,不时偷瞄一眼黎翠儿。
“翠翠姐,多吃些。”辛巧巧见黎翠儿吐出枣核,忙把手里一把都往黎翠儿手中塞。
“不必了。你也少吃些,吃多了伤肠胃。”黎翠儿摆手拒绝。闻言,辛巧巧也不吃了,把手里枣都塞进兜里,随手将另一手中枣核扔进了一边的畚箕。
“翠翠姐找我做什么?”辛巧巧问。
“没什么事,就闲着,来找你耍会儿。”
辛巧巧似松了一口气:“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当你有话同我讲。”
黎翠儿奇道:“怎地成我带你来了?你把牌一扔便拉着我往这儿来,我还当你有什么秘密,不愿别人听到。”
“我倒没什么秘密。”辛巧巧偏回头来,“翠翠姐恐是有什么秘密罢?”
黎翠儿愈加迷惑:“我能有什么秘密?”
辛巧巧眉头一拧,似是不信:“前番你嘱我看住你兰馆的那个客人,她最后终是跑出了馆去,我当你要寻我问罪。”
黎翠儿一听,心中疑云骤散,笑道:“你不说便罢了,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辛巧巧,你负我之托,该当何罪?”
“我何罪之有?若非我放那姑娘出馆,你哪能……”辛巧巧猝然闭口,摇摇头,“罢了罢了。翠翠姐,你也莫怨我,那姑娘硬要往外去,我总不可拿捆麻绳将她绑了罢?”
听辛巧巧说秦小姐硬要出馆,黎翠儿料想应是为等自己归来,一下子喜滋滋的;转念又嚼起辛巧巧前半句话,顿觉有异,正色逼问道:“巧巧,你方才说,若非你放秦小姐出馆,我哪能怎么?”话音刚落,黎翠儿忽地想起那日,秦小姐牵自己往馆中去时,院中一人于远端背身扫地的,那不就是辛巧巧?
不待辛巧巧回答,黎翠儿追问:“巧巧,你……都听到了?”
闻言,辛巧巧正转着的眼珠也不转了,双颊倏地红成了石榴:“你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哪能不看看怎么回事……况、况你说那些话,就差没叫出声来,我就在院里,能听不见?”
“你……”黎翠儿之心瞬间便提了起来,“你可懂了?”
“我又不是不束发的小丫头,哪里不懂?”辛巧巧嗔道。
“你既懂了,怎么想?”黎翠儿已几乎与辛巧巧脸贴脸。她紧张地四顾无人,方又盯着辛巧巧。
“我……”辛巧巧涨红了脸,“我只是不懂。我只知小郎君与小娘子结合,乃是天经地义,哪里听说过小娘子与小娘子还能、还能相爱?”
听到辛巧巧这番直白的话,黎翠儿亦觉耳烫面热,忙摆手让辛巧巧莫要再说。
两人相顾无言,见对方均是面红耳赤,不觉失笑。笑了一番,黎翠儿方又道:“巧巧,此事,你可与他人说了?”
“翠翠姐,这点你尽管放心。”辛巧巧自信道,“若是别的什么事,我便随口说了,此事,我可不敢轻易松口。听我爹说,前番镇里有个小青年,竟喜欢上了不知哪里来的一个公子,结果被那公子的随从打了一顿,扔在村口。后又被他家里人揍得死去活来,终是疯了,跳了江,尸首都没找到。”辛巧巧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辛巧巧语气虽不沉重,黎翠儿却心中寒冷,方觉自己只顾着注视秦小姐,而忘记了自己身在这世间,终要与别人打交道。身在浮沉馆,尚可算与世隔绝,来往之人,均
是有礼有节,馆中诸人亦是与世无争;一旦入世,世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欲求生尚不易,更何论与秦小姐长相厮守?
胸中一番回转后,黎翠儿面上也不热了,终是冷静了许多。她郑重道:“巧巧,多亏了是你,不然,我那日举动,恐招来不好的结果。”
辛巧巧摇摇头:“翠翠姐,不会的。我向来仰慕你,也常欢喜可以和你做朋友。我知你向来冷静持重,此番行事鲁莽,必是情不自已。”
“巧巧,你说错了,我哪里是什么冷静持重之人。”黎翠儿回想起这半年来,但凡秦小姐在侧,自己便心神不宁,只觉羞愧难当。
“哪里不是?大家都如此说。刚打牌的时候孟西还说呢,怎么还没见总管把你升为兰馆的大招待。”
“我哪里做得了……”黎翠儿愈加惭愧,辛巧巧却只当她自谦。两人便如此周旋一番,又摆谈些闲话,便往兰馆准备间吃茶去了。
黎翠儿与辛巧巧一同消磨了些时日,时近正午,辛巧巧往前堂忙活,黎翠儿便又空闲了下来。她收拾了几上杯盘,见陈小蝶亦不在室中,又生出些无聊之感。黎翠儿推开轩窗,觉微风宜人,并见日光柔和,知如此空坐室内甚是可惜,终是出了准备间。
虽于楼梯下逡巡一番,黎翠儿仍上了楼。往西二厢去时,她一路走走停停,磨蹭至门前,却见门扉虚掩,其中无甚声响。紧张间,黎翠儿叩了两下门环,便急不可耐地推门而入,却见外间整洁无人,而双儿方从屏风后露出个头来。
“家兄正是欲接我回天都府去,我正与玉儿和双儿一同收拾。”秦小姐与黎翠儿于外间桌边相对而坐,秦小姐手捧茶盏,递与黎翠儿。
“秦小姐何时出发?”黎翠儿小啜一口,便放下盏子,提起心等着。
“家兄方才本欲带我往城中去,明日便行,我以行装颇杂,求他宽限了一日。”秦小姐目光中寂寥转瞬即逝,“劳烦你俩先收拾收拾外间的物什,我与翠儿进去说些小话。”
两人进了里间,相对而立,便听着外间不时传来些窸窣之声。秦小姐满含深情地盯着黎翠儿,倒让心中有事的黎翠儿不安起来。
“秦小姐,咱俩坐下说罢。”
“嗯,对,当坐下说。”秦小姐伸出手来,拉住黎翠儿,两人一同坐下。她倾过身子,促膝而来,手里仍抓着黎翠儿的手不放,黎翠儿只得挺直身板,强作镇定。
“手可好些了?”秦小姐摸着黎翠儿手上白布,眼睑开合,眼睫轻颤,看得黎翠儿直默默深呼吸。
“那日……便无妨了,秦小姐多虑了……”
“翠儿,你是嫌我多事么?”秦小姐将脸凑过来,黎翠儿忙侧开脸去。
“不曾……”
自那日来,黎翠儿只觉与秦小姐相处时,秦小姐举止话语愈发俏皮,使黎翠儿既是惊奇,又是欣喜。
玩笑开罢,秦小姐面上笑容不减,又开口道:“翠儿,我求家兄宽限一日,便为与你说一番话。”
黎翠儿转回脸来,见她虽是笑着,手中却加上了些气力,知她心内坚定,便竖起耳朵来。
“那日之前,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来我若离开这浮沉馆,定要带你随我一同去;但那日之后,我却渐渐觉得,我不应如此做。”秦小姐松开手,轻轻拍拍黎翠儿手背,直起身子,亦收敛了笑容,“苏女侠所言极是。当下虽是盛世,我等女子,若要寻一安身立命之所,亦是不易。从前我蒙爹爹荫庇,如今受兄长关照,往后若如寻常女子,当要寻个夫家,终了此生。若你现下便随我去,翠儿,你终生亦不过我的……婢女,纵是随我嫁去夫家,亦复如是。我爱你,故我不愿嫁人;而你也说过,不愿我生子,我便更不可成婚。如此一来,我应当去寻得自己的归处,寻得我们的归处,只如此,我们方可相伴终老,而不顾世上万千纷繁。”
秦小姐轻叹一声,续道:“翠儿,如今你身在浮沉馆,亦是怡然自得。我如今乃是借父兄而立足之人,而浮沉馆却是你的归处。你身在此地,必优于随我奔波。我不愿你随着我于这世上浮沉,只望寻得我们的归处后,再寻你一同往之。”
黎翠儿心下了然。若是往日,保不准她会说出“不顾一切,仍愿随之”之语,既令秦小姐难堪,亦折了自己的生计。然方才与辛巧巧一番话,已令黎翠儿思虑再三,如今闻之,黎翠儿心下只觉,秦小姐颇是个有识之人,甚是欣慰。
见秦小姐轻抿嘴唇,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颇有不安,黎翠儿笑道:“秦小姐所说,亦是翠儿所想。方才翠儿恰与巧巧言及此事,方知这世上之人,于女子结合之事,并不容忍。翠儿考量一二,亦觉若草率入这世间,难免遭人白眼、困于生计,并非上策。翠儿与秦小姐相识一场,确是三生之幸,只愿寻得我二人最好的归处,不急于这一时。”
秦小姐眼睑微抬,似是惊奇:“翠儿,我不曾想你亦已考量此事。”
“秦小姐是觉得我笨么?”黎翠儿笑着道。
“你纵是笨,我亦喜你。”秦小姐脸上也绽开笑容。
“可,秦小姐,我仍担心。”黎翠儿踌躇道。
“翠儿,你担心什么?”秦小姐将黎翠儿揽入怀里。
“李女侠等了黄大侠大半年,等来的却是黄大侠的死讯。我怕我们此番一别……”
“翠儿。”秦小姐出声打断,“你看这天,可有一日会塌下来?”
黎翠儿不知秦小姐何意,只茫然道:“想来不会。”
“那若是有人整日担心,这天有一日会塌下来,可荒唐?”
黎翠儿默然,知自己说出傻话,只涨红着脸而不语。见此,秦小姐拥她更紧,两人复表一番柔情蜜意。
白日里,两人各行其事;天色暗下后,却颇有默契,散步往芥舟阁去。虽天气寒凉,梅馆客人渐渐少了,但梅馆院中梅花却渐渐开放,倒也吸引馆中里人客人均往观看,加之今日气温宜人,夜里尚可出门,梅馆来往之人竟多有增加;兰馆与菊馆的花卉早已开过,而芥舟阁一侧山谷幽暗、湖上寒气袭人,行走者较往日更少。
两人并肩而行,而不似从前一前一后,缓缓行走于木廊。黎翠儿提着灯笼,秦小姐挽着黎翠儿手臂,相伴无言,却都沉浸其中,好似行于异世,不受他人他物扰动。
走尽木廊,沿着厢房檐下灯笼而过,两人终是踏上了圆形木台。自入秋以来,湖中水量渐少,水车亦随之不振,几无转动。少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乐手,环境里便只余下两人呼吸。秦小姐凭栏而立,指着远处湖畔道:“翠儿,还记得那边鸽子树么?”
黎翠儿踱至她身侧:“自是记得的。”
“我初见你时,便是在这树上满是白鸽之时。那时我方知爹爹去世,又离家千里,孑然一身,悲怆万分。那日在房中见你,你立于陈小蝶身侧,面上和善平静,丝毫不为嬷嬷和双儿所动——我即便觉得,你应是从容不迫之人。而你虽身着馆中制服,却于胸前别上一块小木牌,状如飞鸟,我又直觉你可爱非常。”
黎翠儿脸上又热起来。她悄悄低头,见胸前木牌不在,忆起那木牌早已遗失,顿觉遗憾,不然可予秦小姐作临别赠物。思及此处,她却骤然忆起那幅画来。
“那幅画,便是自那时起所作么?”
“翠儿,你原已看到,为何不与我说?”秦小姐罕见地在黎翠儿面前有些慌张,“我道延玉已烧了,原来她并未如此做。”
“李女侠说,她知你意思,乃是愿借她之手,赠画予我。”
“延玉……不想竟看得清明。”闻此话,秦小姐便不再佯做不知。“翠儿,你觉我画得像你么?”
看着秦小姐温柔又期待的目光,黎翠儿却摇摇头:“不像,太美了些。”她续道,“我见那画上有几个字,是写的什么?”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是形容你的。”她目中温柔如水,却又热情似火,直看得黎翠儿不知所措,“翠儿,你岂止那般的美。你的美,那画上表现,不足十一。”
送秦小姐回房后,黎翠儿知她明日一早出发,便不再打扰。临走前,秦小姐拉住她,轻声问道:“明早,你可来送我?”黎翠儿点头“嗯”了一声,便告辞离开。
不料次日却下起了小雨,气温骤降。黎翠儿裹着衣服出去,连打了几个喷嚏,便回去加上了一件厚外衣。一番动静惊醒了陈小蝶,还直呼黎翠儿等她一同往兰馆去。黎翠儿只得在屋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直催着陈小蝶。待陈小蝶扯着呵欠跟着黎翠儿出了屋,黎翠儿疾步如飞,令陈小蝶莫名其妙。终到了前堂,黎翠儿见几名脚夫正往外担着东西,而浮沉馆外两辆马车远远可见。秦家大少爷正在柜台前与王掌柜道谢:“舍妹于贵馆多有叨扰,劳王掌柜关照,知言感激不已。”
“无妨,本馆不过生意之地,秦公子言重了。”王掌柜起身回礼。黎翠儿少见王掌柜开口说话。
秦知言与掌柜客套一番后,回身见黎翠儿,步下略一踌躇,仍向黎翠儿走了过来。陈小蝶见状,赶紧溜进后厨用早膳去了。
“黎姑娘早。吾闻舍妹于馆中时,多受黎姑娘关照,知言在此谢过。”
“秦公子客气了。秦小姐对翠儿亦是关照有加,使翠儿如沐春风。”黎翠儿与秦小姐相处日久,不知不觉竟也学会些词汇。秦知言闻之,面上略露惊奇之色。
“敢问秦公子,秦小姐现在何处?”
秦知言一蹙眉,道:“舍妹现已上马车。黎姑娘仍有见教?”
“不敢,但有一语,欲告于秦小姐。”说完,也不待秦知言回答,黎翠儿折身便往外去。
行至馆外,黎翠儿方见竟有三辆马车,脚夫们正将货物抬上末尾马车。黎翠儿识出,其中便有秦小姐所用古琴。
“翠儿,你来了。”黎翠儿别过眼来,见秦小姐立于门侧,头上灯笼高悬,正是那日等待自己之处。秦小姐将手中伞靠过来,将黎翠儿亦揽于伞下。玉儿和双儿亦撑伞立于中间马车边,张望着这边。
“秦小姐,我……来晚了。”周围人多眼杂,黎翠儿没敢伸出手去。
秦小姐轻轻摇头,瞟了一眼黎翠儿身后,遂伸出左手,轻握了握黎翠儿捏紧的右手。黎翠儿觉手中被塞入一枚纸团。
“翠儿,待桃花渡桃花盛开之时,我便来接你。”
说完,她向黎翠儿身后点头:“兄长。”便随秦知言而去,并无二话。秦知言跳上首车,秦小姐缓缓登上中间一辆,回首看向黎翠儿,露出一丝浅笑。黎翠儿手持腰间,悄悄挥了挥手,便见秦小姐进了车厢。秦知言向车夫嘱咐几句,车夫跳下车来,吼叫几声,又跳将回去,三辆车便一辆接一辆地缓缓开走了。
黎翠儿心内平静,见尾车已不见,方展开纸团,见其上两行六字,自己仅识得“加”“长”“相”三字。她小心折好,将纸条放到胸前。
“翠翠姐,我不懂。”听黎翠儿说秦小姐已去后,辛巧巧紧蹙双眉。
“怎么?”黎翠儿却是波澜不惊,只静看着她。
“这桃花渡,并无桃花开放啊?”辛巧巧几乎叫出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