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一、Discoveries

那是发生在十三岁夏天，中学一年级下学期的事。

某次女子壘球課，なのは跟Fate分在不同組，作為體育成績不太優秀的孩子，なのは努力打出一壘滾地球。雖然覺得肯定沒救了、絕對會被一壘敏捷的Fate觸殺出局，なのは還是拚命奔跑。

经历漫长复健后，能用双脚支撑自己的每一刻，非常喜欢。

可是最後跌倒了。

「なのは──」

听到Fate惊慌的叫声。

下一秒，脸朝着柔软的地方贴紧。

なのは先是感覺到被Fate抱在懷裡──細瘦的手臂，微熱的體溫，友人熟悉的味道──她稍微抬起眼簾，看到Fate泛紅的臉龐。

「啊……」察觉了，守护脸颊不被坚硬大地撞伤、舒服的软棉棉触觉，来自于Fate的胸部。なのは把正好停在對方右胸的左手拿開，邊道歉邊站離一點，檢查Fate是否有被波及而受傷，沒注意到髒兮兮的手掌印記留在白色運動衣上。「Fateちゃん、抱歉，妳沒事吧？」

「嗯……」Fate的語氣有點奇怪，微弱羞澀。

她正低下头，左手贴着胸前，像在保护什么，又像在隐藏他人目光，脸红的连蕃茄都要嫉妒。

怎麼了呢？

「Fateちゃん──」

「等等、Fate！不要發呆，觸殺觸殺！」艾莉莎充滿領導風格的喊聲從外圍傳來，Fate終於如大夢初醒，撿起落在腳邊的球，輕輕碰了なのは的肩膀。

「高町なのは、出局。」溫柔的一壘手朝友人微微一笑，雙頰紅暈稍退，綁成馬尾的金髮毫無紊亂，午後兩點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隱隱閃耀光輝。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啊。なのは不僅一次這麼想著，Fateちゃん的美麗，時常讓人看了胸口悶疼。

「……哎嘿嘿……」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杓，なのは對隊友擺出道歉手勢，慢跑退出球場。

體育課結束後，女生們在更衣室邊換衣邊嘰嘰喳喳聊天，艾莉莎一如往常調侃なのは的運動神經，なのは鼓起臉頰，不滿地為自己辯護，鈴鹿只是笑咪咪地看著她們，簡直是菩薩一樣的存在。

這時候，なのは注意到一直沒出聲的Fate，正獨自站在角落安靜換衣。她的衣櫃本來在なのは旁邊，不知道為什麼要拿著制服跑到角落去？

「Fateちゃん、怎麼了？」なのは走近身後，輕聲詢問。

轻柔低语却让Fate如惊弓之鸟，一手抓住换下的体育服遮住还没彻底扣好的衬衫胸口。「な、な、なのは！」

「抱歉，我嚇到妳了嗎？」

「唔……」Fate的手指紧抓体育服，移开视线，轻应：「没……没有，我只是……」

なのは站在原處，率直的目光望著她，等待她說出可能困擾她的事。

但最後，Fate只是背過身，對なのは小聲提出要求：「那個……なのは、可以請妳別……別看著我嗎？」

なのは眨了幾次眼睛。

「哦、抱歉，我……」胸口覺得有點疼。被這樣拒絕，被Fateちゃん這樣拒絕，是成為朋友後的第一次。她異常尷尬地別過頭，喃喃說：「不好意思，我不想惹妳不自在……唔、總之，不好意思，Fateちゃん。」

「啊、不是的，我不是──」

無論Fate想解釋什麼，なのは都已經走開了，重新回到與艾莉莎的對話中。

＊＊＊

「……最近的Fateちゃん好奇怪。」再怎麼懂事早熟，始終還是個孩子，なのは在阿斯拉艦上的訓練結束後，跟Alf一起到餐廳喝飲料，忍不住對著讓她煩惱好幾天的摯友使魔開口：「Alf知道妳的主人怎麼了嗎？」

「嗯？什么事？」Alf动动毛茸茸的狼耳，疑惑地喝罐装咖啡。她在Harlaown家养成对咖啡的喜爱，曾被幼年的Fate惊奇地夸奖好有大人味道、之类的。

「呣……總覺得，Fateちゃん是不是討厭我了？」

Alf驀地爆笑出聲。

なのは皺起眉，雙頰氣鼓鼓。「真是的，Alfさん，這不是笑點吧？我是很認真在煩惱的！」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使魔止住笑声后，这么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Fate不可能讨厌妳。」

「可是……」なのは的話語模糊不清，有些彆扭。「体育课换衣服时，她总是离我……离我们远远的。还有，还叫我不要看她……」

「嘛……你们日本人有skinship的习惯，我们、我跟Fate，本来就比较……」

「但是，之前不是這樣的！」なのは強調地說明：「就連訓練後一起洗澡、去溫泉泡湯之類的，也不再有了。」

Alf的尾巴摇了摇，若有所思地问：「这些都是最近的事吗？」

「嗯。」

「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Alf绞尽脑汁想着，提议：「最近Fate跟Signum时常练习，或许问问Signum会比较清楚。」

なのは嘆了口氣。「好吧。」

隔日，總是一同放學回家的Fate，說了已經跟艾咪約好去購物，便與なのは等人告別了。難得的機會，なのは陪疾風回家時，順道去前庭找了坐在那裡看報紙的Signum。

「──Testarossa吗？」听完简单扼要的疑虑，烈火之将露出忍耐不住的笑。「如果是她的想法，我似乎能猜到。」

「是什麼呢，Signumさん？」

Signum考虑一下，闭眼叹道：「大概我和Vita都得负起一点责任，说得太过份了，不过……也没料到Testarossa会这么在意。」

「Signumさん和Vita對Fateちゃん說了什麼嗎？」なのは的語氣雖然很平靜，但那雙青空藍的眼睛，已浮起強烈的保護欲。

Signum笑得无奈。「我们说，Testarossa也长大了啊、这样。」

「长大……？」为什么这句话会让Fateちゃん耿耿于怀呢？なのは总觉得越探究就越疑惑。

「详细的事还是直接去问本人吧。Testarossa也很不轻松啊，我可以体会。」Signum再度拿起报纸，悠闲的举止，明确表达出对话题能提供的情报已到此结束。

なのは對Signum道謝後，揮別了八神家。

黄昏，走在回去的河堤旁，看得到另一边新建住宅区的高楼大厦，与这边依然以日式平房为主的民家不同。

那裡，有一棟大樓，裡面的其中一間，就是Fateちゃん的家。

是某个苦苦追寻失落的亲情，却一次次被拒绝，最终被赶至深渊的女孩，藉由自身坚强与他人温柔而找到的家。

──如果是Fateちゃん的家人，像Lindy提督、Chrono君的話，就會輕易知道此時纏繞なのは心緒的謎底吧。

他們可能只需要在某天晚上坐下來，一邊看著電視，一邊閒聊，就可以問到なのは無論怎樣都想明白的答案。他們或許只用坐在同一個餐桌，一邊說著今晚的菜色或明日計畫，就能從Fateちゃん口中聽到許多許多她不會告訴なのは的秘密。

因为，他们是家人。

而我……又是谁呢？

「──啊、なのは？」

なのは轉過頭，看到招手呼喚的艾咪，以及手持百貨公司購物袋的Fate。

「艾咪さん，Fateちゃん。」

「我們正要去翠屋買蛋糕回家呢，なのは一起走吧？」

「嗯！」勉强挤出笑容和朝气的回答。

可是，Fate却说：「艾咪……我、我还是先回家吧，想把东西先……先放下……」

「有什麼關係嘛？Fateちゃん真是的。」

Fate咬唇，低下頭。

なのは發現，最近Fate時常有這種姿勢，略微彎腰，臉紅低頭。

本来是比同龄少女都要高挑的身材，升上中学后却不常见到她抬头挺胸的样子。

Fate小声却坚持地说：「我还是先回去比较好。なのは，明天見。」

「嗯。Bye bye, Fateちゃん。」なのは不想逼她，不忍心看她為難的神情，所以小小地揮手，朝她微笑道別。

「Bye bye, なのは。」

即使是這種時候，與那雙深紅的眼睛相對，看到對方眼底清澈溫和的笑意，なのは果然還是覺得非常開心，非常非常喜歡。

「抱歉呢，なのは。」艾咪跟她走在去翠屋的路上，歉然地說：「不要放在心上哦，Fate只是太過害臊罷了。」

「害臊？」

「嗯，因为我们刚刚shopping了好几件内衣嘛。」

聽到內衣的單詞，なのは不由得臉紅。中学一年级下学期开始，艾莉莎和铃鹿、其他的女同学，一个接一个摆脱小学的连身衣，穿上各形各色、花纹华丽的内衣。媽媽上週也說，是不是該找一天帶なのは去買了，但なのは洗澡時摸摸依然平坦的胸前，覺得實在沒必要。

「哦……是、是这样啊……」

Fateちゃん的內衣。

なのは知道自己不該想像，甚至不該想起，但腦中就是自動出現清晰的畫面。

她那位來自異世界的摯友，發育地比大家都快，就連初次見面時相差無幾的身高，感覺就像突然有一天，なのは就必須抬頭看她。所以，胸部……身材曲线变化也比别人明显的多。なのは在小學六年級，便注意到一起洗澡時，Fateちゃん脫下水藍色內衣的模樣。

修長指尖在白皙背後輕輕打開扣子，內衣肩帶滑下纖細臂膀，金的髮絲垂落肌膚，然後Fateちゃん會偏著頭，純真無邪地瞇起眼睛，揚起真摯的笑，問……

「なのは、怎麼了？」

「啊！」なのは搖頭打破那些畫面，漲紅著臉說：「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在想哦！」

「蛤？」艾咪迷惑地紧盯这位小小的天才魔导士。

なのは持續紅著臉，不敢看她，眼睛黏在馬路線上。

這之後又過了幾天，なのは厭倦了找別人旁敲側擊，因為Fateちゃん一如往常在體育課更衣躲躲藏藏，她只好在固定的戰技訓練中，直接問：「Fateちゃん，妳到底怎麼了？」

「哎？」当训练对手的Fate，双手已紧握镰刀模式的Bardiche，让心神投注在接下来会有的热斗中，于是完全不明白なのは问题的含意。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なのは手持Raising Heart，白**导衣就如她给人的印象，坦承、正直、绝不回避。

Fate一头雾水，收起战斗姿势。「我沒有躲著なのは。」

「……换衣的时候妳总是躲得远远的。」

「这个是……」Fate一口气红起脸。她无助地看向上方的监视录影机。「な、なのは，這種事可以等會兒再說嗎？這裡……這裡會被錄影錄音下來的……」

「等會兒Fateちゃん一定會跟我說嗎？」

「这……」

「还是，打赢了妳，妳就会愿意跟我谈谈了？」なのは的惯用左手撑起Raising Heart前头，辅佐右手支撑魔导仪后方，纯熟的战斗姿势，以及，势在必得的顽固。

──糟糕。

Fate在心底无声低叫。

這是高町なのは式的“跟我談談”（OHANASHI）。

＊＊＊

训练对战的结果实在不用多提。

なのは和Fate兩人都沒有換衣，依然穿著運動衣衫一起坐在阿斯拉艦上的人工公園綠地。四周沒什麼人，只要輕聲交談也不會被側目，Fate跪坐在表情有點不悅的なのは面前。

「……Fateちゃん是笨蛋。」

「这么说也太……」

友人执拗抿紧的嘴唇，让Fate感到深深的歉意。她已經嚴正地保證過，並不是討厭なのは或躲著なのは，只是……只是……。

因為只是之後的句子總是難以說出口，所以知道自己並非被厭惡的なのは忍不住說：「真的是笨蛋，Fateちゃん。」

「なのは，再怎麼說也不用──」

「笨蛋的Fateちゃん。」

「……不用连续说三遍吧……」

「Fateちゃん一點也不知道。」なのは的雙手在大腿上，抓著運動衣下擺。「還以為被討厭了，該怎麼做才能和好呢？不斷煩惱著，擔心著……Fateちゃん是大笨蛋。」

雖然被罵了第四次，但Fate看到這樣的なのは，不由得心疼地伸出右手，握住那雙從來就比自己小了許多、卻比自己都更勇敢大方給予他人幫助的手。

「なのは……對不起……」

なのは閉起眼，壓抑哭笑不得的情緒，之後才無奈地望著Fate，溫柔問：「Fateちゃん會告訴我真正的理由嗎？」

这次换Fate咬紧下唇，从耳根开始，脸部泛红一片。她躊踀許久，所幸なのは深知她的性格，只是耐心等待，並沒逼她。

「被说了……」最后，Fate终于结结巴巴地道：「被……Signum和Vita……说了……」

「说了……什么？」声音十分轻柔，让人听了想依赖。

Fate吸了一口气。「被说、长大了。」

なのは不解地問：「這樣不好嗎？」

右手放在胸前，手指抓紧领口，Fate没有勇气看着友人纯净的眼睛。「被说的是……胸、胸部……」

「啊……」

「近看还真是不得了啊、Vita这么说……Signum也说，这样下去，没多久就会大得……」Fate的双手抱住自己，练习后放下的鬓角发丝，抚弄她的晕红脸颊。「最近，总是……没多久就得、就得请艾咪一起去买……新、新的内衣……」

なのは想要同情她，因為Fateちゃん看起來實在很可憐，但是，要同情哪裡一點也不懂，友人這方面的苦惱，她半分也無法理解。「Fateちゃん，對不起，我不太懂……可是，這樣子不好嗎？長大了，不好嗎？」

「因為、跟なのは妳們不一樣。」细微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跟妳们都不一样。」

なのは無語地看著她。不过，似乎逐渐听明Fate的恐惧了。

「身体也是，脸也是，最近看着镜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普雷希亚母亲。」捏紧领口的手，彷佛想把自己窒息，Fate那漂亮的指尖微微发白。「到了长大的那一天，一定会更像吧……」

「那是当然的。」なのは清嫩的嗓音，帶有堅不可摧的意志。「因為Fateちゃん是普雷希亞的女兒。」

Fate很清楚なのは的意思，她想傳達的心意，溫暖了體內每一份寒冷。

唇邊揚起淡淡的笑，Fate輕聲問：「なのは不會害怕嗎？」

なのは搖頭。「Fateちゃん長得那麼美麗，身材拔群，大家都說Fateちゃん好帥氣，我也覺得好驕傲。」

「謝、謝謝……」Fate終於把手放開領口，偏頭凝視なのは。「但、我是想問……なのは不會害怕長大這件事嗎？」

回答之前，對這個問題想了想，なのは摸摸自己毫無阻礙的胸前。「──不会长大才让我害怕。」

「哎？」看到なのは的手勢，Fate又紅起臉了，她慌亂地說：「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不是……而、而且なのは這樣沒有不好，真的！」

なのは哈哈大笑，讓Fate知道她懂問題的真意，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なのは、真是的……」

「逐渐改变的事物，不会改变的事物，不管哪种都让人害怕。可是，大家一定都經歷過這些心情，才能漸漸長成大人吧？Fateちゃん只是比我們先一步走在前方而已。」なのは握住Fate的手，微笑神情，渲染著酡紅臉蛋。「未來有一天，我也會走到Fateちゃん這個地方，到時就需要Fateちゃん來引導我了……拜託妳了呦。」

啊……。心跳得好快。Fate觉得眼眶发热，只能重重点头，紧紧反握掌中娇小的手。「なのは不用擔心，我、我一定會加油，一定會變成能讓なのは依賴的大人。」

「那么，首先就从抬头挺胸做起吧。」

「嗯。」

两双交握的手，两个交换的约定。

无论何时都鼓励着彼此，纯白的话语。

──在这之后。

Fate不再低着头，不再害羞地弯腰，她学习挺直背脊，为胸前女性的骄傲而自豪。

なのは也在下學期的某天，跟媽媽一起去選了喜歡的內衣样式。

值得一提的是，那段時間每當なのは跟Signum或Vita對戰訓練時，總能聽到白**導士對愛機指示『全力全開、不用手下留情』的命令。

到底是为什么呢？

Fate一面想着，一面下定决心，自己也不能输给斗志旺盛的好友，要一起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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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在M4 八神家休日的drama中，疾風抱怨自己從小學開始就沒長過，Signum安慰她那樣的成長已經很正常，「像Testarossa那樣就叫長太過頭了」，而Vita隨後更接著說「那個（Fate的成長）近看真嚇人」，這篇文就是以這兩句話為基礎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