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无标题
Day After Tomorrow(4)
「剛才那位是莉娃‧希格利德一尉,普羅米修斯號前任總醫官。」Vivio走在なのは身邊,迫不及待地交換情報。「她以前在艦上時,對Fate媽媽很好哦!……應該說,實在是太好了──同僚都謠傳總醫官喜歡Fate媽媽,她也是唯一被Fate媽媽允許能複寫密碼進到艦長寢室的人,連Teanaさん都沒這項特權呢!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從疾風さん艦上回來後,就聽說總醫官被調職了。」
由於那位陌生女性明顯有話要談,所以Fate對Vivio和なのは致歉,跟她們約好相見的地點和時間,就要她們自己先去逛逛。
「Fate二佐喜歡她嗎?」なのは忍不住問:「她們兩個好像很熟悉彼此。」
「喜歡什麼的……怎麼可能!」Vivio有些激動起來。「Fate媽媽才不會喜歡なのは媽媽以外的人!就算喜歡,一定也是因為對方讓Fate媽媽想起妳!」
「Vivio……」なのは輕輕嘆息。有時與Vivio和Fate對話會使她困惑,難以分辨她們是在說這個世界的高町なのは,或是僅指她一人。「在我提起跟Fateちゃん是戀人後,妳似乎也認為這個世界的Fate二佐跟我……但、那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不一樣?なのは媽媽……なのはさん是因為喜歡那個世界的Fate媽媽,才會成為戀人吧?可能、可能這個世界的Fate媽媽也喜歡なのは媽媽、或是……なのはさん妳啊!」Vivio握緊拳頭,肩頭微顫,是個對擺在眼前的事實亂發脾氣的孩子。「然後,なのはさん也可能喜歡這個世界的Fate媽媽吧?因為、我們不都是一樣的人嗎?」
「Vivio──」
「我不明白!就是不明白!」緊咬下唇,異色瞳內有著水光。「疾風さん說妳一定要回去那個世界,Fate媽媽也總強調著妳不屬於這裡……我知道、我知道疾風さん和Fate媽媽都是對的,我知道なのはさん一定得回去那個有許多人等待妳的世界。但是、但是!」
用手背胡亂抹去將要滴落的淚珠,Vivio正視なのは,滿臉倔強。
「如果妳更喜歡這裡呢?如果なのはさん更喜歡我們,如果なのはさん喜歡上Fate媽媽──妳就會自願留下了吧?」這次,眼淚滑落臉頰,Vivio卻已沒心思擦拭。「Fate媽媽跟疾風さん永遠永遠都在懊悔,如果過去多做一些、如果能多往なのは媽媽身邊靠近一步,可能就不會有這個結局……我不想、不想像她們一樣,在將來想起今日,才後悔自己沒有多做一些、沒有多嘗試一點,就眼睜睜看妳回去!」
為什麼なのはさん不能也喜歡這個世界的Fate媽媽呢?
為什麼不能也喜歡這個世界的我們呢?
Vivio已經哭得很難說話,卻還是咬緊牙關拚命忍住哭聲。
──為什麼妳就比較喜歡那個世界的大家呢?
「Vivio……」なのは想立刻就抱住她、安慰她,卻克制自己不能這麼做。「我必須回去,不是因為我喜歡我世界的Vivio更勝過妳,也不是因為我不屬於這個地方,而是……」
她閉起眼,即使隔著面具,依然能發現痛苦表情佔滿臉上。
「……我一直很害怕,很害怕不被需要。」なのは睜開眼,望著哭泣的孩子,聲調低微脆弱。「但不管承認這件事有多令我難過,我都得說──Vivio,妳和這個世界的大家,已經不需要我了。」
「不是的!明明我們都這麼想念妳──」
「──妳和大家都很悲傷,但這份悲傷並沒擊敗你們,你們承受每一個悲劇繼續往前邁進。就連妳的Fate媽媽也是,即使只是看著妳就讓她心如刀割,她還是不想放棄跟妳在一起的機會,她還是努力與自己的陰影戰鬥,旁人看她那樣肯定覺得沒有成效,肯定覺得她很狼狽,但她……Vivio,這一切都是為了終有一天,她渴望著再用那雙手把妳抱入懷裡。」
你們曾經失去我,但因為有著彼此,你們與這個世界才會不斷向前邁步。
「我留在這裡,只會使你們沉浸過去遺憾中。」堅定意志征服了剛才的動搖,なのは略帶哽咽的聲音,能揪緊每個聆聽者的心。「我必須回去,是因為……你們已經不需要我,Vivio。」
光是說出這種話、接受事實,就讓なのは心痛不已,眼眶泛紅。
她想為這個世界的大家多做點事,但也不得不面對真實。
他們都不再需要高町なのは了。
***
與なのは和Vivio暫別後,基於上官禮儀,Fate邀請莉娃到附近酒館坐坐。
踏入這間店,清一色客人都是管理局局員,黑色制服如凝聚的黑雲籠罩四周,呈現一股不祥之感,構成難言的沉重壓力。
與管理局制服相對,王戒軍則是灰與白、水軍藍的顏色,那是黎明前的天空,包括敵軍大將都曾口口聲聲唸著“嶄新黎明”,Fate從不知道他們的黎明除了只屬於他們的玩具以外,還有什麼意義。
酒館侍從送來兩杯本地有名的特產啤酒,Fate沒有動,莉娃也沒說話,不得已,她只好先開口:「妳已經一路上盯著我很久了,有什麼話想說嗎?」
沒錯,比莉娃主動接近更早以前,Fate就察覺她的視線。儘管上次的分離不怎麼愉快,但畢竟是舊識,Fate有些擔心她。
是在被派遣的新航艦上過得不好嗎?是同伴不信任她的能力嗎?還是依然在意被前任長官拒絕的事呢?
一個月前於艦長寢室的那場交錯,Fate的本能反應決定了對方的未來,但最近由於……老朋友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裡,在與對方相處的這段日子,重新審視自己過去的種種言行,發覺對於某些人,她有許多話想傳達,或者至少虧欠了一句道歉。
然而,仍不確定,是否在此時此刻做出不一樣的事會是好決策。
她已經為這場戰爭改變許多,而結果就是疏離了朋友和家人,她知道自己不斷惹他們傷心,但有些事需要被完成、有些責任需要被扛起,如果不是由她來做,又要交給誰去犧牲?
特別是夥伴們一個一個離開的現在,Fate更得連同他們的份一起努力。
我必須堅強,為了他們,為了我們共同相信的未來。
Fate總是這麼告訴自己。
這是過去無能為那個人辦到的事,所以不能再失敗──已經沒有失敗的資格──如此鞭策是繼續前進的動力,是處於最黑暗絕望的時刻裡,懷抱在心的深切覺悟。
但也是這些話,今日變成了枷鎖,束縛每一個步伐,讓她如履薄冰。
「……聽說普羅米修斯最近配置一位特殊的部屬。」莉娃總算出聲了,沉思地望著啤酒氣泡。「就是剛才那位一尉嗎?您竟然會破例接受犯罪者當部下,她一定很特別吧?」
莉娃喝了好幾口酒,吐出長嘆。
「在普羅米修斯服役的兩年來,我第一次看到高町二尉在您以外的人面前,舉止神態像個符合她年紀的孩子。」
「Vivio很喜歡她。」Fate只挑了能回答的部份回應:「在處理動力爐的問題上,她也幫了艦上很大的忙。」
「動力爐。」莉娃笑著搖頭。「是否她也幫忙處理與動力爐同樣頑固的艦長問題?」
Fate沒有接話,安靜地拿起酒杯喝著。
於是莉娃又說:「高町二尉不是唯一與她相處時流露不同面貌的人,艦長。」
您知道我已經注意很久了。她一邊喝酒,一邊喃喃道,我從沒看過您那種樣子。
「您看起來……很放鬆。」莉娃望著那張即便容貌已毀,卻仍不損優美線條的五官。「這讓我稍微安心了。」
「莉娃,」終於,Fate喊了她的名字。「我很抱歉上次對待妳的態度。」
「您是位心胸寬大的長官。」扯出苦笑,莉娃道:「如果是其他指揮官,在我做出那種失禮行為後,把我以冒犯之名送交審判或降職,也是理所當然的。」
「妳不應該有那種下場。」Fate放下酒杯,神情嚴肅,反射莉娃臉龐的眸底,隱隱閃動憐惜清光。「是我的錯。」
「別人喜歡妳怎麼會是妳的錯呢,Fate?」莉娃把最後的酒喝盡,又招手叫了一杯,自嘲呢喃:「是我的錯才對……沒辦法讓妳也喜歡我。」
「──妳是不是喝太多了?」當侍從送上另一杯酒,莉娃一口氣喝掉四分之一後,Fate不得不提醒她:「這對妳的健康不好。」
「……沒錯、關於這件事。」莉娃揉著眉間,鼓起勇氣說:「我知道我已經失去關心妳的立場,Fate,但我看得出來妳至少一週以上沒好好休息了。」
我今天接近妳,不是為了問那個我毫無興趣的犯罪者部屬,更不是為了聽到妳的道歉。
莉娃的臉頰微紅,是酒精影響還是被情緒感染呢?當她解釋來意時,淡綠色的眼底水潤盈盈,用這樣誘惑的眼神望著任何人,肯定會引起對方臉紅心跳。
可惜,Fate不是任何人,她已經忘記只是看著某個人的眼睛、只是聽到對方的聲音,心跳就會陡然加快的感覺。
「艦上發生什麼事讓妳困擾了嗎?」
面對疑問,Fate只是沉默地喝酒,很快也把自己那杯解決了。
「Fate,」撇撇嘴,已有醉意的莉娃,態度變得稍稍放縱。「在普羅米修斯上是妳說了算,但別忘了,醫療診斷能隨時將艦長調回總局。」
「我遇到的醫生們,全都威脅要把我從前線撤換下來。」Fate放下酒杯,皺起眉,神色不悅。「我到底什麼時候得罪你們醫官了?」
「因為妳是最糟糕的病人!」莉娃喝完第二杯啤酒,沒有間斷,立刻叫第三杯送上來。「因為妳總讓我們擔心!妳……」
……妳總讓我擔心。莉娃兩手蓋住臉,無比後悔。
看到她那種樣子,Fate不禁軟化態度,放柔口氣。「艦上沒發生大事,是我自己……是我沒調整好心態。」
莉娃看著昔日的指揮官,這次侍從送上的第三杯啤酒被她遺忘了。
Fate的背靠向椅子,觀察見底的杯子,水滴和殘留泡沫無聲滑下。「這一個多禮拜,我總有種很……奇怪的夢,讓我沒辦法入睡。」
「夢?什麼樣的夢?」
「讓人困擾的夢。」Fate給出簡單的答案。
知道對方不想向她說明,莉娃便提議:「跟艦上的心理醫師談過了嗎?」
前線戰事越是激烈,安撫局員受創心靈的措施就越被重視,唯有先打敗自己才能發揮百分百的力量戰勝敵人。
「……我不喜歡心理醫師。」
固執的人。莉娃嘆息,她也知道普羅米修斯號艦長厭惡心理醫師的傳言……而那不只是傳言。不管對誰都會保持禮儀,也都習慣性揚起和氣笑容的Fate,卻每次在見到心理醫生的同僚,言行神態就會瞬間趨於冷淡,甚至是冰冷的漠視。
「那麼,要不要跟妳的朋友談談?」
「朋友……?」Fate喃喃自語,腦中第一時間出現的,就是那個人的身影。
聆聽煩惱時,專注澄明的蒼色瞳。
讓人想向她傾訴一切難題,誠摯包容的心意。
「像八神司令,或是Commander Lanceter。」
「……嗯。」Fate揚起一抹禮貌的笑。
對,疾風或Teana,她的朋友們。
那個人不算在內。
況且,自己也無顏再稱她是朋友。
莉娃繼續說:「不然前司書長閣下也好。他們都是認識妳很久、也曾跟妳一起合作的人,為什麼不跟他們談談呢?」
「他們很忙──我也很忙。」Fate站起身,結束對話,一手搭在莉娃肩上。「別再喝了,我送妳回去吧。」
「再忙也會為朋友擠出時間。」在長官不苟同的視線中,莉娃把第三杯啤酒咕嚕咕嚕喝完,等勉強站了起來後,發出模糊不清的勸告。「妳如果還想跟他們當朋友,就要讓他們也當妳的朋友。」
「……還能走路嗎?」Fate攙扶著總醫官,不知該怎麼回應上一段話。過去兩年有對方照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卻立場互換。
「我可以自己回去。」莉娃撥開她的手,低下頭,黑色髮絲些微遮蔽面容。「我可不想讓我男友誤會。」
Fate啞然看著她,莉娃則在走了幾步路後,忽然回頭說:「──她看起來很年輕。」
「誰?」
「那個一尉。」
Fate不清楚莉娃到底想說什麼。「……沒錯,她是很年輕。」
「她看起來也很可愛。」
「她戴著面具,莉娃。」
「儘管如此,還是看得出五官端正。」莉娃笑了笑。「清脆甜美的聲音,想必撒嬌起來誰都無招架之力吧,有些沙啞這點也相當性感。」
「妳只跟她打過一次招呼。」
「妳很清楚,一路上我看著妳們很久了。」唇瓣的笑消失,莉娃澀然地垂下眼簾。「……我看著妳眼底只有她、很久了。」
「妳醉了。」Fate嘆口氣。「還是讓我送妳回去吧。」
「我希望我真的醉了,現在這份感受就可以用酒精解釋。」莉娃轉身背對Fate,獨自走出酒館。「──祝您武運昌隆,Harlaown艦長。」
揉著太陽穴,無可奈何的Fate又坐回位子上。
有些受不了環境的吵鬧,她懷念深夜站在艦裡,靜靜望著外面浩瀚宇宙的時光。
就在發現她身份的其他艦隊局員們,第五次來寒暄喝酒後,Fate決定是時候離開了,反正也快到與Vivio她們約定的時間。
不知道她們是否逛得開心……嗯?那不是……?
「Fate媽媽……!」
走在路上不久,人群中立刻跑來熟悉身影,是緊張焦慮的Vivio。
「怎麼了?」Fate左右望著周遭,立刻湧起惡劣預感,因為那個人不在這裡。「高町教導官呢?」
「就、就是這件事!」Vivio二話不說,拉著Fate的手腕往某個人潮漸少的方向奔跑。
在越來越接近旅館街後巷時,她終於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原來心緒不寧的Vivio沒有妥善帶路,跟なのは一時之間走到不熟巷道裡,在旅館街陰暗的裏巷中,聽到一名婦人的驚呼。
她們尋聲趕到,看到九樓高仍在擴建的幾排鋼架上,年約六歲的小女孩為了撿卡在隙縫的髮帶,從房間窗戶爬出去後,卻嚇得只敢抱緊鋼架,動彈不得。
「我留なのはさん在那裡,馬上就來找Fate媽媽了!」
「妳留她一個人在那裡?!」Fate難得提高聲音,不祥預感化成了事實。
但如果冷靜想想,讓Vivio來找援手的確才是最適當的。總局所製二代聖王之鎧是科學和魔法的合成物,雖能使Vivio在這種環境下保持聖王型態,但以現在能力若期望她突破SS等級的AMF,還是太強人所難。
趕到現場後,看到小女孩已支撐不住,將要摔落鋼架的一刻。
那個人正要有動作,Fate立即大喊:「──住手!」
沒有聽到警告,還是身體先有反射動作呢?轉眼間,黑色身姿化為純白的鳥。
為衝破AMF屏障,驅使魔力加倍爆發,形似羽翼的櫻**法粒子如滿天星屑,風華浪漫地降下空中。
白**導師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小女孩,但魔法連結紊亂不穩,人還沒安全落地,眼看飛翔能力快要消耗殆盡──
「──到這裡來!」Fate攤開手臂,蒼色瞳在眨了一次後,旋即用被分解前最後的魔力,盡量往那個人飛去。
約莫是兩到三樓的距離,魔法連結被解除,白**導師恢復本來模樣,緊抱懷中女孩,雙雙落在溫暖有力的臂膀中。
「唔!」鼻子撞到Fate的肩,面具掉落,なのは發覺自己雙腳平安站在地面,小女孩受到驚嚇但並沒受傷,總算心安地吐出大氣。
依然被牢牢抱入懷裡,在這雙修長手臂,聽到了狂烈心跳。
她抬起頭,想向Fate道謝。
這時──
「……我以為妳……」Fate的聲音低啞黯然,赤瞳望著她,臉上是難以形容的表情。
以為妳回到我身邊了。
即使聲音細微,幾不可聞,なのは還是聽得很清楚。
因為那就像透過Fate急促的心跳,一起傳至心底的響亮告白。
只是一瞬間的事。
看著那落下的白色身影。
她以為她終於回來了。
「Fa──」なのは開口想說些話。
「媽媽!」
但不自覺放下的小女孩,打斷了一切言語。
就要衝去抱住嚇到臉色蒼白的母親,小女孩中途卻被Fate抱了起來。一邊的機械手臂與身體接觸,冷硬地極不舒服,在這比起擁抱還不如形容為箝制的雙手裡,她拚命掙扎。
「……妳的女兒非常幸運,毫髮無傷。」Fate對著那名無法把視線從なのは臉上移開的婦人,輕柔地說:「就像遇上一場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還會給自己徒惹麻煩的奇蹟,不是嗎?」
「……是、是的……」婦人立即理解那名管理局局員的弦外之音。「一定不會有人相信、不會有人相信的……!」
「媽媽……?」
Fate滿意地微微一笑,將小女孩抱回給婦人。「奇蹟一旦洩漏,就會失去魔法之力,不要忘記了。」
婦人顫抖地無法回應,只能緊抱著女兒,低頭跑開現場。
なのは知道自己搞砸了。當Fate拾起地上面具,把灰塵拍乾淨遞過來時,她望著對方眼中寂然燒烈的火,就知道徹徹底底惹這個人生氣了。
「……妳聽到我的聲音。」Fate平淡地道:「妳知道我在附近,妳知道我一定可以趕上。」
「我……」
「但妳仍然這麼做,甘冒被認出身份的風險。」
なのは無話可說。沒錯,早在身體有動作前,她就感覺到Fate來了,以Fate的高速移動絕對來得及救下那孩子,但她還是……。
Fate拉過なのは的左手,把面具放在掌心,低聲說:「妳不信任我。」
「我只是──」
「──我總對妳說,妳不是這個世界的她。」唇邊揚起一抹笑,Fate柔緩的語調並沒改變。「看來,在妳心中,我也不是妳能相信的“她”……妳沒有把我當成妳的朋友。」
回去吧。說完最後一句,Fate轉身先走開了。
黑色背影的金髮飄揚在風中,與走路姿態共同化成瑰麗弧度,孤高而寂寥。
「……這個世界的Fate媽媽從沒對なのは媽媽生過氣。」Vivio嘆了口氣,站來身旁。「至少在我印象中是如此。」
なのは緊皺眉間,凝視掌中的銀色面具,默默無語。
***
『……哈哈!就像青澀小情侶的首度約會,總會以失敗告吹一樣呢。』
螢幕裡,疾風那張輕鬆表情,讓なのは搖頭苦笑。
下午,結束沉重氣氛的三人同遊,她回到寢室正要換下制服,外部通訊便傳來利莫里亞號八神司令的私人訊息。
疾風是來關心なのは移艦後的生活,順便問她是否需要什麼東西,利莫里亞畢竟比尚在調整中的普羅米修斯更有餘裕。
而這位觀察入微的年輕司令,很快就發現另一個世界的友人淺笑後的悶悶不樂。
在了解事件緣由後,疾風果然下了讓當事者無言的結論。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なのは煩惱地解開鈕扣,脫下黑色制服外套,整張臉都是挫敗和憂心的思慮。「好像不管我說什麼、不論我做什麼,最後都會讓Fate……都會讓Fate二佐難過。」
『這不就是Fateちゃん嗎?她纖細的心就是容易難過。』
「疾風ちゃん……」
『我是認真的。』疾風堅守立場。『並不是因為妳說了什麼做了什麼,Fateちゃん本來就一直處於悲傷中,不要管她了。』
「不要管她……?」這跟自生自滅有何不同?なのは深深嘆息,把外套丟在沙發,繼續卸除白色襯衫,腦中全是那個人離去前的表情。「這次是我的錯,是我惹她生氣。」
『なのはちゃん,Fateちゃん對妳擁有無法抹消的愧疚,就像這裡的我們每一個人。』疾風的口吻變得和善,輕飄飄的關西腔,但清澈眼中反射了話語無能形容的心情。『所以,她對妳的一舉一動過於敏感,也會反應過度。這是很正常的事,更是她自己必須克服的難題。』
頓了頓,疾風揚起的笑,純屬自我解嘲。
『很慚愧的說,無法拯救高町なのは而生的罪惡感,把我們每一個人比往常更緊密結合,因為我們不想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也不能讓其他人面臨與我們相同的悲痛。』
「這是……什麼意思呢?」なのは望著螢幕中的朋友,忘了自己襯衫脫到一半,現在已露出大部分胸前與肩膀白肌,淺色的內衣花紋也能一覽無遺。「是指我最好什麼都不要做嗎?明明知道……明明看得到她一直被這些事折磨,我也只能……看著嗎?」
『我只是想說,幫Fateちゃん消除心中對妳、對這個世界的なのはちゃん的愧疚,並不是妳的責任。況且,Fateちゃん也不需要妳這麼做──她比誰都明白,總有一天,這些痛苦和悲傷,都會成為使她更強的力量。』
而她也必須比誰都變得更強。
不能在這裡,不能被任何事物打倒。
『因為,她是Vivio的媽媽。』疾風的眼神,是為友人自豪的驕傲。『她背負了許多夥伴的理想,正因為失去很多,更要守護剩下的一切。我相信Fateちゃん能夠辦到,妳也得相信她才行。』
──我相信她嗎?なのは不由得問自己。她相信這個世界的……Fate二佐嗎?
也許那個人說得沒錯。也許,なのは並沒真正把Fate當成朋友,所以在遇上事件時,不論危機大小,她立刻就決定由自己來解決,而不是信任地交託給對方。
『所以、妳要繼續脫衣服嗎?』疾風笑咪咪地說:『只差最後一件了,我還在等著呢。』
……啊!
なのは回神過來,雙手抓住大開的襯衫,勉強遮蔽胸前,臉紅低喊:「疾風ちゃん!」
『有什麼關係嘛!好久不見妳們了!』
「妳在看哪裡打招呼啊!」
把視線從那對形狀美妙的胸脯移上,疾風無辜地偏頭一笑。『心情好點了嗎,なのはちゃん和小なのはちゃん們?』
小なのはちゃん們?なのは愕然地瞪視這個人。
八神司令難道已經為高町なのは的胸部命名了嗎?
「……呣!疾風ちゃん!」燥紅臉蛋,幼稚地噘嘴的教導官坐在沙發,雙手環胸。「害我都忘記一開始想跟妳商量什麼了!」
『抱歉、抱歉,忍不住就……』疾風雙手合掌,笑呵呵致歉後,換了張稍微認真的臉。『妳說有事想問我,一定是關於這個世界的なのはちゃん和Fateちゃん吧。』
「……嗯。」想起來了,なのは坐直身體,兩手還抓著襯衫,處於一種要脫也不是、要再穿好也很尷尬的窘境。「這個世界的兩人,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在高町なのは對Fate二佐提出六課結束後、三人繼續同住的要求之前……」
『我不是很清楚。』
「也有妳不清楚的事啊……」
疾風苦笑了。『六課快要結束前夕,有些棘手問題被逼到檯面,說真的,以我們三人那時的處境,我不認為妳和Fateちゃん還有時間搞出什麼麻煩事。』
「棘手問題?」
『在這裡,搖籃事件並沒完美解決,管理局付出了很大代價。』一切都是我的錯。疾風臉上沒了笑,神態自責,語氣趨於泫然。『所以,來自民間的指責和不滿,管理局內部的調查,都在同一時間爆發。妳想收養Vivio的決定,也被以格外嚴格、甚至不公正的眼光審核,管理局要求妳接受一連串的審問、保密規定、心理諮商,也必須受到一段時間行動的不自由和日常監視。』
「因為Vivio是聖王之器?」
疾風點頭。『我想在妳的世界,應該沒發生這些事吧?』
「我和Vivio需要接受幾個月的心理輔導,但這是每個收養者都得走的步驟,以前Fateちゃん也有過,並不只是針對我一人。」なのは回答,想起就在來到這個世界前的那場心理諮商,安德斯女士知道她為人生計畫多增添一名戀人,且這位戀人還是她和Vivio的監護人後,便希望なのは下次能帶Fate一起去跟她談談。
還沒有機會跟將來的同居人提起這件事,但她認為Fateちゃん應該會很樂意,因為安德斯女士不僅是總局中饒有權威的心理諮商師,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Fateちゃん大概會有各式各樣的話題想跟她聊。
『──在妳被調查的同時,』疾風繼續說:『Fateちゃん也被執務官部門強行招攬,六課尚未結束就得參與內務機密工作。從評議會開始,總局內風聲鶴唳,最後是掌握某些長官罪狀的她和我一起合作,才讓總局不再糾纏妳想收養Vivio的事。』
沒過多久,高町教導官帶隊參與任務,卻於途中發現本不該由武裝隊員處理的太古遺產。
『……然後一切事情就演變成今日狀況了。』
なのは考慮這些情報,謹慎地問:「──這個世界的我,真的是無意中被王戒控制嗎?」
『なのはちゃん?』
「我在那之前遭受總局不公平的對待,之後發生王戒事件,跟總局決裂。」なのは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條條有理地分析:「這是不是太巧合了?」
『妳在暗示這個世界的なのはちゃん其實是有意為之嗎?』
「我只是覺得……」轉移視線,她望著自己的大腿。「你們不告訴我的那些事情裡,存有各種版本的真實,我不知道究竟該相信哪一種。」
『至少不該相信這個版本,なのはちゃん。』疾風漾開寬和的笑。『妳絕不是故意讓自己被王戒控制,進而與總局敵對。』
「為什麼疾風ちゃん能這麼肯定呢?」
『當我為總局對待妳的苛刻發怒,想要乾脆辭職的時候,妳是第一個挽留我、勸服我冷靜的人。“正因為掌握權力者不公平,我們才不能一走了之,導正不公正之事,是我們身為局員至少該履盡的責任──”這個世界的なのはちゃん這麼告訴我。』疾風瞇眼一笑,眼中卻有絲感傷情緒。『說出這種話的なのはちゃん,絕不會自願做出那樣的事。』
相信高町なのは吧,相信我們稱之為朋友的“妳”。
與疾風談完,なのは倒在沙發,不再抓緊的襯衫愜意地露出健康柔肌。
因為發生這樣的事,為了不連累Fate,這個世界的她才寧願選擇等待嗎?
等待適合的時機到來。
──不知道。
なのは抬手蓋住眼睛,思索所有訊息,想從中找出最為合理的答案。
但這就像挑戰永遠缺少關鍵部份的拼圖。
因為唯一能確切說出真相的人,已經死了。
“當執務官這些年來,我發覺了一件事。”記得以前,與Fateちゃん聊到彼此對工作的看法、以及被各種任務影響的想法時,那位適合黑色制服的友人曾這麼說:“有很多謎題,不是我們該知道的答案。有更多的事,它就只是發生了,無論如何尋覓和研究,始終找不到理由。”
“就只是……發生了?”
“嗯,就像人與人的相遇,就像……我們的相遇,在發生那一刻,毫無理由。”
和聖石之種的遺失、和某個9歲小女孩突然變成魔導師、和一名女性與整個家族的悲願都沒有關係。
“我想,這就是世界的魔法吧。”
當時Fateちゃん的笑,如今仍清晰地烙印在記憶裡。
因為是なのは最喜歡的──多年前初次向自己展露,那稍感羞澀的溫柔線條。
……稍微地、休息一下吧。
躺在沙發中的なのは,緩緩進入夢鄉。
也許在夢裡,就能再體會被抱回床上的寵溺感。
俯身親吻額頭時,柔柔垂落肩前的髮。
偷偷睜開眼,映入眸中的一片暖和金色。
──那……心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