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2-7 23:17 编辑

二、Boned By Starlight

──……醒来时，恍惚几秒间，看不清病床旁俯视自己的面容。

但是，那柔軟流麗的金髮，與醫院蒼白色調相違、充滿強烈存在感的黑衣，熟悉地讓なのは無論何時都能一眼即知對方的身份。

因为是铭刻入内心的人物。

是过去一同面对各种考验，发誓要携手贯穿未来的悲伤，让彼此皆能变得比命运本身更强更坚定的挚友。

「……Fate、ちゃん……」

「午安，なのは。」隨著溫和低緩的招呼，身穿黑色襯衫的那個人靠了過來，瞬間就能聞到清新淡香，是從小愛用的洗髮水呢，なのは光是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心底暖暖的。

放在背后的手帮她坐起，并调整支撑腰背的枕头。

「抱歉，我睡過頭了。今天輪到Fateちゃん嗎？」

「嗯。」彷佛要让原本便十分端正的五官更加鲜明夺目，Fate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笑意在那雙早熟穩重的紅瞳深處泛開，なのは只要看著這個人微笑的模樣，就覺得昨日之前的種種痛苦不再是負擔，今日之後將有的難題也不再值得恐懼。

時值十二歲的夏天，由於得長期在米德首都醫院治療，なのは暫時停止在海鳴市上學，不過，堅持跟友人們一起畢業的她，仍會趁復健以外的時間讀書以趕上學校課程，這除了要自修以外，更需要家庭教師的幫忙。幸好成績優秀的Fate不遺餘力輔導她，也把上課資料存在Bardiche裡，讓なのは能用Raising Hearth讀取所需的進度。

這段時間，Vitaちゃん、Fateちゃん和阿斯拉艦上的各位，自動自發安排了輪流陪なのは復健的名單表。他們的熱情與關懷，也是讓なのは無論倒下多少次，都願意咬緊牙關再度站起的動力。

「なのは，今天很累的樣子……」Fate掀開棉被，雙手熟稔搓揉友人的小腿，在開始復健前放鬆肌肉。

「唔、也不是，只是好像……睡迷糊了。」なのは的膝蓋往旁邊動了動。

「疼吗？」

「不会……」

不是被弄疼，而是僵硬麻痹的腿部，让她难以明确感受被抚摸的触觉。

明明Fateちゃん的手指是那麼修長細緻，看著它們撫按自己的腳，卻無法如以往獲得應有的安慰。

啊啊，真浪费。忍不住这么想，觉得有点悲伤，觉得有些难堪，然后，为有这种心情的自己，感到加倍愤怒。

真难看。连自己都看不下。

無視身體負擔地亂來，導致被擊墜、被折翼，不僅如此，還把旁人捲入這場傲慢的愚蠢中，給珍惜的親友帶來悲傷和淚水……なのは悔恨不已，卻無能訴說，想要為歉疚和遺憾大哭一場，又不願再增加大家的憂愁。

每夜每夜躲在棉被里啜泣，每天每天都为昨夜而反省。

──好累啊。

なのは揉揉臉頰，想把精神疲倦抹去。

也許Fateちゃん是對的，她睡了一整個下午，現在時間都16:00了，卻沒消除半點倦意。

今天真不是好日子。

……来聊点什么吧。

為了轉移注意力，なのは不再在意細長的手如何在腿上施以徒勞無功的魔法，轉而望向坐在床邊的好友，可是，一看到對方為自己按摩時認真專注的側臉，心底就像梗著什麼刺般隱隱作痛。

「Fateちゃん。」

「嗯？什麼事，なのは？」

對不起呢，Fateちゃん。

なのは非常非常喜歡Fateちゃん哦。

所以，够了，不要再为了我的事──

「那個……妳今天過得如何呢？」最後，努力忽視千頭萬緒，なのは輕聲問：「聽Vitaちゃん說，妳昨晚才剛結束Chrono君輔佐官的任務……今天不要緊嗎？我是說、Fateちゃん不累嗎？」

「昨晚回家时确实有一点呢。」這麼說的Fate，沒有停下按摩動作，抬眼朝滿臉關心的なのは靦腆而笑。「但是，今天看到なのは之後，就不會累了。」

── 一本正经地说出让人害臊的话。

恐怕是这位平日内向文静的挚友，最令人啧啧称奇的特征吧。

なのは知道自己臉紅了，但充滿心底的甜蜜和溫暖，就如話者本人的純粹心意，毫無虛假。

「真的好吗？为了我的事，没有好好休息……」

「不用擔心。」Fate仍舊保持沉穩微笑，なのは想繼續說點什麼，可是仔細端詳她的神態，突然覺得，這段時光似乎也是Fateちゃん能打心底放鬆休息的時候。

所以なのは閉上嘴巴，不再試著懇勸比自己更加頑固的人。

之后的五分钟，宁静填满她们的互动。

窗外微風吹來，帶有青草芬芳，なのは抬起手，想抓住風的餘韻。

很清楚想要的其实只是自由。

是可藉由双脚独立站起，与风同行的能力。

「那麼，なのは──」Fate結束按摩雙腿的準備工作，彎腰朝なのは靠近，一手放在雙膝之下，一手貼在友人的背部。「我们去复健室吧？」

嗯。輕輕回答的なのは，手臂習慣性環上Fate的後頸，讓自己在軟柔懷抱裡離床而起。

这是、支撑着她的力量。

也是支持著她的人。

なのは坐在輪椅後，抬頭朝Fate說：「謝謝妳，Fateちゃん。」

「不用客气。」

淡淡的浅笑始终挂在Fate唇边。

初次見面感覺是個不常笑的孩子，如今卻不管何時都能讓なのは和身旁的人，看到她純潔真誠的笑容。

是的。Fateちゃん對なのは一直一直微笑著。温柔地，信赖地，不带丝毫阴霾。

然而，なのは都知道，傷勢嚴重的那段日子，在昏迷和急救中反覆徘徊的日子，醫生們對這雙腿也無計可施的日子，永遠打起精神給予自己正面鼓舞的Fate，其實總在病房外、在診療室的玻璃窗外、在なのは跌倒好幾次困難地爬起後，躲在看不到的地方，一個人無聲落淚。

就连稳操胜券的执务官考试都落地两次。

なのは的心感到難以言喻的痛楚。当年相遇时，盈满那双真红之瞳的悲伤，自己曾发誓要为其消除、不再让这个人被悲痛的记忆束缚，如今她的所行所为，却亲手将泪水又带回Fate的眸中。

为什么做不到呢？为什么连跟自己立下的誓言都无能遵守呢？

盈滿淚珠時，彷彿血染的湖泊，なのは討厭這樣的景象，不願接受。

明明都决定好了。

却──。

兩個半小時後，結束今日的復健，Fate留なのは在室內休息片刻，與主治醫生到門外走廊交換意見。

「腿部的疗程还是不见太大成效。」医生这么说：「不过，身体检查已无问题，就算是第97管理外世界的医疗技术，如果只是复健的话，也能勉强应付吧。但我還是要再詢問一次，高町さん真的決定要回第97管理外世界嗎？她的情況，以米德契爾德的技術而言，才有較高的治癒機會。」

「本人這麼堅持，也沒辦法。」Fate回答：「高町なのはさん的家人朋友都在地球，對她將來復健的心理支持，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若这里有更加适合她的新科技，请随时与Harlaown家联系，无论必须花费多少资源或代价，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让她再重新站起，我们都不会吝于付出。」

「当然了，我会记住的。」

Fate与医生告别后，深吸一口气，把遍布思虑的表情换成轻松自然的态度。

「なのは。」

「啊、Fateちゃん！快來看看！」

なのは興奮欣喜的聲音，好久都沒聽到了。Fate走近她身边，即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唇边的笑却是真正的愉悦。

「快看，今晚的星星，好多好亮啊！」

「是呢。彷佛是……罩着黑幕的星辰披风。」

「这样的夜晚，真是好久没见到了。」

眺望星空的なのは側臉，全然是渴望的神情，Fate努力維持的笑消失了，她比誰都想要看著某名小小的白衣魔導士，在此時飛上天空與星辰爭鋒的一幕。

比誰都想要，緊抱なのは大哭一場。

不断忍耐着，不断压抑着，有时就会如现在一样，只是不经意的举动或转瞬即逝的念头，就足以让眼底的泪水快要决堤。

「なのは……」Fate低聲問：「想上更高的地方看看嗎？」

「嗯！」なのは想也沒想地點頭。

Fate微微一笑，將自己穿著的外套脫下，妥善蓋住なのは。「那么，我们上屋顶吧？」

拦腰抱起住院后瘦弱不少的身躯，Fate脚步平稳地走向隔壁的电梯。

当她们来到大楼屋顶时，比海鸣市每间大厦都要高耸的高度，正吹抚起夏夜微凉清澄的风。なのは抬頭凝望星辰，解開髮帶，讓被太陽曬出栗紅色的髮絲隨夜風飄揚，她一手抓著Fate的肩前衣料，過了良久都沒有開口。

直到──

「──Fateちゃん。」

「嗯？」

「我呢，不久前决定了，绝对要跟大家一起去修学旅行，一起毕业，所以一定要在这之前把双腿治好。」

「嗯。」

「然後呢，要好好地向Fateちゃん道歉。」

「なのは……」

「Fateちゃん最重要的時期，我不在身邊幫助妳，反而還讓妳為我操心，導致執務官考試失敗……」

「這不是なのは或任何人的錯。」和善低柔的嗓音中，有着坚持和正直，以及让人莞尔的顽固。「我的失败没有借口，是我准备不足。」

「说谎呢，因为，连最擅长的雷云召唤术都在同步运算处理时出错了。」

「……Chrono太多话了。」

「是在担心妳哦，作为大哥，担心容易被外在环境影响的妹妹。」

容易被外在环境影响啊。Fate叹了口气。「这点确实……无法辩驳。」

「因為Fateちゃん太過溫柔，太過貼心了。」なのは抬起雙手，掌心貼著Fate的臉頰。「别人的痛苦，对妳而言是加倍的疼痛。」

「──妳不是别人。」Fate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不住眼底如血湖涟漪泛开的情绪。「妳是なのは。」

「那麼，這個なのは跟妳做個約定吧？」なのは揚起一抹笑。「和妳約定，從今之後，なのは不會再讓Fateちゃん像那樣哭泣了。」

……她是知道的啊……？

「所以，Fateちゃん暫時別擔心なのは。下次的执务官考试，一定要让总局的大家瞧瞧“金的闪光”真正的实力。」

なのは知道了。

知道Fate背著她偷偷流淚的事。

知道有好几次在病房外擦拭泪水的事。

知道其实是想抱着她一起为许多许多悲伤哭一场的事。

「なのは……」視線變得模糊，なのは的衣袖被浸染溼意，Fate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這個約定，妳絕對要遵守，否則我會很生氣很生氣。」

「嗯。」大拇指摩挲淚痕的臉頰，なのは點了頭，抱住Fate的後頸，讓她靠在自己肩前低泣。

＊＊＊

──新历79年（Vivid时间点）──

なのは洗完澡後走入客廳，邊擦拭溼潤的頭髮，邊聽到Fate跟Vivio坐在沙發上的交談聲。

「啊～～なのは媽媽小時候好可愛啊！」

「是呢，这是在小学修学旅行的旅馆拍的，这张则是毕业典礼。」

「Fate妈妈那时就比大家都高了耶，胸部也──」

「──然后呢！这张是跟疾风一家一起去滑雪的！瞧、なのは妈妈穿新的滑雪衣很可爱吧！」在微妙时间点迅速截断Vivio将有的评语，不愧是管理局号称最神速的Testarossa Harlaown执务官。

「真的～～好可爱～～」

なのは不禁為這段平凡無奇的對話，為這幕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只是坐在一起看舊照片的光景，深覺滿滿的感激和溫馨。

結束兩個月的隨艦任務，終於能回家一趟的Fate，發現なのは正笑著站在一旁，便揮手邀她加入。

「又有以前的照片送來了嗎？」なのは坐在旁邊後，Fate立刻接手浴巾，為她擦乾濕溽的髮。「謝謝，Fateちゃん。」

「不客气。」鲜红瞳色，盈满挚爱之人的倒影。Fate有些羞澀地問：「吶、なのは，等會兒三人一起去散步吧？」

「好啊，今晚星星很漂亮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才想邀妳们。」Fate瞇起眼睛笑著，平時在外人眼中沉穩和澹的笑，此時在なのは面前，顯得格外稚嫩天真。

なのは擦乾頭髮換好衣服後，宣佈高町一家出動。

Fate在玄关蹲下身，为Vivio系好外套扣子并裹上围巾，接着就把Vivio抱起来。

「真是的～～Fate妈妈～～Vivio已经不是小孩了！」

被抗议了。

Fate十分可怜地说：「Vivio再多让Fate妈妈抱一会儿吧，两个多月没见了。」

Vivio就跟她的妈妈一样，总是拿这张无辜又惹人怜爱的脸没辙。「可是Vivio已经长很大，变得很重了哦！」

「没关系，Fate妈妈还抱得动。」

于是独立自主的女儿，只好在某位过保护的妈妈溺爱下，不好意思又十分开心地，回到幼年任性的时光。

與其說是太過寵愛孩子的笨蛋家長，不如說是被孩子寵愛著的笨蛋家長啊，Fateちゃん。なのは注視這幕，覺得疾風ちゃん的形容真是活靈活現。

三人沿着宁静住宅区的公园道路漫步，偶尔会擦肩而过几个携手相伴的情侣，和同样携家带眷欢笑交谈的家庭。他们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回头，有些是看看那名金发红眸的丽人，有些是舍不得从那名笑容温暖的年轻妈妈脸上移开，有些则笑望着在妈妈怀里高兴指点星辰的孩子。

「──吶、Fateちゃん？」

「嗯？」

「我遵守了约定吧？」

Fate转头望向身旁的家人。

なのは也正微笑回望她。

慢慢地，Fate瞳中有些湿润，星光在眼底闪烁。

她輕柔回應：「是的，十二年來，なのは都遵守了約定。」

「下一个十二年也会是一样。」航空武装队的教导官，十足骄傲地挺胸，朝Fate淘气眨眨右眼。

「なのはさん好大的口氣呢，那麼，我也就拭目以待了。」

「嗳，请好好看着我哦，Fate执务官。」

下一个十二年。

另一个十二年。

なのは會持續遵守約定。

所以，也请永远这样，守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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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篇文我先貼噗浪，還沒貼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