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7-14 00:09 编辑

Wolf at the Door（10）

“她”被解壓回六課時，米德契爾達地面的天色已暗，大約是晚上六點多。橙髮少女將“她”帶到某個密閉房間，根據先前了解的六課設備資料，這裡應該就是審訊室，但跟平時有幾名人員監視與紀錄不同，坐在椅上等待的人，只有那名金髮黑衣、被交換身體的部隊長，她身旁站著守護騎士Shamal、Vita，肩膀上則乘坐一隻白色的融合騎。

「妳知道為何被逮捕回六課，而不是被送往總局嗎？」六課部隊長開口了，原本奇妙的腔調幾不可聞，現在聽來就跟任何米德市民相同。

「……妳想知道Fate大小姐的所在地。」“她”被壓坐在對面椅上，房間只剩自己與闇之書相關者，六課成員一個也不在了，這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沒錯。妳願意與我們合作嗎？」

「我說過了，在飛船上你們也都記錄下來了吧？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妳是這麼說，但我不相信。」疾風走到犯人面前，近乎銳利的臉部線條，宛若能劃破肉體的刀刃，那雙在室內有些暗沉的深紅雙眸，似乎比其他時候──比被“她”佔有那個身體時──更像一潭滿溢開來的血泊。「我認為妳在說謊，妳打算把這個情報當作談判籌碼……因為，如果我是妳，我就會這麼做。」

“她”冷笑一聲。「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我知道妳會怎麼做，但妳不知道我會怎麼做。」

「什麼？妳打算刑求我取得情報嗎？」“她”嘲諷大笑，從蒐集來的資料和這些人的行為模式分析，知道這絕無可能。「管理局的人不是自稱正義一方嗎，要是這麼做，跟我們這些犯罪者又有何不同？」

疾風淡淡說：「我身為管理局人員，曾發誓絕不刻意傷害他人，即使是犯罪者。」

「所以呢？結果我們只是在說廢話，浪費時間罷了。」

「……妳真的不是個聰明的人，看看妳現在的處境吧。」輕嘆口氣，疾風環起手臂，那瞬間因無奈而稍柔的表情，下一秒轉為更冷硬的覺悟。「我不會傷害他人，但我並不畏懼傷害自己。」

「什──」“她”睜大眼睛，總算明白那句話的意思。

「妳應該知道夜天之書曾經的歷史，知道它引發過無數悲劇和戰亂吧？各個次元世界，千百年時光，痛苦、折磨、受盡煎熬的人們，全都融合在它的記憶中。」一手按住椅背，頎長纖瘦的身子傾前，那張出色端正的臉龐與犯人十分接近，低沉語調卻令人背脊發寒。「妳說我的Fate隊長在毒癮侵蝕下，沒有幾次就會發瘋？那麼請妳想像，若妳必須承受此世全部之痛，自己又能撐多久才不發瘋？」

「別開玩笑了！妳以為我會信嗎？」“她”臉色發白，卻仍逞強斥吼：「這可是妳的身體！身體若損傷，魔力核也會受創，弄不好妳連魔導師都會當不了，這些靠妳的魔力才能存在的騎士程序也會消失！」

「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是因為有Fate執務官的支持──在次元世界還有許多像我一樣的人，過去曾受她的幫助，曾獲得她無私的付出，現在也不過是我回報的時候罷了，騎士們自然認同這個道理。」疾風坐回原位，雙手放在桌面交握，平淡語氣就像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例行會議。「好了，妳的決定如何呢？」

……這傢伙！

“她”憤恨猙獰的目光，對疾風全然沒造成動搖。

該怎麼做？該怎麼辦？

這傢伙……不會是認真的吧？

所得到的情報，所分析出的行為，不都說明這些人的性格是“溫柔、廉潔自持”嗎？那麼，對方就不會真的幹出這種事。

可是，打從再次相見那刻，這傢伙就沒問過“她”究竟是誰。

八神疾風只想知道朋友在哪裡。

「──敢做的話妳就試試啊！」“她”賭上情報累積的經驗，認定對方只是裝腔作勢。

「真遺憾，妳果然不夠聰明。小琳？」

「疾風ちゃん……」仍坐在肩上的琳，躊促神態和低語，就像在請求主人再多作考慮。

然而，疾風沒有看向她，雙眼仍緊盯嫌犯與其對峙，口吻毅然地說：「麻煩妳了。」

「……是。」白色融合騎、六課最小的曹長，鬆開了最初就緊握幾根金色鬢髮的小手。她深吸一口氣，從“疾風”的心口飛入，再次完成融合。

“她”驚恐地看著，這小傢伙一旦融入體內，能夠幹出什麼事“她”也很清楚。「八神疾風──！」

「在妳願意與我合作之前，我不會給妳第二次機會了，反正妳肯定也沒給過我朋友任何機會。」那雙紅瞳裡住著的，不再是親切溫柔的靈魂，疾風沉穩地下令：「開始吧，琳曹長。」

敬愛主人的融合騎，在忠心與私情間猶豫，片刻後才終於發動蒐集行使的能力。

那是，夜天之書仍被稱為闇之書的時代，是無法控制自身而爆走、傷害過許多人的歲月。

傷痛聚集成它的記憶，淚水寫成了魔法──它的懊悔與悲傷──只要幾秒就能使人發狂。

……喂喂，做得太過火了吧？

保持沉默站在一旁的Vita，與主人魔力核共鳴的痛覺也正運作，皺眉聽著犯人撕裂脾肺的尖叫。

再怎麼說都是疾風的身體，是疾風的聲音，不想要那樣的一切再與痛苦劃上等號。

小時候，兩人睡在一起，許多深夜就聽過，疾風隱忍發病時沉痛的喘息。

但無論怎麼弱小，失去家人後孤獨的主人，從未因肉體苦痛而掉下淚珠。

Vita印象中第一次見過她哭泣，是在以為失去騎士們之後。

接著，她又真正地失去ReinForce。

有幾個深夜，疾風自己都不知道，在夢裡流下了淚水。

最近發生則是三天前那夜，Testarossa把喝醉後睡著的疾風抱回宿舍，Vita坐在床上，一邊望著那張最熟悉的睡顏，一邊聆聽門外Signum和她的對話。

“抱歉，麻煩妳了，Testarossa。”

“不，我才該道歉……除了以這種方式稍微陪她以外，就沒其他辦法了。”

“這樣便足夠，因為妳是主人的朋友，這就夠了。”

“正因為是朋友，總是想著要為對方做更多的事。”Vita還記得那晚Testarossa的語氣，溫和卻澀然。“疾風也一樣吧。但為彼此溫柔過頭的循環，有時讓人苦惱。”

“就像在說妳自己的事啊，Testarossa。”

“或許吧。”

朋友之間，溫柔過頭的循環。

Vita憐惜地拭去那張睡容的淚痕。

讓人苦惱，卻也因此使八神疾風成為騎士們驕傲深愛的主人。

──請不要改變這樣的自己──

《已經夠了吧？》Vita用心念通話對湖之騎士道：《Shamal快做點什麼啊！》

Shamal持續觀察監控肉體狀態的螢幕，當數字上升到一個高度才沉重開口：「疾風ちゃん，再這樣下去，腦部神經會受到不可回復的損傷。」

「還可以吧？」疾風卻雲淡風輕地回：「是我的身體所以我很清楚，還能繼續。」

「疾風……！」Vita忍不住，在那道吵人嘶喊中，也以同樣的極大聲量勸阻：「なのは和Testarossa不會想要妳這麼做，停下吧！」

「抱歉，我知道很難受，但請妳們必須忍耐。」

「我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才──」

Vita話還沒說完，小琳就彈出“疾風”肉體，她看起來很疲累，胸口強烈起伏。

飛不起來了，只好落在桌面。

融合狀態解除，意味著肉體已經喪失意識。

「琳！」Vita讓小琳乘坐在雙掌，關切地問：「妳還好嗎？」

「……是的……」作為痛覺施行者的小琳，身心肯定比騎士們加倍痛苦，但她還是撐起一抹微笑。「請不用擔心，我沒事……」

「Shamal，麻煩妳監視她的生命狀態。」

「是……主人。」

「等她醒來，再開始第二輪審訊。」疾風站起身，冷然望著痛暈過去的“自己”。「我得跟なのは隊長聯絡，這裡就先交給大家了。」

語畢，疾風走出審問間，留下好一陣子都默然無語的騎士們，一臉複雜看著那個陷入昏迷的主人肉體。

「……審訊呢，疾風這麼說。」當Shamal施以魔法，治療犯人可能受損的神經與臟器時，Vita咬緊下唇，握成拳頭的手激動抖顫。「這是哪門子的審訊啊！」

「疾風ちゃん已經……無法保持冷靜了。」Shamal輕聲回應：「平常的疾風ちゃん別說做出這種事，就連想也不會想，但なのはちゃん帶回的那些消息……」

那是八神疾風最害怕的事。

因所做決定而傷害朋友。

本來應該只是警惕自身的最壞想像，卻沒想到，夢魘貨真價實地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而結果就如她所預見，自己一次就奪走許多人幸福的未來。

「那種事又不是疾風……那個人又不是疾風！」

「疾風ちゃん把那個世界的自己，視為最有可能發生的某一個將來。」

「這種蠢事……」Vita把小琳放在桌面，衝過去一把抓住犯人的衣領，掌心浮現魔法光，硬是把對方弄醒。「喂、快醒來！」

如果我阻止不了疾風，那麼──

「說出妳知道的所有事！」

眼瞳就如許多年前的夜裡，首度攻擊某名白衣魔導師卻被打壞帽上的兔子裝飾，因沒守護好主人贈予的小小善意而狂暴。

「不然我就殺了妳。」

──弄髒雙手由我來吧。

地球童話諺語中，曾有心存不軌的狼偽裝成最喜歡的人，成功進入家門的故事。

然而，這裡並不是地球，這裡是八神疾風所建的家。

有著誓言保護他人，為需要者捨身奮戰的魔導師們。

也有著決心不再傷害朋友，為此不惜傷害自己的魔導騎士。

在門的另一邊，該小心畏懼的大野狼，究竟是哪一方呢？

＊＊＊

第102管理世界，某處村外林中的山谷旁，一名騎士之姿的女性肅然而立。她望著底下森林的點點野火，指揮搜尋人員前去尋找友人的方向，但當夜裡冷風吹起深黃色髮帶，騎士忽然一手掐緊左胸口。

縱使極力忍耐，還是在隱密夜中流露苦痛之色。

「……Signumさん？」なのは結束另一個地區的廣域魔法搜查，回來後就看到這幕。「妳沒事嗎？」

「──沒事。」調整呼吸，額前流下一滴汗水，但騎士很快就恢復到往常模樣。「那邊的搜索結果呢？」

なのは知道她不想多提自己的事，也就無法勉強，只好搖頭回答：「廣域搜尋魔法只能調查魔力發動的地方，如果Fate隊長被換入的身體並非魔導師……」

「就必須用人力在附近地毯式搜尋了。」Signum接下她的話。

這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而打算秘密搜查的六課，也不能派出太多人員。

「還要注意的是──」なのは一同看向谷中，夜幕星光與林中野火，照得栗紅的髮更顯豔麗，她的側臉神態是符合所穿六課制服的嚴謹，一如聲音的沉著厚實。「下午我查訪過賽雷斯近日的行為，綜合村裡人所說，以及他們某些舉動，讓我懷疑不僅賽雷斯而已，恐怕其他地點、就算是再不起眼之處，也被安置了侵入者的盟友。」

這是個邊陲星球，人口分布以村里為單位，他們需要水源和物資更甚於金錢或科學。

如果有人願意定期以分享食物的方式與他們交好，要達到收買功效並不難。

「妳認為Testarossa察覺到這件事了嗎？」

「我不知道，Fate隊長並未做出正式報告，但是……」なのは嘆息，抬起左手按住逆風揚起的鬢髮。「她比往常更投入在這次的重建工作，每個細節都要多處比對和親自檢查，就連今天也是……」

無需聽完分析，Signum已理解甚深地皺起眉。「Testarossa同情這些人，不願揭發他們曾經、甚至現在依然與犯罪者交好的事實。」

なのは沒有出聲，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然而，這麼做的結果就是被背叛了。」Signum的眼中閃過怒火，表面上則冷然地說：「戰爭也好，和平也罷，人類一直以來所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

「──我也希望，Fateちゃん的這點不會改變呢。」なのは自嘲苦笑。「為他人奉獻的精神和意志，不管在哪本教科書中都是人類理想的品格，但對Fateちゃん而言，那些要求或定義與她無關。」

只是因為想做，所以這麼做了。

不願忍受有深陷痛苦的人，無法坐視不理，於是每一天都磨練自己，要變得更加堅強，去到每一個次元世界，對每一個人伸出援手。

這份寬厚的心即使被背叛，也不足以重創她的信念。

不論何時都會為大家斬除襲來的惡意，Fate是不折無斷的劍。

──現在這把劍淪落到何人手中，尚難得知。

但若真的被惡人控制，なのは一定會奪回來。

Fateちゃん曾說過，她是なのは的劍。

只有這點──不論十年或二十年，直到生命最後一口氣，都會一如當日。

「……Testarossa說過嗎？」Signum忽然轉移話題，說道：「她之前跟伊西多爾‧瑪莎拉蒂見過一面。」

「之前？」なのは詫異地回頭看她。「什麼時候？」

Signum望著那隻壓住鬢髮的左手。「在準備將戒指交給妳的前兩天。」

なのは立即縮回手，右手按住左手背，但那道嚴審視線，如影隨形使她無處可躲。

為了不讓大家擔心，也為了無須提供解釋，なのは特地戴上手套，卻還是瞞不過這位與Fate最友好的烈火之將。

所幸，Signum並不想對好友所贈戒指卻不在未婚妻手中這件事，多所評論。「我聽她說，伊西多爾給過妳承諾，將來若想離開管理局往民間發展，他會多加照應妳。」

なのは點頭。

「Testarossa想要感謝他的善意──」Sugnum嘆了口氣。「那孩子從小就總在與長輩有關的地方注重禮節。」

「確實如此。」なのは淺淺地笑了。

「總而言之，Testarossa拜託我跟她一起去找伊西多爾。」

最初Signum立即拒絕了。去見老爸這種事，陪同者該是有心廝守的未來伴侶吧，找她這個副隊長做什麼呢？但那位在公務上經驗豐富、行事果斷的Lighnting隊長，卻在此事像個到處可見的高中女生，抓著Signum的臂膀不斷哀求，說她一個人去的話會很緊張，會不知怎麼開口。

因為她還要告訴伊西多爾，自己與某位高町一尉的真實關係。

原來如此。聽到這裡，なのは心想，Fateちゃん一旦緊張過頭，很多奇怪和令人害臊的話都會脫口而出，本人當然毫無自覺，但對付Signumさん這類人可謂是天生利器。

「在Testarossa表明與妳的關係，以及將來有意與妳加深羈絆的想法後，伊西多爾說“希望妳能成為Testarossa家最幸福的女性。”」

與妻子離婚，與女兒死別。

那個與Testarossa家結緣的男人，最後只給了她們分崩離析的家庭。

就算曾有過幸福與快樂，也幾乎和他無關。

不僅是なのは而已，騎士談起這件事，臉上也露出一抹憐憫的哀思。

「之後，Testarossa這麼回了──“與なのは相遇後，幸福變成只要自己願意接受，就會獲得的東西。”」Signum說完，腳底出現旋風飛在半空，打算前去支援西邊的搜查工作。「不管妳對這段關係有何疑惑，不管妳需要找到什麼答案，如果是單靠自己遍尋不到的真相，就去問Testarossa吧。」

畢竟人類自身疑問的解答，往往無法從自己身上獲得。

なのは凝望夜幕下的騎士，安靜地牢記她的叮嚀。

「然後，我希望……妳跟Testarossa都能繼續像這樣，擁有人類那些讓人苦惱的特質，不要改變。」她飛離前，背影融在黑夜裡，格外清冷。「因為妳們幸福的結局，對吾主而言，就是走上正確之路的證明。」

「Signumさん……」なのは泫然輕喃，那段出乎意料的話，讓心口有些難過。

但並沒機會多想，Vita通訊聯絡的燈光亮了起來。

『呦。』螢幕裡，鐵鎚騎士一臉嚴肅。

「怎麼了，Vitaちゃん？」

『我這裡得到最新情報，仔細聽吧。』

最新情報？なのは稍微吃驚了。剛才與疾風ちゃん通聯時，對方並沒提過。

Fateちゃん在小女孩身體內的事。

她被丟下山谷的事。

肉體存有特殊毒癮，一旦屈服疼痛就會遺失所有記憶、徹底失去身份的事。

當然，還有賽雷斯背叛的原因。

『Shamal正在研究解毒劑，等完成後我會立刻拿去給妳。』

「我明白了。」

『還有──根據犯人所言，有幾處村莊仍殘留他們的人，公開行動可能會有點危險，要多加小心。這幾個可疑村莊地形分佈圖，五分鐘後就會傳送給妳。』

「好，多謝妳了，Vitaちゃん。」

『不用道謝。快把Testarossa那傢伙帶回家才要緊──如此一來，一切事情都能再恢復原狀。』Vita的神情非常冷肅，與她相處多年的なのは，卻能從那雙濕濡的眼，探查到她想要落淚的悲傷。

「Vitaちゃん──」發生什麼事了嗎？なのは正要詢問，對方就說“暫時這樣吧”，並切掉通訊。

沒辦法了。現在確實也不是蹉跎原地、煩惱許多人心情的時候。

なのは無奈地點開另一個聯絡螢幕，等候Lindyさん。

『……Fate發生什麼事了吧，なのはさん。』接通後，Lindy只需看一眼なのは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女兒惹出麻煩了。

「是……」なのは開始解說起今日這漫長一天，於六課發生的所有事。

原本曾期望能在今晚找回Fateちゃん，但不熟悉地形的他們要在深夜森林、山谷與荒野中探查，還得避開可疑人士的耳目……需要多少時間現在還難以估計。

也不能單純仰賴由行為習慣所推測的方向，因為毒癮如何影響她的判斷力，目前仍一無所知。

『Vivio呢？那孩子還好嗎？』聽完說明，Lindy首先問的就是，Fate寵愛的那孩子如何。

「我向Vivio說過了，那個人不是Fate媽媽，Vivio說她懂。」

なのは其實不想對孩子如此描述。先前九歲的自己與Fateちゃん無意中來到這裡，她就必須這麼告訴Vivio，兩次理由雖有不同，但心底同樣感到淒澀。

除了這個世界，除了這位僅僅用一句呼喚就能安撫她的Fate以外，都不是なのは傾慕的戀人，不是讓なのは願意戴上戒指的伴侶──那個幼年的Fateちゃん也好，另一個世界的Fate二佐也罷，就算無數平行世界中都存在這個人，她們也不是なのは想要的Fateちゃん。

即使受假冒身份的侵入者逼問說不出答案的問題，使なのは對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某些事有所懷疑，但這點並沒改變，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誰、只有誰。

「對不起，Lindyさん──」深深彎下腰，なのは鞠躬致歉。「我沒有保護好她……但我一定會將她帶回來。」

Fateちゃん不僅是朋友與戀人，是孩子的另一個媽媽，也是她職場上長官的唯一愛女，如今發生這種事，於公於私なのは都該低頭道歉。

『請別這麼做，なのはさん。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Fate給大家添麻煩了。』Lindy微微一笑，冷靜與和藹，向來是她給人的印象。『我相信妳一定會找回她，Fate就交給妳了。』

「是！」

關起通訊螢幕後，なのは仍緊鎖眉宇，在等待Vita將地形圖傳來的這段短暫空檔，她難以忘記剛才Lindyさん的笑容。

なのは很清楚，而Lindyさん在先前拍賣會事件時也說過，她溺愛著女兒。

Fateちゃん尚未正式成為Harlaown家養女之前，當時的Lindy提督就格外照顧她，但由於普蕾希亞事件後才不過半年，Lindyさん不想讓Fateちゃん為難，便總是克制言行，兩人保持敬愛與禮儀的距離。

第一次將“Fateさん”改口為“Fate”時，Lindyさん頰邊有些暈紅，這件事なのは也知道。

以前曾有過類似的事。

闇之書結束後某一天，地球日本新年剛過不久，Chrono找了なのは來商量計畫。

原來他發現，之前Fate把聖誕老人當成穿紅衣發送禮物給小孩的魔導師，這個誤解一直沒消除。

聖誕節前後由於闇之書事件，此後一段日子忙著善後處理，Chrono沒時間釐清Fate的錯誤觀念，況且他也怕不是地球人的自己會弄錯方向，便請求なのは做點什麼。

所謂的做點什麼，就是讓なのは扮成聖誕老人，把他和母親準備的禮物，送到熟睡的Fate床上。

“呃……但是聖誕老公公並不存在啊。”年僅九歲、小學三年級生的なのは，已經不相信有聖誕老人這個傳說了。

“怎麼會這麼沒夢想，平凡的小學三年級生是這樣的嗎？”精心策劃卻被なのは直言缺失，Chrono好像有點面子掛不住。“聖誕節是為了表達感恩與家族團聚的意義而存在，聖誕老人是不是真的無所謂。聽著，なのは，這一切都是為了Fate，難道妳想讓她一直以為聖誕老人是侵入住宅的紅衣魔導師嗎？”

雖然なのは覺得，Chrono君的形容是讓Fateちゃん越來越誤會的元兇之一，但她還是在那股氣勢下點頭答應。

為了喬裝得更神似，Chrono甚至讓なのは去向他兩位魔導老師學習變身魔法。

就在幾天辛苦鍛鍊後，終於來到約定的日子。

可是這時，得知此事的Lindyさん居然反對了。

Chrono和なのは嚇了一跳，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大人最喜歡熱鬧哄哄華麗有趣的場面。

“不行哦。不管是聖誕老人還是亞森羅蘋，女孩子睡到一半發現房間有陌生人，這是很可怕的事。Chrono是男孩所以不清楚，なのはさん妳怎麼也答應這麼亂來的事呢？”

“唔……對不起。”結果，先被罵的是なのは。阿斯拉艦裡刻意裝潢成和風的禢禢米上，她就正坐在這裡，接受最照顧那位朋友的長輩關懷的訓責。

“母親，這不是なのは的錯，是我的主意。”

“回去後我當然要好好說你一頓，Chrono。”

“哈哈哈。”這時，在旁邊聽完來龍去脈的Yuuno，發出與氣氛不合的笑聲。“なの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Fate不也一樣嗎？Lindy提督真的很寵愛Fate呢。”

Yuuno的話，似乎讓Lindyさん有些動搖，露出了當時なのは還無法明白的神情。

最後，在他們三人的聯合說服下，Lindyさん才終於嘆息，點頭答應。

“要對Fateさん溫柔一點哦，なのはさん。”阿斯拉艦長的話，讓Chrono和艾咪突然噴出一口茶。

なのは以為那是要自己小心別吵醒Fateちゃん，所以也很慎重保證：“嗯！我會對Fateちゃん很溫柔很溫柔的！”

Chrono跟艾咪流下嘴角的茶都忘記擦乾了。

當なのは使用變身魔法，變成最符合地球孩童印象的聖誕老人後，Yuuno開啟傳送結界，將她直接送到Fate房間。

深夜十二點，昨日剛結束一場任務的Fateちゃん睡得很熟，なのは看著床上的她好一會兒，自己臉上不自覺揚起笑咪咪的表情，喜歡Fateちゃん甜甜酣睡的樣子。

那頭柔軟金髮，儘管只有窗外月色照耀，也能透出瑩亮潔淨的光。

就像黃金色的絲絹，讓每次一看就想拿到手指間把玩。

啊──糟了。

なのは猛然回神，一不小心看入迷了，差點忘記來這裡的正事。

輕輕把Lindyさん、Chrono，以及自己私下準備的禮物放在枕頭旁，なのは最後一眼望著熟睡的朋友，心滿意足。

她打算走出房門，再聯絡Yuuno開啟傳送魔法。

但是──

“嗚哇……！”なのは一轉身，雙腳霎時被綁住，使她往前倒下。

仔細一看，綁住雙腿的是金**法光圈。

變身魔法最忌諱純粹的物理衝擊，更何況なのは剛學會不久，一個跌倒就讓她原形畢露了。

“你是誰──？”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甚至還做好捆綁魔法的Fate，從床上迅速跳到身旁，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扳過身來。“……なのは？”

“唔……那個……Merry Christmas！”哎嘿嘿嘿，紅著鼻子乾笑的なのは，看來既狼狽又可笑，得到Fateちゃん無言以對的凝視。

兩人之後坐在房間地板，聽完原因，Fate閉眼嘆息。“Chrono……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先前沒機會給妳禮物，現在想要補償吧。”なのは笑著說：“Chrono君就像Fateちゃん的哥哥一樣呢，很溫柔。”

“哥哥……”

“怎麼了，Fateちゃん？”朋友沉默深思的樣子，讓なのは關心地詢問。

Fate輕咬下唇，但並沒猶豫太久，因為她也早就想找なのは談了。“先前……Lindy提督跟我說……問我想不想當Harlaown家的孩子。”

“哎？這該不是──Lindy提督會當Fateちゃん的媽媽？！”

“嗯……”

注視那思索的表情，なのは問：“Fateちゃん很難決定嗎？”

“我不知道。”Fate握緊雙手，穿著白色睡衣跪坐地板，細長的髮鬆柔地散落，なのは覺得那看起來就像公主殿下才有的金色蕾絲。“要怎麼當好一個家人呢？我不知道……我不想，讓Lindy提督和Chrono失望。”

他們無條件地幫助我，對我這麼好，讓我能跟なのは一起上學，交了很多朋友。

但我沒有可以回報他們的東西。

就連當一個家人，發誓要用這條生命守護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做才正確。

“なのは覺得呢？”期盼能聽取意見的紅瞳，在微暗燈光下，泛起漣漪波紋。

“唔……什麼才叫好的家人呢？”なのは自言自語地說，但隨即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想每個家庭一定都不一樣。”

“是這樣啊……”Fateちゃん感覺有點沮喪。

於是なの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背。“但我覺得，Lindy提督會這麼問，並不是因為她期望妳能當一個好的家人，而是因為Lindy提督很喜歡Fateちゃん，想要跟Fateちゃん當一家人，也想要讓Fateちゃん獲得新的家人。”

媽媽說，只有小孩子才會直接說我想要。

大人會說，我希望、我想讓你自己做決定。

就算表達方式不同，但心裡的願望都是一樣的。

“……就像なのは說，想跟我當朋友……那樣？”Fate微笑了，眼睛瞇起溫和卻有些調皮的弧度，反手握住なのは，掌心已能包住對方。

這分離的半年來，Fateちゃん成長得很快，手也大了不少，讓なのは很羨慕。

而且，Fateちゃん好像變得有些壞心眼，就像現在這樣。

なのは微紅起臉，找不到話回答，因為她所說的正是事實。

“謝謝妳，なのは。”不過Fateちゃん還是那個正在接受新事物、時常容易感到靦腆的孩子，沒有繼續調侃なのは當初豬突猛進的交友方式，反而溫柔地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感激地落下一吻。

なのは給了我最珍貴的禮物，朝向未來的光明。

──謝謝妳，我第一個聖誕老公公。

……左手燙熱。

回想結束，なのは不禁抬起左手，看著純白手套包裹的背部。

她從口袋拿出重新嵌入盒內的戒指，低聲問：「……妳的光明是我這個樣子嗎？」

妳的幸福會是在我的手上嗎？

就算不能把妳當成最重要的人，妳也願意接受我嗎？

危及時，我們一定都在其他許多人身邊。

悲傷時，我們也許都不能拭去彼此的淚水。

很多時候，我們就算仰頭，也看不到對方飛在天空下的身影。

即使如此，Fateちゃん仍想要なのは嗎？

心裡籠罩一堆難解的問題。

──答案在Fateちゃん那裡──

唯有這點，なのは始終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