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标题

To Walk in the Shadow（八）

“……我的溫柔是正確的嗎？”

這是，六課成立最初的某天晚上，Fate對なのは吐露的憂愁。

Erio和Carol兩個孩子成為朋友，Fate相當為他們高興，當他們放假要去市區買東西時，Fate想資助一些零用錢，但被拒絕了，兩個孩子希望“Fateさん的錢能多為自己使用，因為Fateさん太溫柔了，只會為別人打算”。

Fate只能微微苦笑。

那天中午，兩位分隊長一起吃飯時，邀了兩個孩子同桌，孩子們閒聊中提起將來的夢想與現在抱持的信念，なのは發現，在Erio和Carol紛紛說“我們要變得更強，因為Fateさん很溫柔，我們更要保護這樣的您”之後，Fate的眼神稍稍改變了，就連柔美笑容，感覺也透著絲絲愁緒。

然後晚上，なのは結束加班，還沒吃晚餐，想要最後一次檢查訓練場地的安全設施，所以又跑了一趟人造濱海區。就在那裡，星點稀疏的夜空下，發現Fateちゃん獨自站在岸旁，就連背影都散發著孤寂落寞，金髮與海風一同飛舞。

なのは問她為什麼這時候一個人待在這裡，Fate在安靜幾秒後，道出了答案。

“普蕾希亞母親……把傷害、冷酷和利用他人都視為拯救艾莉希亞所必須的過程，她以此種覺悟踏上惡人之道，但即使如此，普蕾希亞母親也未曾怨恨任何人。那些把她和研究團隊當成棄子的主管上層，那些在事發之後離她而去的親友……就連對我，也從沒憎恨過。因為她所恨的，不能原諒的，想要懲罰的對象，自始至終只有自己。”

很難想像嗎？這麼反問， Fateちゃん揚起小小的笑、一手壓住飛揚鬢髮，なのは凝視著她，沉默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Fateちゃん就像處於陰影中，無法觸及。

“最近看著Erio和Carol，聽到他們對我充滿感激的話語，我總會不由得想，我是不是用所謂的溫柔，把他們帶向不屬於他們的路呢？就如普蕾希亞母親，若她能怨恨別人，能怪罪別人，能把錯都推卸給別人的話，一定就不會孤獨走向絕望──太過溫柔，結果寫下自己和他人的悲劇結局。”

我並不這麼認為。なのは當時想，對Fateちゃん而言，溫柔之所以是兩面刃，正因為她是真心為身旁的人著想，因為她真的願意付出一切，以己身化劍，為他人切斷悲哀連鎖。

所以，我不這麼認為哦，Fateちゃん。

Fateちゃん的溫柔，讓接受這份心意的大家都想變得更堅強，想將這樣的心情回饋給許許多多的人。

就如Fateちゃん的溫柔，直至今日都支持著なのは。

所以我也是，也會變得更強，守護妳的溫柔。

但是，不記得是否有說出口。

現在腦袋既沉重又陣陣刺痛，想不起那天晚上究竟回答了什麼。

『……repairing the damage. Level of Status:……3, 4, 5, 6……』

なのは取回意識時，率先聽到的，就是夥伴Raising Heart的聲音。

『……7, 8, 9……Master, welcome back.』

蛤……なのは吐出疼痛悶息。

捂住頭部，掌心摸到濕滑液體，視線有些模糊。

頭上的血已流了半邊臉，她用衣袖擦去，儘速取回視覺機動力，看來應該是Raising Heart自動運作的治療魔法發揮功效，血才能止住。之後，定眼一瞧，發覺自己被爆炸衝擊砸往牆壁，緊急防禦讓牆壁凹了個大洞，她也跌坐在瓦礫堆裡，暫時失去知能。

到處是白茫惡臭和煙硝黑霧，天花板不斷崩壞掉落，火炎燃燒的熱氣令人難以忍受。

她記得，代替伊西多爾先生以主持人身份上台，打開銀色手提箱時，裡面的物體爆炸了。距離太接近，多重防護壁才有可能確保自身安全，但なのは第一反應是保護同處台上的工作人員、為他們撐起防護壁，幸好還有Raising Heart為主人發動防禦魔法。

儘管如此，なのは還是沒能完全抵擋衝擊。

「謝謝、Raising Heart……」撐著牆壁站起，她將面前白煙揮散。「會場中的大家──」

『The Leader of the Wolkenritter has taken care of them.』

「Signumさん？」なのは邊咳邊跳下台階，大喊：「Signumさん、妳沒事嗎？」

「──啊。」時常被初識者認為冷漠的聲音，淡淡回應：「我和其他人都沒事。」

「Raising Heart。」愛機在主人指示下，閃出櫻色強風將煙霧吹散，なのは總算能更確實掌握全貌。

接著，現場讓她不由得睜大眼睛。

Signum仍是那件凸顯窈窕身段的裙裝，なのは還記得Fateちゃん買回來後，自己曾好奇試穿過，但胸部範圍實在太鬆垮了……。

髮色和眸色都不同。Signum右手以防護壁遮擋落下的天花板巨石，左手則對會場賓客施以魔法結界，周圍火勢的盛大對她似乎毫無影響，連一滴汗也沒流下。

「融合……」なのは詫異低語：「Device不是不能帶進場嗎？」

『誰是Device啊！我是融合騎！』Agito不滿地為自己正名。『是Lord的半身！』

「──她這麼說。」因為是很重要的事，Signum只好幫她再次強調。

有什麼不一樣嗎？啊……なのは想到了。

就算在魔法最豐富的發源地米德契爾達，融合型Device仍是稀世罕見之物，唯有正統古貝魯卡騎士才能配置，所以小琳和Agito每當出現在其他部隊，依舊吸引許多職員注目。

這個世界的人，遽聞魔力資質擁有者非常稀少，恐怕是從未見過融合型Device，搞不好在檢查時誤認為是使魔之類的生物，無須繳交給會場人員暫時保管。

──嘛，究竟是怎樣就先不管了。

「Signumさん，這裡的大家能先交給妳嗎？我去其他樓層進行疏散和救助工作。」

「去吧。」

爽快地承諾，但是，防護壁總在間隔十秒便閃爍滅去，得重新構築程式，發動新型魔法。なのは猜測，應該跟使心念通話和外界聯絡斷絕的結界有關。造成此次事件的幕後兇手，一定在飯店外頭，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任憑己意蹂躪生命。

看出なのは的遲疑，Signum說：「放心吧，總有辦法……畢竟，我不是一個人。」

『沒錯！我也在這裡，絕對會幫助Lord！』

「──那麼、我去了。」

時間分秒也不能浪費，沒有猶豫和說服的餘裕，なのは胸前紅玉散發強光。

下一秒，純白身影飛出會場，在後方飄下幾片櫻色羽翼的魔力粒子。

「你們都聽著。」Signum向場中眾人開口，火炎包圍下，嗓音卻低沉地讓人感到涼意。「不久後，高町一尉疏散的平民將經過會場，或者，將會朝這裡來。若你們還是擁有榮譽感的魔導師，就做點什麼，去盡力幫助他們，不要只會躲在這裡發抖──保護生命，讓你們能為手中魔法而誇耀！」

＊＊＊

首先，確定受創最嚴重的一樓人員情況，疏散和救治後再朝樓上搜索。

なのは定下方針，命Raising Heart進行廣域搜查，自己從窗戶飛到飯店外，打算點開螢幕聯絡統合部隊派遣職員，這時，天空忽然聚集無數黑雲。

紫色的雷響徹夜幕，金黃色光電如劃破黑夜的劍刃。

大雨瞬間洶湧落下，稍微紓解了飯店火勢。

「這個魔力反應……」

驚訝過後，なのは歡喜燦笑。

既然有那個人在，聯絡溝通什麼的麻煩事，就不需要擔心了。

她握緊魔導杖，以明快豪氣的語調，笑著下令。

「我們也加油吧，Raising Heart，可不要輸給Fate隊長！」

『Of course, my Master.』

接下來的行動，なのは在確保逃生路徑後，引導那些客人下樓，在無法下樓時，只好讓他們上樓躲到尚未被火舌燃燒的室內，爭取時間等待救援，不過由於樓層時常因火焰引起小型爆炸，她得一一為他們設下防護壁。

即使頭上的血已經止住，受到猛烈衝擊的腦內傷害並未因此減除，加之魔力耗損，讓なのは的呼吸每上一層樓就越來越急促，最後甚至只能用跑步方式來節省魔力。

只差一些了，只要再努力一點就好。

再多加油吧。

從小到大，なのは不知道告訴自己多少次這句話。

只要再多加油、再拚命，可以把別人做不到的事一起彌補，可以更成功阻斷悲傷循環……可以，讓大家都有機會找到真正的笑容。

所以，即使自己傷痕累累，即使肉體痛苦每每在孤獨深夜侵蝕意志，即使經歷了許多次戰後復健，她也只是想著，下次要做得更好，要做得更完善，而不是放手，不是選擇其他人生。

堅信著，唯有更多人是為了帶來幸福而使用力量，幸福的一天才有可能來臨。

放棄才是真正的悲哀。

──なのは是脆弱的人。

這種悲哀，不想承受。

「──Raising Heart。」

『Area Search is completed. Result: All Clear.』

「All Clear？這樓沒有人了嗎？」已經有人完成疏散工作？なのは猜想。

『There’s a one particular life sign.』

「特別？什麼意思──」

沒有問完，前方右側牆壁爆裂開來，大樓內部的火警撒水系統十分盡職，把為節省而沒運用魔力包圍身體的なのは淋成落湯雞。

煙霧又濃烈起來了，她邊咳邊走向前，火霧中一道身影。

「那位閣下！」なのは啞著嗓子喊：「請待在原地，不要再移動了！等我去救你！」

啊啊，嗓音連聽在耳邊都覺得淒啞。Fateちゃん一定會很在意。

最近她總是比なのは更早起，在廚房泡著對喉嚨有益的新鮮果汁，知道なのは不喜歡吃苦的藥，也都會把小糖果裝在藥盒裡，這樣大家就不會知道Ace of Ace吃藥還要配糖的糗事了。

「……は……？！」

なのは！

那個身影，以同樣的大音量回應她。

「這個聲音……」なのは不禁停在原地，望著急步跑來的對方。

果然，來者正是Fate。

應該說意料外，還是說，本該如此呢？Fateちゃん的確不會允許自己站在外頭什麼都不做。

……仔細一看，根本是破破爛爛呢。

今晚漂亮的裙襬已撕裂破損，金的髮也被染上髒污，手臂、大腿和衣料都有明顯的片片血跡，而且，沒有穿鞋。

在這種地方，腳底肯定被碎裂玻璃或各式物品扎傷了。

受了傷就先待在外面等治療嘛。真是的，這個人究竟在做什麼啊？就算是對待某位執務官最有耐心的高町教導官，也得沉默地皺起眉頭了。

「なのは、妳的傷──」

「我沒事。」嘆了口氣，なのは堪稱溫和地安撫她。

現在不是表明意見、溝通彼此矛盾的好時機。

『──Fateさん！啊、なのはさん也在！』遠端通訊螢幕突然跳了出來，是莎莉。『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莎莉……這裡已經能通訊了嗎？」

『是的。就在剛才，我們破除了結界，也追蹤到施術者，部隊人員已出發去逮捕犯人了。』莎莉俐落地將重點說出：『而此時此刻，救援隊已突入飯店與Signumさん會合。另外，仍被困在瓦礫中的客人，有許多先被魔導師們搶救出來了。』

「魔導師們……？」Fate不解地問。

『似乎是會場賓客的某些保鑣。』

──太好了。なのは吐出稍感安心的大氣。

『請兩位隊長也儘快撤離，我們的部隊長可是很生氣哦。』

有餘力開玩笑的莎莉，說明這起事件至此可以先告一段落，なのは卻搖頭苦笑。要怎麼跟疾風ちゃん解釋，這個跳過她權力、直接被總括官閣下賦予的私人機密任務呢？

八神二佐生氣的時候，連Lindyさん都會說好可怕。

算了，這些事都能睡過一覺再說。

切斷通訊，なのは看向Fate。「我們走吧？」

「嗯。」Fate點了頭。

然後，なのは向前一步，攔腰橫抱起她，櫻色的光環繞兩人。

「なの──」紅瞳愕然睜大，雙手雖下意識環住なのは頸後，但Fate顯然非常抗拒與不自在。

「不能讓妳繼續赤腳撤退。況且，魔力也耗盡了吧？」蒼靛色的眸子，石板藍的色澤，那是一雙在鮮艷火光中更顯清亮堅定的眼睛。「回六課後，我們一定要好好談談，Fateちゃん這種不顧自己的壞毛病。」

語畢，魔力櫻羽散落，白**導師抱著金髮女性飛往夜空，在她們身後，是彷彿要燒盡黑暗的火炷。

「な、なのは！已經夠了！我、我們已經出飯店了，可以放、放我下去了！」

「為什麼這麼排斥呢？」星辰下，なのは皺眉看她，心底有點受傷。「Fateちゃん以前這樣抱我時，我不是都很高興嗎？為什麼現在Fateちゃん不會高興？」

「我、我不是不高興……是、是因為……」Fate輕抿下唇，金髮舞動夜空，卻遮不住通紅臉頰。「很、很不好意思……」

「只是因為這樣……」なのは無奈一笑。「那麼如果我說，這樣抱著Fateちゃん的なのは很高興，Fateちゃん會允許なのは嗎？」

淡金的睫毛眨了眨，陷入天人交戰。「可是、なのは的傷……」

「沒關係哦，我很強壯。而且──」輕笑出聲，提醒了下巴的青紫痛楚，なのは說：「跟Fateちゃん的拳頭比起來，這點程度不算什麼！」

因曾做過的失格行為而脹紅著臉，也因為なのは的傷讓人擔心，Fate有點羞惱地輕斥：「なのは！我、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嘛。Fateちゃん很厲害哦，不愧是近戰型呢。」

「──真是的！」自己覺得羞恥至極的事，卻被對方笑著調侃，把Fate搞得暈頭轉向。

真的拿這個人沒辦法。

賭氣和尷尬的情緒之下，使Fate不再回嘴，なのは看來倒是一點也不怕惹火人家，仍舊微笑地注視她。

在夜的星空中，不是由於戰鬥而能與她一起飛翔，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兩人分屬不同職務，工作內容幾乎沒有交集，雖然在同一部隊服務，一天之中卻時常是直到下班回宿舍才會見到彼此一面。更不用提，在Vivio出現前，她們都有著熱衷加班的壞習慣。

決心建立戀愛關係後，なのは有時會想，她跟Fateちゃん的相處模式是不是比較奇怪呢？至少每個人知道之後，都會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雖不是阻止她們繼續深入這種狀態，也不是真的安心讓她們自由發展。

想要說什麼，但又不覺得有必要。

必須說什麼，卻又已經知道答案。

大家就基於如此微妙的心情，繼續守望著她跟Fateちゃん。

這讓なのは每次想到便頓感歉疚。歉疚，以及深深動容。

因為有著這些溫柔的親友們，なのは才能相信，只要不放棄，即使是脆弱的自己，也能一天比一天更堅強。

眨了一下眼睛。

臉頰感覺到擦拭。

なのは垂下視線，看到Fateちゃん正專心用手背擦著她臉上的血痕。

銀的月，金的髮，以及──

なのは笑了。

──外貌狼狽的她與她。

「怎麼了？」Fate擔憂地問：「我弄疼なのは了？」

「只是覺得……」儘管嗓音已因火勢而變得低啞，這道口吻仍溫柔地使人想微笑。「月色真美啊、這樣。」

Fate雖流露疑惑神情，卻覺得似乎也沒必要在意，便在幾秒後與她相視一笑。

是呢。她瞇起眼睛，笑得有些稚氣。

月が綺麗ですね。

（月色真美）

＊＊＊

在飯店附近的安全區域，統合部隊設置了一處野外營，讓傷者能在此緊急治療，也讓救難人員能在這裡輪班、交換情報和休息。

なのは被醫生檢查完頭部傷勢後，呆坐在醫療帳篷內，可是過了一會兒，她還是任性地走出去。雖被交代爆炸衝擊傷及腦部的危險性，必須多靜養幾天多做觀察，但她無法壓抑坐立難安的疑慮。

──Fateちゃん沒事嗎？

她想去找尋她。

剛才，就在降落後，早已拿掉面具的伊西多爾突然自營中走出，來到她們面前。

“兩人都沒事嗎？”

對方語露關懷，但氣氛整個凝結了，特別是站在なのは身邊的那個人。

Fateちゃん從那時開始就沒說過半句話。

治療是各自分開的，聽醫生說，Fate執務官之後在帳篷內，表現得一如往常。一邊接受治療，一邊忙碌地聯絡各方部隊和長官，將情報與線索在第一時間內儘速傳出。

之後，Fate執務官跑到那裡了，沒人知道。

なのは繞過幾個帳篷，一名手拿鞋盒的職員來詢問Fate的去處，なのは說她會找到她，把鞋盒接過後就讓職員先去處理要緊事。

繼續繞開幾個班隊，走出營區，一台軍用吉普車停在無人注意的陰暗處，而想尋找的人正獨自坐在車上。

Fate還穿著那件破損衣裝，也依然赤著腳，不同的是，腳底的傷已被治好了，其他較嚴重的傷口也被妥善包扎完畢。

她套著白褐色的管理局大衣，雙手握著縈散熱氣的咖啡，仰頭靜靜凝望夜空。

「Fateちゃん……」

「啊、なのは──」

「哎！」眼看對方就要下車，なのは趕忙跑向前，一手環抱住Fate的腰，制止她的行動。「先不要下來，還沒穿鞋呢！」

「啊……」Fate靦腆地笑了笑，但是，比起自己的赤腳，她更關注被紗布纏繞的頭部。「なのは，醫生怎麼說？」

「沒事哦。只是接下來幾天要持續做檢查而已。」

「回六課後，要記得再去讓Shamal醫生看看。」

「嗯，我會的，不要擔心。」

難得見到なのは對健康叮嚀這麼乖巧聽話，Fate不禁安靜地觀察她一會兒。

「怎麼了？」被看得有點窘迫。

Fate嘆息，放下咖啡杯，撥開栗紅色瀏海，指尖若有似無地輕觸紗布。「なのは保護了那個人呢……」

「Fateちゃん也保護了伊西多爾先生。」

「我的話……是先被那個人保護了、也不一定。」Fate揚起淺笑，對今晚發生的許多事，頓覺無可奈何。「那麼多年之後，我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與他相見。」

なのは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Fateちゃん，我──」

「なのは不用道歉。」Fate截斷她的話，右手放在小巧下巴，抬起なのは的臉與自己相望。「妳跟母親會做這些事，最終也是因為我，是……為了我。讓妳們必須大費周章，其實是我的錯，是我太……軟弱了。」

「不是的、Fateちゃん！我和Lindyさん絕不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哦。」自慚地攏開肩上的髮，Fate發出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語氣。「抱歉，我又犯了鑽牛角尖的老毛病。」

「Fateちゃん，對我發怒吧，對我生氣吧！」なのは心疼地看著她。「不要再自責了，這次就為我隱瞞妳的事，理所當然地大大發怒吧！」

「我會的。不僅是對なのは，還有Lindy母親，不管出發點基於怎樣好意，隱瞞我就是不對。」Fate裝出很嚴肅的表情，不過，立刻吐出一口氣，微微而笑。「但那也是在明天之後了。今晚我太累了，連說教也沒力氣。」

「啊、那、我們快回六課吧！」

「嗯。」Fate柔柔輕應，正想接過鞋盒，持有者卻蹲了下來。「──なのは？」

「Fateちゃん的手受傷呢，我來幫妳穿鞋。」なのは打開盒子一看，發現鞋子居然是管理局訓練用的黑色長統靴，不苟同地皺了眉，誰都知道管理局訓練鞋最難穿了……但現在也不是計較鞋款的時候。

「不、不用了，なのは、我……我自己就可以──」

在なのは伸來一手時，Fate不由自主縮著雙腳躲避，最後，なのは微嘟起嘴巴，擺出小時候最常見的“對Fateちゃん專用”撒嬌模式。「Fateちゃん！」

「但、但是……很、很不好意思啊……」

「Fateちゃん覺得不好意思的事那麼多，現在這件就稍微忍耐一下嘛！」

「なのは居然這麼說……」被教導官指導了一個最符合現況的策略，Fate只能紅著臉，難以再躲避。

なのは的右手放在纖細的小腿肚，讓Fate的腳掌能踏在自己大腿上。

深怕會惹她不舒服，小心翼翼地套上。

之後，純熟地綁著鞋帶。

不知不覺，Fate只是這樣注視著なのは，忘了自己為什麼最初要拒絕，為什麼會感到羞澀，為什麼有許多過去的事至今仍困擾她。

忘記這一些，然後，想像著新的明日。

晨間的光自夜雲後逐漸浮現，Fate忍不住開口喚了她的名字。

「嗯？」なのは抬起頭，關懷的視線，那樣清晰。

「我永遠記得──」不知道說這些話的理由，但是，總覺得一定要告訴這個人。「──妳要我、呼喚妳的名字。」

なのは安靜地望著Fate。

「我希望能開始新的人生，而且，因為有妳和大家的幫助，我知道我一定能創造不再使別人悲傷的未來。可是……」語調低緩，嗓音變得微弱。「即使在那日之後，我仍常有這樣的感覺……覺得自己依然走在陰影下，找不到真實的出口。」

「Fateちゃん……」

「而現在我知道了。」Fate把食指放在なのは唇上，低頭淺笑時，金髮落在胸口，瀏海遮住眉毛，看來格外年幼。「我走在陰影中，才能成為照亮周遭的光。」

なのは站起身，雙手握住Fate的掌心，給予其上的傷一個憐惜與敬愛的吻。

她終於想起了，那天晚上告訴Fateちゃん的話。

「因為妳的溫柔，就是妳最大的力量。」

Fate的臉微紅，俯下身，也吻了なのは額上的傷。「謝謝妳，讓我知道我可以擁有這個力量。」

「──回去吧，Fateちゃん。」なのは往後退了一步，朝車上的她伸出手。「Vivio一定在等著我們。」

「要先想想怎麼安慰她了，なのは媽媽。」手疊上對方的掌心，Fate笑著被なのは引導而下。

「哎～～哄小孩不是Fate媽媽的專長嗎？」

「才不是呢。小孩都會害怕なのは媽媽的威嚴哦～」

「害怕這詞也用得太誇張了，我又不是山裡來的青鬼。」

「那麼，Vita就是紅鬼呢。教導隊的青鬼與紅鬼。」

「呣、Fateちゃん好過份！」

「妳們兩個總對我的胸部竊竊私語才叫過份……」

「那是因為真的很厲害嘛！」

對話離營區漸行漸遠，唯有晨光始終能照著兩人肩膀相觸的身影。

～～To walk in the shadow is to become the light itself～～

《走向闇影才能成就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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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月亮真美』出自夏目漱石的『I love you』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