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2-13 08:13 编辑
For Better or Worse
なの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原以为至今为止所受的训练,会让她再怎么不甘心也能接受一切,能继续做应该做的事,坚定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却……。
只是一只破损的兔子布偶,所有冷静便消失无踪。
长年磨练的理智,历经战事学到的危机处理智慧,那些明知该是最适合这个情况的抉择,眨眼就失去它们的意义。
因为只想立刻去找Vivio。
脑里全是那孩子哭泣的面容。
她稚嫩的音调是如何吶喊着?
妈妈、妈妈──救救我──
小小的身体,站也站不好,面对袭来的恶意毫无反抗能力。
天真無邪的Vivio,被期望背叛了。
當時なのは不在那孩子身邊。
她正在履尽自己的职责,在保护其他同样需要她的人。
没有遵守约定。无法帮那孩子止住泪水。
──なのは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心情。
心如刀割的痛楚,混乱地难以思考。
不想见到任何人的脸、不能与任何人对话,必须逃离有着许多人仰赖她的地方,否则只会不断想起背信于Vivio、让真正依赖她的人失望的事实。
什么Ace of Ace?
太可笑了。
连最近在咫尺的人也保护不了。
这双手,这份藉由相遇而获得的魔法,如今成了束缚内心渴望的枷锁。
选择的路,背负的责任,让她不能去做最想做的事。
就连呼吸都觉得胸口要撕裂了。
而Vivio現在肯定比她更痛苦。
なのは獨自站在外頭,遠離眾人,竭力壓抑快要吞噬自身的洶湧情感。
冷靜下來。
指尖發白的手,緊握胸前紅玉,なのは只能在心裡默唸。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唯有冷静才能解决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
偏偏,脑中有另一道驳斥的声音。
但是、Vivio!Vivio她──
「……對不起,我……」なのは閉上雙目,沒有勇氣面對,肩膀顫抖著。
「──なのは。」最後,打破近乎瘋狂的雜亂思緒,將她帶回現實的人,是從後方走來的好友。「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Fateちゃん……」
出现得不是时候。
这张关怀的脸,这道亲和的声音,出现得完全不是时候。
なのは馬上就感覺到淚珠滑落眼眶。
理智的碎片化成温热泪水。
「──那孩子一定在等着。」听到自己边哭边说的语调。啊啊,从好小好小的年纪开始,就不再这样过了。「“约好了,晚上我就会回来”、明明跟她这么说了,Vivio一定整晚都在等着,可是,等不到我,等不到我来完成约定──」
なのは知道那種感覺。小時候,數不清多少次,早上出門前說了晚上一定會回來吃飯的家人,歉然地在電話中表明突然得留在醫院過夜。
在單獨看家的那些夜裡,在反覆失望和寂寞地望著不會開啟的大門時,Vivio的身影,一定與幼年的なのは重疊了吧。
她明明知道,明明很清楚个中滋味,却什么也没为Vivio做到。
「なのは……!」
Fate,面對親近的人總是有些口拙、容易害臊的她,以強勁力道將なのは擁入懷裡。Fate的主動親暱是很少見的,在なのは印象中,似乎總是她先抱住Fateちゃん,之後,一邊臉紅一邊漾開笑意的Fateちゃん,會伸出纖細地彷彿一折即斷的手臂,在回抱住なのは時,也給予她想像不到的溫暖。
Fateちゃん的擁抱緊得讓人無法呼吸。
透過劇烈心跳傳來的身體微痛,讓なのは找回了昔日自我。她聽到Fateちゃん如此承諾:「一起去吧。我们一定会把Vivio带回来,两个人的话,一定可以。」
两个人的话就可以。
当年在时之庭园与她共退傀儡兵的黑**导师,也这么说过。
那是Fate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就算被認為礙眼也好,被討厭也罷,苦苦追上的女孩子,終於願意承認なのは的存在,並且跨越自己被真相所傷的悲痛,挺身而出,共同奮戰。
她的努力和心意总算传达给对方。
那雙真紅眸底,總算不再有敵意和冷漠融合著なのは的身影。
──總算成為了朋友。
「Fateちゃん……」
啊,濕溽的眼。なのは看到Fate眼角微亮的霧氣。
今日一整天,把自己投入在重整部队、追查线索、资料搜集的工作上,而且一旦有闲暇就亲自去慰问受伤的部属和同僚,当他们需要发泄时,将肩膀和怀抱大方地借给他们依靠,这样的Fate Testarossa Harlaown执务官,完美地让人嫉妒。
現在眼底噙著淚水的Fateちゃん,是絕不會讓其他人看到的一面。
「所以,なのは──」Fate吸了一口氣,極力將變得哽咽的聲音歸於自然。「请不要一个人悲伤,也不要一个人承担。妳与Vivio的约定,只是延后实现而已。」
語畢,再次縮緊雙臂,なのは又回到她懷裡。
在那仍舊過於繃緊、毫無溫柔可言的擁抱中,なのは閉起眼,將臉埋入制服肩前。
世上只有一个人才会用这种方式抱她。
笨拙却真诚的心情,正与她共鸣共享。
其實,發生了這些事,熬過這一天,Fateちゃん一定也動搖了,一定也需要安慰和再度確信所選的這條路絕沒有錯,なのは卻滿腦子都是Vivio的事,沒有餘裕關心她片刻。
愧疚地深深嘆息。なのは抓緊友人的背部衣料,低聲問:「Fateちゃん怎樣呢?妳也……還好嗎?我看過報告了,在趕回六課的路上,遇到兩名戰鬥機人,進行過短暫的交錯……Fateちゃん、受傷了嗎?」
「──我没事。」与探查不出弦外之音的回答不同,Fate的拥抱更加用力,这次,不是给予安慰,而是撷取仅剩的一点温暖。「不用擔心我,なのは。」
星辰在天际闪耀,地面部队搜查大楼的天台上冷风飕飕,金发与栗红在黑夜中相缠相系,却让此景看来格外美丽,充满无以伦比的温柔之色。
***
“不要说这种让人悲伤的话,Fate大小姐,博士也算是妳的父亲。”
深夜,Fate从床上惊醒。
本来只是趁着归整资料的空档,稍微躺下休息几分钟,浅眠间不知是梦是记忆,竟想起那两名机人说过的话。
父亲。
对自己而言,是生命中从无丝毫感觉的存在。
就连艾莉希亚的回忆片段,所谓的父亲也只是一个模糊朦胧的影子。
十年前宝石之种事件,时空管理局必须判断她是主动犯罪者或是被利用的棋子,法庭因而开启了一次关键性的审判,在这次审讯中,普蕾希亚的前夫、艾莉希亚的父亲,作为普蕾希亚的人格证人,从某个管理外世界来到审判庭。
Lindy母亲为了帮Fate争取最有利处分,特别找他证明普蕾希亚前后性格的迥异,以及在剧烈转变下,仅仅九岁的孩子难以自由思考、自我决定是非的处境。
那个男人,在Fate印象中,一次也没有正眼看过来,只是站在遥远证人席内,有条理地讲述普蕾希亚母亲过去的言行。
Fate当时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双手,直到证言结束后,也不再因好奇而看他一眼。
不应该惊讶。以正常人想法,真正的女儿、艾莉希亚早就死去多年。
站在法庭为自己的罪衍受审的女孩,只是连血缘都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尽管她与他的发色瞳色皆如此相像,也没有半点意义。
于是十年来,从没想过这件事,或是那个男人。
Fate坐在床沿,拢开肩膀上稍乱的发。
阿斯拉停靠次元空间补充能源时的省电模式,让这个不算大的单人独房显得蒙蒙眛眛。在稍嫌昏暗的灯光中,她想起了Vivio,想起那孩子是否也孤零零地待在黑暗,哭着呼唤妈妈的名字?
……不知道なのは怎麼了。
考慮是否該與なのは遠端通訊。
止住淚水後,Fate便送なのは回房,今夜的情緒崩潰,絕不會在明日留下痕跡,明天早上一到,なのは還會是昴等人高高仰望的なのはさん──Fate至少確保了這一點。
可是,果然一從工作事務分神,就會忍不住想著なのは的情況。
就在猶豫之際,Fate的通訊螢幕跳了出來,是穿著睡衣、肩披長袍的なのは。
「なのは……」
「抱歉,我吵醒妳了嗎,Fateちゃん?」看來比往昔羞澀不少,帶點些許不自信神態的なのは,睜著那雙在闇光下呈現石板藍光澤的眼睛,若有所求地望過來。
「不,我还……我刚醒。怎麼了嗎,なのは?」
「唔、抱歉,我睡不太著,想要再跟Fateちゃん說點話……或、或者,就只是道個晚安也好。」なのは露出了對自己十分羞愧的表情。「不想就这样结束、一个人待着……的感觉。」
可以说甚有同感的Fate,立刻站了起来,走往房门。「那我现在去找妳吧──」
房门一开,萤幕上的人与脸蛋,却货真价实地就伫立在走道上。
「呢哈哈……」なのは尷尬地乾笑,臉頰略紅。「我先自己来找妳了呢。」
Fate偏头问:「站在这里很久了吗?」
「不會。」なのは頓了頓,嘆口氣。「好吧,其实有一会儿了,因为我怕打扰妳休息。」
她上下打量Fate,扬起苦笑。
「看来我果然还是打扰了。」
Fate顺着她的视线留意自己,这才发现制服还穿在身上,白色衬衫的扣子在汇整资料时,因疲累而零散地打开几颗,包含里面的高领黑衣、褐色裙子,全都是皱巴巴的线条。管理局口中文武双全、才貌兼备的T. Harlaown执务官,如今的形象实在过于邋遢,证明了刚才小睡几分钟的姿势相当不佳。
「这个是……」Fat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找到合适解释,只好让话题过去。之後,退了一步,一手放在なのは背後,引導她、鼓勵她。「なのは,進來吧,只穿這樣會冷的。」
不過,なのは不打算停止。她進入房間後,看到了四個開啟運作的螢幕,以及被隨便丟在床頭的制服外套。「Fateちゃん很累了吧?」
「的确是有一点。」Fate知道瞒不了,只好老实招供,但仍选择非常委婉低调的词语。「不要紧,我刚才睡了一阵子,精神挺不错的。」
「不行哦,Fateちゃん說謊技巧依然不高明。」なのは傾身在Fate頸旁嗅了嗅。「累到连洗澡都没力气了?还残留着哦,医院的药水味。」
被看穿了。Fate无辜地笑出来,不做垂死挣扎。「完全逃不出なのは教導官的法眼啊。」
なのは也朝她一笑,有別於平日溫和穩重的笑容,是帶點孩子氣的甜甜淺笑。
「Fateちゃん至少沖個澡吧,這樣會覺得舒服些。」一边关爱地叮咛着,一边将Fate的衬衫扣子全解开,继而为她脱下制服。
動作一氣喝成又純熟,不愧是照顧Vivio生活起居已有段時日的なのは媽媽。
「好吧。那なのは先上床睡,已經很晚了,妳又是比我們都得更早起的人。」Fate走向浴室前仍这么交代。
十五分鐘後,等她沖澡出來,隨手抓了浴巾擦拭頭髮時,なのは已躺在床的另一邊,面朝Fate闔眼休息。
外套被整齐地挂在衣柜里,衬衫也折迭地正正方方。
「謝謝,なのは。」她坐在床邊,呢喃:「妳總是照顧著我。」
這時,原以為已睡的なのは,睜開了明亮清澈的眼睛。
「剛才整理房間時,發現幾件Fateちゃん的制服……要拿來還妳嗎?」
哦。Fate琢磨了几秒钟。六课基地被毁,队舍也变成破垣残壁,同居一室的日常用品基本全消失在火灾中,没想到还有些东西幸运地逃过一劫。「なのは想還我嗎?」
「真狡猾……Fateちゃん當了執務官後就有這個壞毛病,總用另一個問題回答我的問題。」
呣、真是的。哼哼地抱怨著,兩頰暈紅、略略鼓起的なのは,Fate覺得那樣的她實在非常可愛。
忍不住靜靜望著,想把這樣的なのは記在心底。
最後,Fate收斂了出神的欣賞慾望,以穩然的語氣開口:「なのは,我想妳也知道,這次我們救回Vivio後,有很多事情都會改變,妳的生活也將因妳的決定而天翻地覆……可是,是時候下定決心走出那一步了。我过去在一旁看着妳和Vivio,现在、未来,只要妳需要我,我也一样会在妳们身边。所以,請妳不要害怕。」
Fate握住了なのは的手。
修长指尖、纤柔指节、白皙的肌肤,一切和一切,全然女性风味的柔美,掌心力道却坚定而实在,正如那双深邃的红眸。
「这双手的魔法,不仅能击溃悲伤的命运,也是带来幸福的力量。」Fate微微一笑。「握住妳的手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なのは輕咬微顫的下唇,努力不讓溼潤眸底又浮現淚水。
反握住Fate,扬起融雪春阳的笑。
「既然如此,就不把衣服还妳了。」なのは閉起眼睛,由於害臊也由於喜悅,必須用全副心神好好珍惜此時盈滿胸口的感動。她低喃:「Fateちゃん的衣服,就應該留在我的房間。」
Fate另一隻手輕輕撫摸なのは的臉頰。
過了十分鐘,那位借住一宿的朋友,氣息逐漸舒緩規律。
Fate却仍是坐在床边,凝视着紧握自己的手才能睡去的她。
不知道这样守望多久,外部联络的哔哔声霎时响起,Fate点开萤幕,看到了Lindy母亲。
「Fate、妳没事吧!?」
总觉得声调过于惊慌,Fate赶忙安慰母亲:「我没事,六课的大家虽然各有创伤,但无人死亡。還有……唔、なのは好不容易睡著,母親,能請您小聲一點說話嗎?」
「なのは啊……」Lindy以悄悄話的音量問:「なのは沒事嗎?」
「不能说是没事呢,毕竟Vivio被夺走了。但是,儘管難過自責,還是有能做該做的事,なのは懂的,她很快就會站起來,再度把自己無保留地投入在幫助他人中。」
Fate的口吻,既驕傲又無奈。
因為正是這樣的なのは,才讓人如此放不下。
从小看她们成长的Lindy,扬起深能理解的莞尔苦笑。「Fate也是,光顧著なのは可不行,妳也早點休息吧。」
「嗯……但我不是很想睡。」
「是嗎?真意外,有なのは在身邊,不是總讓妳睡得特別香甜嗎?」母親,用了不知道是調侃還是純粹驚訝的微妙語氣,洩漏出讓人臉紅到無地自容的事實。
「那、那是……那是……」Fate移开视线,燥红的脸蛋凸显白净秀气的容颜。要如何反驳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呢?「请不要揶揄我了,母亲……」
Lindy摇摇头,溺爱的笑始终挂在唇边。「总之,快把头发擦干,不然会感冒哦。还有,阿斯拉舰上的空调特别不人性化,夜里会变冷很多,妳要记得多准备些毛毯。」
Fate忍住笑意,有礼貌地一一点头。
她在这个舰上生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了解阿斯拉的习性并不亚于任何人,况且现在的她也不再是会踢被子的九岁孩子,即使如此,母亲还是得不厌其烦、稍微絮絮聒聒地叮咛着。
轻声细语交谈一会儿后,Fate结束了与母亲的通话。
再一個半小時就到了なのは固定晨訓的時間。
遵从母亲建议,Fate轻巧地钻进棉被里,打算稍稍歇息。
仍在睡夢中的なのは轉過身,往她懷裡靠來。
Fate拉高棉被,完整地蓋好なのは後,便只是躺在床上,沒有闔眼。
右手温柔地抚着怀中女性的背,放任意识沉浸在思绪之海。
她的生命中没有父亲这种存在。
打从最初,甚至就不该拥有被称为母亲的对象。
然而,不正常也好,即使是基於一個被否定、不被接受的瘋狂科技,她的誕生、她活在這裡、與なのは相遇……與許多人聯繫,彼此支持的十年來……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事物比這些更加真實。
因为有着羁绊,曾为此战斗,就连悲伤和泪水,都会变成无人能夺取的意志。
──なのは一定能讓Vivio明白。
没错,就像当年,她让Fate领悟到的事一样。
无论是好或坏,这个生命不该由他人决定。
无论是好是坏,只有自己,才能走向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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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better or (for) worse=无论好坏,同甘共苦,最常被用为结婚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