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华倾<清末民初文>

第90章 无标题

因为个人思维习惯的原因,场景切换太快了,这章转得过硬。稍微修改了一下放个修改的版本上来。因为我不大会改文(汗),加上时间仓促,所以改得有可能还是不尽如人意吧。日后有机会的话看能否再细改,大家有什么意见也还请赐教。之前给大家带来的阅读和理解上的不便还请大家原谅,我以后写文会注意些,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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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忠孝难全(修改版)

林逸在苏钦屋里呆了一夜,两个人居然都有不适,撑了大半夜谁都没睡着,只能絮叨些闲话,待到天都蒙蒙泛出了青色,才隐隐约约有了睡意稍憩了小会儿。睡的时间短又不踏实,起来后两个人都困倦得很。苏钦忍不住嗔责说林逸几句,林逸倒是嘻嘻哈哈一应承接下来。


林逸离了苏家,脑中虽然昏沉,些微情绪却泛漫,稍放肆就恣意起来,念着那人哭笑嗔痴,俱是教人心绪难平。林逸呆呆自顾自想了一阵,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修订法律馆门口,咬咬牙好歹把那些心思都按平下去。


刚进门口的当儿,不期然地正撞着恒瑞从里面出来,林逸许久没见着恒瑞,要与他打招呼,却见他低低疾步沉思,脸上焦忧难解,恍恍惚惚直直地走过来竟然像没看到她一般。


「恒大人——」


恒瑞被她一唤,这才回神似的,歉疚地勉力一笑,跟她打个招呼。林逸看他模样也不便多问,只看着他走远,回头进了法律馆见了沈家本,忍不住问起这件事儿来。


「怎么?你不知道吗?」


沈家本面有惊色,他以为林逸是恒瑞托润贝勒引荐到法律馆来任职,她与恒瑞之间该是熟识非常才对。但不知林逸在英国长大,素来只知道他人私事,他人愿说便说,不愿多讲自己也不会去问起。即便是朋友,也会有限度。何况她与恒瑞之间,到底还算不得上是熟识如朋友。


沈家本轻叹一声,便把这其中细由与她道来。


「恒大人?」


林逸听了沈家本话,不由愕然,想起那夜的闪烁忧虑,浓稠寡欢,果然——


那个男子是什么都不愿多对人言说的,尤其是在女子的面前。苏钦,怕是还不知道吧。林逸心中苦笑一声,想到自己的母亲秦怀瑾,心中也一阵揪心痛楚。





妇人又咳嗽了几声,恒瑞忙递过帕子去,唇抹过处,一片殷红。看在眼里触目,恒瑞眉间,一阵深锁的焦虑。


「额娘——」


妇人撑撑身子要起来,恒瑞赶忙上前垫垫枕头替她衬起来,动作恭谨,神色却更现愁绪。


「我再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


妇人摇摇头,「我这身病是那一年冬天落下的老病根儿,中国大夫和西洋医生都看过不少,没得根治的,也不要再去多劳神了。这身子骨能捱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好挂念,只担心着你,你年纪也不小了,额娘不指望你立业竖名,只想看着你成家——」


妇人话说得快,一口气急堵在胸口,又忍不住一阵咳嗽起来。


「额娘——」


恒瑞脸上又是心痛又是负疚,退后几步,也不掀袍子下摆起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妇人榻前。恒瑞早年丧父,是母亲将他一手养大,教他识礼,教他为人,他虽有世爵在身,但实际上清廷官吏的俸银极少,恒瑞不属亲贵,朝廷的养廉银也不多,朝廷自甲午后为了支付赔款又克扣许多,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长大,其中无法言说的辛酸艰难并不是能为外人所知的。


「儿子不孝!儿子这许多年来东奔西跑,不能时时侍奉在额娘身边,未尽为子之孝,儿子该死!」


「起来——赶紧起来——」


妇人说着,要起身带恒瑞起来。


「好孩子,额娘不怪你,额娘知道你一心记着报效朝廷,不和你阿玛一般只图安稳的温吞性子。但额娘也想着好歹闭眼前能看到你成家立室,这样我也有颜面去见你阿玛——」


恒瑞眉头一皱,听他娘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出来,才要开口劝慰,他娘察觉到他用意,笑着打住他话头说,「我这身子我自个儿还不清楚吗?怕是捱也捱不过这些日子了,你要没有合心意入眼的姑娘,额娘还能为你张罗些个,咱旗人里的好姑娘也多。」


「额娘!儿子——儿子——」


恒瑞唇动嗫嚅,几番抖了抖,他娘又咳嗽几声,脸色更苍白了些,不见一丝血色。恒瑞语塞,滞于胸口,堵得生生地疼痛,竟无法开口来斩断那份殷殷心切。


「儿子——」


恒瑞心一横,「国家危亡,外辱内患,儿子如何有心思去谈什么成家立室?等到天下安平那日,儿子自当娶妻生子,好生侍奉额娘。」


恒瑞说完这话,低头下去不敢正眼去看他娘。抿唇紧紧,脸色亦白,十只手指攥起全团在了拳窝里。


妇人听他话中已透决意,了然他心思。怊然长叹一声,心中一松,恍然便如枯灯油尽地万念俱冷了。喉中一阵腥咸,漫漫不尽涌上,源源溢出唇角,恒瑞慌忙拿帕子去捂,捂也捂不住,染得那帕子整个儿透红。


「令堂的身子——」


恒瑞看大夫脸有踟蹰,心中一凉,「您实话实说,但讲无妨。」


大夫点点头,「开几服药只能压一压,怕是——怕是撑不过好几日了。」


恒瑞虽然早有所料,这一句怕是『撑不过好几日』一朝入耳,却仍如晴天霹雳炸得他心肝俱裂,怔在原地手脚冰凉,大夫再讲些什么一个字也入不了脑子里去了。


「国将亡,家安在。」


忠孝自来难两全,选择一途便注定要放弃一途,我恒瑞——终究还是做了个不孝子。

有什么徐徐顺颊而下的冰冷,恒瑞心痛欲死,忆起那身影那浅笑,也恍然便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当不得真的,抓不到手的。


夜来晚风,月如钩,小庭空。





「恒二爷他——」


苏钦脸白,手一松,手上正在称量的决明子『啪』一声掉下来,滚落撒了一地。


莫忻不语,咬唇点点头。


苏钦不耽搁,关了荣泰堂,匆匆赶到恒瑞府上,才走到半路,眼见得那个身影熟悉,也是直往了和自己一处奔去的。苏钦稍有诧异,唤说,「林逸!」


那人听声唤,顿足回首,果然是林逸。


苏钦赶忙上前去,林逸看她面有忧色,握着她手说,「你知道了。」


苏钦点头,两人一同往恒瑞府上去了。


府外各大员的轿子停了一排,满目里都是缟素光景。恒瑞在灵堂,一身孝服,脸色憔损,几日没见竟是瘦得不成样子,林逸苏钦见了,俱都心中一惊,不言语地默默对望一眼。


前来吊唁的宾客都各人哭拜,恒瑞只应付着这繁复礼仪,面上却一径的两眼发直,神情木然。林逸跟着苏钦,也依礼哭拜一番,礼过余人都回去了,最后剩得几个与恒瑞相交甚好的朋友,不免留下来好言宽慰一阵,也都自回去了。


苏钦一直不多话,林逸不问也不走,只合在一处陪着她。等到众人都散去,苏钦才上前道,「恒二爷——还请节哀顺便的好。」声调里竟是有几份哽咽。


恒瑞见了她,难得的脸上有一二分生气转回来,没方才灵堂上依着礼数的痛哭,反倒铁青着脸,唇绷得极紧,半晌始开口说,「多谢苏大小姐。」


一开口下,一口鲜血竟自口中吐了出来。脚下一虚,站立不稳地竟是要倒下去。


苏钦大骇,顾不得什么避讳,忙伸手扶住他,号过他脉,凝眉说,


「恒二爷,还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


她话说得异常轻柔暖人,既是宽慰,更有担心。


母亲过世,恒瑞心中悲恸难堪,此时听了苏钦的话,又是感激,又是酸涩,守着礼法,忙站定身子退开两步,和苏钦站得远些。不期看到站在一旁的林逸,她虽没说什么,看他的眼中却亦是满满的悲戚与宽慰。


自小就离开母亲身边的林逸,母亲去世时也不在身边侍奉,更是没在人前哭过掉一滴眼泪的,在中国人看来一定是极大的不孝极大的忤逆。中国人的礼仪,伪饰大过真诚,来来往往多是些虚情假意,即是父母去世亦是往往成了一道宣扬孝道的排场,林逸最是鄙弃。


但她深深地感到恒瑞人前身后所深藏的刻骨悲痛,那种折磨心肝的疼痛,饶是伪装也伪装不来,掩饰也同样掩饰不过。此一点上,她对恒瑞,更多几分赞赏刮目。


苏钦再劝慰恒瑞几句,开了几幅调养的方子给他,嘱咐他早些歇过,再不好搅扰,就和林逸告辞了。


两人结伴,一路上也很是沉默。


「我适才——」


林逸猜到她要说什么,打住她话,「你真的把我当那般小气和铁石心肠的人么?遇到这种事,我心里也是不好受的。说来恒瑞,怎没想过要找你去诊治。」


苏钦却摇摇头苦笑,「我去也是没有用的,天下有太多病症远不是我所能医治的。」说着眉目间那片郁悒忧愁更自重了些。


林逸没法,看她总爱这般为难自己,本和她没有关系,把些能扛的不能扛的都往身上揽,压得喘息连连举步维艰。


「天下病症,不能尽治,世间苦痛,亦无法全解。不过但尽己力,于心无愧而已。」


苏钦点点头,这个理儿她不是不明了,却总有什么还是无法释然放手了开去。怕引得林逸担心,勉强摆个笑脸给她看。


林逸叹气,伸手轻轻搂过她肩膀来,苏钦靠在她怀里,暂且把那些心思都安平了下去。





恒瑞心中悲伤,捱过了这阵也便好些。虽然还是难过,却是没什么大碍了。他再无所旁骛牵挂,把一身一心都投到了国事中,调养了几日,就重回部里军中销了假。


此时皇族内部七股势力各自结党营私争权夺利,也都看准了恒瑞在满人里是个人物,千方百计地想要拉拢他,然而恒瑞只对各方都不即不离,既不得罪,却也没表示出更多的亲近。


恒瑞母亲病逝,这日宫里头下了懿旨,隆裕太后要召他觐见,名为安抚,实则是太后逢此趁机笼络。光绪帝体弱多病并无子嗣,隆裕太后原是光绪的皇后慈禧的内侄女,慈禧临终遗诏,军国大事,摄政王当秉承太后懿旨办理。她当初看准醇亲王载沣比较沉稳,宣统小皇帝便是她临死前最后召入宫中立帝,一面令载沣为监国摄政王,如若不成,也能和当年的光绪一般,由隆裕太后再续一朝垂帘听政。


但必定人算不如天算,慈禧生前所尽力维护的大清统治,看来的坚如磐石固若金汤,及她一死,立时分崩离析。载沣身为摄政王并无统驭办事之才,镇不住时局,隆裕太后也远远不及慈禧当年恩威并重的手腕,清廷虽自鸦片战争开始腐落衰败,庚子一乱光绪年间更是摇摇欲坠,然而局势难挽的注定败相,到了宣统年间才一览无余地显现出来。


恒瑞进了宫,隆裕太后见了他,不过说些安抚的话,赏赐少许,一力要显出些仁厚亲泽来。太后一党虽并不多掌实权,比不上其他各党,毕竟是慈禧临终遗诏,朝中各人都还仍慑着她些。恒瑞唯唯诺诺地应了,不免感恩戴德一番。他看太后虽有些不痛快,也没起多大愠色来,絮叨了一阵,好不容易才能离开,太监才挑了门帘,太后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又叫住他,恒瑞不得已折回身来,


「我听闻最近修订法律馆新聘了一员,是个连沈大人都多有赏识的奇秀女子,可是你举荐的?」


恒瑞听在耳中,心中一凛不由忐忑,恭谨回道,「算不上举荐,那人确是个难见的奇秀女子,皆因精通英美律法,臣才向法律馆代为穿针引线而已。」


「先皇太后时,也曾大力兴办女学,想我中华,女子中也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当是国家之幸,改日可召进宫来,我也便见见。」


恒瑞懂得太后意思,是要仿效先年慈禧注重女学的举动,以示朝廷改革布新的诚意。宫门一入深似海,虽说林逸是英国人,想来太后也不会把她久留在宫中,亦不会为难她什么,但想到林逸性子,让她进宫必定勉强,恒瑞觉得不安不说,更是觉着愧欠她来。恒瑞看太后面相,却是违逆不过的,只得应一声下去了。


心中烦闷,不知道该要怎样和林逸开口的好。对于苏钦和林逸,他那时的一番猜度,事后忆起时便觉得十分惭愧,想女孩儿家不同男子,苏钦还未出阁,林逸在英国长大,更是天生洒脱不拘,彼此间有些不同的亲近来亦属寻常。自己那一番荒唐的悖伦猜度,怕是全因为对苏钦有了私心,不自觉里心眼小了。


苏钦虽对他止乎于礼地淡然相对,但他是个坦荡磊落性子,并不责难迁怒他人,更不欲强求与人。即便苏钦对他无意,他仍对苏钦有心,还愿意能帮衬她时帮衬着,尽自己的心意足矣。而对于林逸,愈相处愈觉得这个女子的好来。言不妄发,性不妄躁,临事刚毅,处众迢遥,偶有疏懒,久见却洒然而清,许多方面连自己许也是比不过的。这女子,比得一众男子也难免自见形秽,真不知要怎样男子才能配得上。


恒瑞与林逸的相交,除了平日里的公务外,多是苏钦牵线,私下里的交往并没多少,虽然是相处日久彼此都暗暗赞赏,熟络却实在谈不上。他踟蹰犹豫着,不管太后只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用心,懿旨最终会不会下来,想着总要早些和她打个招呼才好。


恒瑞心中作了决定,这天趁着公务来法律馆,寻到林逸和她细细说了那日见太后的情形以及太后的口风。


「朝廷之内,朋党林立,各自结营,醉心权位而罔怠国家危难之人比比皆是,你若不意进宫的话,太后的懿旨下来,你只管推辞了就是。以你的身份,太后纵然不高兴些,想来也是没大碍的。」


林逸静静,脸上喜怒并无言表,听他说完一通。


「劳烦你专程跑这一趟。太后懿旨下来的话,我自然会去,」


林逸答话出于恒瑞意料,她当然不会把这种事当作天大的恩宠,却也没显出任何厌恶抵触。只是嘴角轻轻一扬,道了这句话出来,并无故意地造作,听来倒不像是当今的太后要召见她,只是和一般的朋友去吃顿饭喝杯茶的随意轻松。


恒瑞放下心来,林逸送他出去,回来独个儿坐在窗前,面前翻了一半的《大清商律草案》。窗外几只鸟儿振翅飞过,林逸定神看看,眼神从草案上移开,思绪也不自觉被扯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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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20、21日考试,所以下章更新稍稍推迟一点,争取22日左右恢复,望见谅。


本帖最后由 sdbtkq77 于 2007-1-14 12: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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