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华倾<清末民初文>

第158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sdbtkq77 于 2010-5-4 10:33 编辑


最后一段是扭捏BG,我提前说明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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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秋夕夜色凉如水

摆到面前桌上的是个笔洗,口径不过一柞来长,香灰胎天青釉。对面之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林逸拿起翻转过来看,见底足有六个隐约的芝麻支钉眼,刻有「奉华」二字。她瞧了,心中一凛敬重顿生,便把手里那件小物端正仔细看了一通,另边厢便知苏镗的「不情之请」并不是奇玩共赏这般简单事情。心思转了个周天,觉着勉强妥贴了,这才恭谨地把笔洗重新双手置还于桌上,「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再问其他的话,苏掌柜可万毋为难我了。」


苏镗听出话里的狡意,并没有接她话头,话锋一转却转到千里之外的北京去,「早先我到琉璃厂去窜场子,有几家铺子的伙计嘴碎,说到北京古玩行新近破天荒,来了位成天满嘴往外蹦洋词儿的小姐,为人如何如何,风度如何如何,描摹得几如亲见。伙计们见了貌美的年轻小姐,话就会说得有些夸大其词,我起初倒是不稀罕的,后来跟几位老掌柜聊起来,才晓得这位小姐原是早年远走海外的裕隆斋林家二千金。人道行事颇有气度,做人又很有些手段,纪渊都比她不过。」


话说到这里,苏镗背着手立定,定睛看她,「纪渊这个人,我打过几次照面,是有些学问的。林家二小姐竟不是个寻常庸人,我就一直都惦记着,何时能有幸见她一面才好。」


林逸饭后换了件中式的襟服,衣服略宽大,半个手掌都拢在滚了锦边儿的袖口里。往前略略一小迈,移步间露出了青缎面的小半个鞋头,仰头起来时一张脸全被照得堂堂的,端正里便竟很有不负林家二小姐之名的大家闺风,接过苏镗话轻笑说,「亏得苏掌柜惦记了这许久,我知道坏事总是传千里的,那个偷奸耍滑的正是我了。」


她说了这话,明目莹莹,心底俱是一片透彻,随即半眯着眼又笑。一双眸子美得太厉害了,笑就凌厉起来,「要我说,苏大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对令妹讲,说给我这个外人听,可真多少有些不情处了。」


被一语戳破了心思的对面之人闻言笑得颇不自在,笑出了一心无奈更兼愁苦,于是抱定主意叫林逸万不能打个马虎眼敷衍了事。


「小姐是个通透人,难怪苏钦与你这般好。你却晓不晓得,她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她是一直都乖巧,好歹那时候到底还是个哭笑随意的女孩子。糖果爱挑好看的,衣服喜欢穿颜色淡而轻的,累了也叫人背,嘟嘴了便是叫人哄,被坏心眼的哥哥们吓着了就躲在父亲的背后泪汪汪地不理人。


「她这么一个女儿家,你要是个做亲姐姐的,你要能有片瓦遮身立锥之地,也不能放她这样。我想得再多也抵不过她经受的苦,苦到把性子变得这么刀枪不入。我眼见她只有和你是亲的,我只想,你说的话她兴许会听一听的。」


这话说得当真是情真意切极了,听者如林逸也便始终安静极了。她自低头垂目去看那边搁在桌上的笔洗幽幽里散着清润的光,看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叫长长短短发梢的影子在脸上隔出心里的磕绊。这磕绊并不叫苏镗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情,她自己心里也并不指望绕得开去。






苏振这日玩得疯,回到家等不到吃晚饭就睡着了,晚饭的时候就剩得四个大人。丁姐自小带着叶小冉长大,叶小冉出嫁后也高兴随来照管苏公馆,烧得一手好鄂菜。晚饭上桌红烧义河蚶、汉江白鱼、鸡茸笔架鱼肚、散烩八宝、百花莼菜五菜并一道汆五色鱼元汤,四个大人并不靡费。


湖北以鱼米水乡名噪天下,菜色多为河鲜,讲究味甘醇美。又一如地处之九省通衢,味道上亦是南北俱有兼顾,不说苏镗已久居与此,连自小钟爱淮扬菜的苏钦和被西馔喂养长大的林逸吃来也颇觉合口。


苏钦有心要称赞,便偏头也去看了林逸一眼。一看不打紧,她心中咯噔一下,搁了筷子,在桌底下伸脚想去碰她一碰却逮了个空。另边叶小冉何等心思,林逸一张脸瞧在眼里,吃了半巡的饭有了一箩筐的思量,这时也搁了筷子,开口问说,「林逸,顾大海邀你过他那去了?」


见林逸点头,又道,「你可晓得顾大海是做什么的?」


林逸并不避叶小冉,复点头应道,「顾大海是同盟会的人,我早年在英国认识他的时候就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叶小冉咯咯地笑出一口白牙,略仰头便露出贴着领子那一小截粉白的脖子,「那你晓不晓得后日中秋一至,这帮子猢狲革命党便要在武汉举事了?」


她话一贯说得又轻又脆,字句骨碌碌四散滚开来,并不怕滚到对面人的心里炸成平地惊雷。身遭的空气就嫌冷清下来,连筷勺偶尔碰击碗碟的声响也几不可闻了。


吃的恰是河鲜,味极甘醇,转眼也似如鲠在喉,林逸的表情便有些艰难。难得往复了,就错过了一边另张匆匆一瞬网上忧虑的脸。


「这事我们本没想着跟你们说,只找个借口这几天把你们两个好好掖在苏公馆里。谁晓得机缘天定,你那位朋友正正是顶呱呱革命党一个,如此不如通通叫你们两个晓得才好些。」


叶小冉半个手背托住下巴,一双桃花沾水的眼睛下言外都是大彻大悟,「人活一世,诸事往往难逃老天翻云覆雨。你们两个,既来之则安之罢。」


「吓坏她们两个与你有什么好处?」苏镗稍微垮了脸。武汉革命之风素来高涨,叶小冉行事一向又是直里来去无所忌惮。林逸的那点心思自然是无人知晓到底是哪门子事情,她也并不晓得她此刻面上历历可见,一拈就能扯下一大片的愁眉苦脸,叫苏镗只恐惊吓到了她们两个,一句白脸便唱得有点紧绷绷,「革命再闹,也有雨过天晴一天。再则顾大海也是苏家的老熟人了,与其说翻云覆雨,倒莫如说是缘份如此。何况革命如今已成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武汉如能光复,全国也必定随风而动。」


若得推翻帝制中国共和当为最上,中则改朝换代,下不过割据纷争。八月的武汉异常的蝉鸣未绝,在层层暮霭叠成的峦嶂之下,一时听来竟似悲凄。


中国以此国弱民困,病至膏肓之躯,再是前途艰难,却也是选无可选了。


回房时天已完全暗下来,一眼望去,目光所落处梧桐的叶脉舒展开来,颇像生了筋脉的人之五指,不远处的领事街上依旧灯光明亮与白昼无二,直映射入二楼的房间中,倒省了再点灯的花销。林逸极有兴致地把叶小冉送过来给苏钦的一对琉璃坠子捏在手上玩得出了温度,就着光往苏钦耳朵上比一比。


半边掩蔽半边烁。


烁出了林逸的意料,怔愣之间眼前光线却突然一时绝迹,窗口外通宵达旦灯火通明的销金窝便霎那在她面前陷入无绵黑夜了。


「林逸?」


当是对面之人被突如其然的情形给惊吓到了,林逸边嗯地应一声,边抬手去扶上苏钦肩膀。墨黑的秋凉里一双比夜色更凉的手却贴上脸颊来,中指抵上她眉心,展平成个大大的「一」字。


「你做什么呢?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脸上写了那么大的『心事』两个字?」


被问话的人心头肉突突跳了两下,一只手才覆上那只贴在颊上的手,敲门声又突地咚咚起响来。她并了步子三两下忙跳开去应门,原是丁姐捧两个油灯进来,啪地打了火折子道,「这阵子真是怪了,三天两头的停电。好在老爷有所防备,委屈姑娘们就将就些吧。」


等油灯的光亮起来,沉沉浮浮的灯影将对面人的面容摇上暖黄的飘絮,就和那在遥遥北地度过的许多个夜天重叠起来了。


「琉璃的坠子我在中国很少得见,想不到你戴来这么好看。」林逸嘟嘴笑了一下。侧脸挨过去,手指摸到苏钦耳上那么浅浅陷下去的一个小坑,望着她耳朵后头蓝紫交错的血脉青葱一般可爱,她就靠上去贴着她耳朵眼细细地笑,「为什么不要?你戴起来那么好看呢。」


那张原本净得过头的脸上一时就恰如寒地升暖阳了。林逸一阵大笑,上去扯她捂耳朵的两只手,「你生起气来,实在可爱极了。」


那被这没皮没脸话称赞之人的眼皮更被满面桃红压得一路千斤如坠,索性挣脱了背过身子去,再不看林逸一幅眉梢带画眼角含情模样。林逸便侧身趴在椅背上想她气鼓鼓模样,想到好笑处,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捅一捅她腰眼,「苏钦?」


那人正赌气没理她。林逸就叹口气,气息不绝长成了绵绵一线,故意要叫那人听得一清二楚一般,「你想不想留在武汉?我看得出来,苏镗一家都很是喜欢你呢。」


她一边说着,复把那人的衣角卷了摊平平了又卷。


「坠子那么好看,你当真不喜欢?」


手里捏着的衣角突地一紧,林逸也随之立身站起来,硬是把那个背脊扳住背对着自己,歪头又笑,「那我送你,你要不要?」停了一下,又道,「不准不要。」


「要」字脱口已没气势,只好顺着说话人的头低下来,靠在背对那人的背脊之上。幢幢摇曳的影子把正从窗映进来的夜色撞碎得一塌糊涂,「你不许说话,你要说的那些什么,我统统都知道。」


「于人妥帖,于己安稳,你在这方面总是绝顶聪明的。」


她说完这话好歹才松开手,苏钦也总归能转了身过来,一双映了秋夕夜色的眼睛只是切切地看她。


林逸被看得不耐,又不敢去迎上她目光,于是侧过脸去,嘻嘻哈哈抬手来要遮她眼睛,「看什么,我脸上难道开出花了不成?」


苏钦「啪」地轻轻打掉那只手,「真狡猾,不愿答我的话便理所当然地可以不答了么?」


那只无措的手不等她握拢,在浓黑里稍一扭身,就隐没到主人的背后去。而那人的眼睛在一片月色天灯下,忽闪忽闪映出了风动云开处望不到头的大片大片银浪,一直翻到苏钦所望不见的前尘远方。苏钦抬手去抓一抓,夜色狎昵地绕过手指尖,又粘腻上她脸庞。她踮脚起来,把那踌躇满面的脑袋搂到怀里,「今天出去遇到的那人,是要紧的人是不是?」


「我——我不曾想会是这样。我要知道有这么一遭,今天去和他喝杯茶也好。」


喝一杯茶就好,哪怕在这般她所完全不熟识的如塍巷道万垛粉墙之下。她是真有些迷糊了,明明此刻在她身边的该只有这一个苏钦而已。可那许多的人声、影子,对她友善的,与她作对的,在京师灰白的天空之下,在鲜花怒放的庭院之中,在她身边骤然熙熙攘攘起来,嬉笑怒骂又转眼成空,叫她骤然间觉得谁都不可失去了。






一杯茶捧在手上,沾湿了唇后,没过多久也就冷了下去。叶小冉搭了件披肩站在阳台上,望着转眼便成了将圆之态的新上弦月,秋夕终究比不过夏夜,多站一会儿也觉得冷了。脚挪着却又不肯干干脆脆进屋时,身后一双手臂便把她整个儿团身进了怀里。


「怎么?两句重话就生我气了?」


「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叶小冉反手一巴掌拍上苏镗脸,触到他脸时几乎又变成半捏了,「亏得是一个大家子里出来的两兄妹,苏钦多讨人喜欢。」


苏镗任她捏着,神情倒是颇受用,「是是是,你要不喜欢她,舍得把那对坠子给她。当初为了那么个小东西,硬叫杜穆里那老小子讹了我一个百花呈瑞的玉壶春瓶去——」


不等话落便换了叶小冉的横眉一瞪,「怎么?现在晓得心疼了?」


「我不跟你斗这些嘴。当我不晓得你那么点小脑瓜子里寻思什么事情,莫要给自己找些不自在。」


「你真想我自在么?」叶小冉从苏镗怀里窜起身来,一拳捶上他胸口,轻轻叹口气,「我就知道你,当年就欺负我,现在更是越来越不愿顺着我意了。我叫你娶个小来,叫你为姓苏的多生几个孩儿,倒成了我自找不是了。」


「你这女人,亏得事事精明算计,怎的这件事如此油盐不进?」他不过把她身子又往怀里紧一紧,打住她话头,「我早跟你说过,这既是我们的天数,也全是振儿的天数,我们自也不能庇佑他一生一世,他日后当有他自己的福份。」


「尽会说些风凉话!」叶小冉掐他,苏镗就任着她掐,等到掐出一圈圈小半圆的红痕来,叶小冉的气便大抵顺了,话就低眉敛目下来,「人说当爹的比当娘的狠心,真是一点不错。」


苏镗咧嘴一笑,知晓这话是偃旗息鼓的信号,弯了身,一把将叶小冉拦腰抱起来,「孩儿虽然不生,床还是要上的。」


「不正经的东西!」


苏镗俯身低低地笑,大步进屋,只管把叶小冉裹住了滚到床上,一手轻捂住她还在骂人的嘴,一手去扯她裙子,「你莫要这么大声骂我是个下流胚子。今天晚上屋里还住了两个姑娘,给她们听见了可不好。」


叶小冉被除了衣服,一时便剩眼波流媚,再无其他。


汗津津的额头贴上来,她觉出那眉头簇得异样,小山一样顶住她眉心,「小冉,小冉——莫再说娶小的事情了,你不晓得我心里宝贝什么东西?你非要叫我为难死吗?」


他一个个字几乎都一口口咬在叶小冉伏贴在旁的唇上,话说得粗重,身体也用了力道。叶小冉微仰了脖子,月亮的光映下来,脸照得像是血管都透出来,连带着耳朵,全是潮红的颜色。手搂过苏镗背脊,用力点一点头,「嗯」了一声,齿缝里就有呻吟溜出来。


人活一世,诸事往往难逃老天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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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爬来更新。此章写得忒纠结,心情忒惆怅。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心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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