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白工。
伤成了那样的月白也不知怎么生了闷气,从空间出来便一口鲜血吐在了客栈床沿,猩红一片。
从空间中拿出一粒药服下,月白已经想不了其他、也难以再回复九一的任何问话,靠着床沿晕了过去。
之前洪水的肆虐还未到这靠近陆地的客栈里,所以月白在的地方还算干净安稳。
只是大灾刚过,路上还多有寻找亲人的民众,一片戚戚。
找了她大半夜,季无念就怕她跑到了什么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独自疗伤,在经过此间客栈时内心烦躁突然平复。
幸好、还知道让自己舒服些。
季无念不想惊动他人,偷偷得用灵力开了她的窗,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月光偷过窗纸照射她银白的面具,也将她身边那锈红痕迹照得格外刺眼。
收回前言,这人一点也不知道让自己舒服。
季无念觉得自己现在明明有很多事情需要担心,但所有事情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个趴在床边、守着血迹的人让她费心。
“都叫你别乱跑了……”季无念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抱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听话……”
面具未摘,那露出的半脸有着好看的弧线和略薄的嘴唇,还有唇边淡淡的血痕。
拇指在那唇边轻轻摩挲,季无念伸手又往下,轻柔得按在了她的胸口。
灵力探出,这幅身子与小徒弟的确实有些不一样,但此时内里的破损却与之前她在叶二那里探过的如出一辙,还更甚几倍。
所以、这次要用什么借口瞒她呢?
要弄成这样的伤,只怕她得去找元婴长老打一掌了吧?
手中灵力细细操控,季无念到还有心思分神。
各峰长老都挺喜欢她,除非是真的犯什么门规大戒、不然也不会与她这种小辈出手。
还是该让掌门师兄多盯着她一些。
季无念不知道她是怎么赶到自己前面的,但总觉得该是什么消耗颇多的事情。
还是不行,若是让人看着她、必然又得让她费神去编造一众谎言。
心中叹气已经成了一片,手中却也只能细细替她修补经脉。
感觉得出,她已经吃了什么上好灵药为自己疗伤,只是此次伤势还是颇重,得细细养上好久。毕竟一个还为筑基的身体,要驱动那鞭、那弓、那符,损耗太大。
季无念不知她那些是怎么来的,却似乎隐隐明白了她为何喜欢低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如今现出这么多法宝,只怕要在仙门掀起轩然大波。
“哎,藏着也好。”
东方既白,季无念将月白放回原来位置,只当自己从未来过。
***
月白并未昏迷太久,第二日中午便已醒来。看看自己周边情况,这般状况、这般睡姿,难怪浑身不舒服。
“‘助季无念护月港百姓’任务完成,主任务进度二十五,”九一跟她说,“‘助季无念面见当今皇帝’任务完成。”
月白捂着胸口等了一会儿,问,“主任务进度呢?”
九一这才反应过来,“诶?对呀?进度呢?难不成是个钓鱼任务?打白工了?”
月白又凝出神魂,“走,去看看。”
“等等等等!”九一没忘记月白昨晚上的惨样,“你别忘了你受了伤!”
“身体伤了,”月白见自己身体已经躺好,还干脆再喂了自己颗药,“神魂还好,我去看看。”
不舒服还是不舒服,但任务进度也很重要。
***
月白到端王府时,季无念正在偏厅与皇帝和端王说话。
“巡游?”季无念语气轻松,“皇帝能耐了啊,敢撇下朝政到处晃荡了?”
“皇姑姑,”端王说,“皇兄也是看天下多灾,怕赈灾有误,都是公事。”
“皇帝、更应该在主位掌控全局。而且你跑这儿来……”季无念笑了,有些顽皮,“是不是想我了呀?”
“展鸿确实思念姑姑,”季展鸿,也就是皇帝,也很实诚,“听闻姑姑被解禁得以下山,我又正好在巡游,便跑来见姑姑一面。比起兴师动众祭天拜祖,如此见姑姑、简单方便得多。”
“哎……你的意思我懂,”季无念笑着,却摇了摇头,“但现在天下还乱,你的安全也很重要,你看昨日之事……你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听姑姑的,赶紧回去。”
月白在屋顶听他们说话,想了想对九一说,“是不是因为季无念并没有想在此时见皇帝,所以那个任务完成了也不会给主任务涨进度?”
“有可能……”九一想了想,“可能不是所有任务都会涨……但好像还是得做呢……”
所以、还有白工要打。
月白“哦”了一声。
季展鸿看眼前这个女人,明明看上去比自己年轻很多,却真真正正是他姑姑。许久未见,季无念似乎从来变过,一副嬉皮笑脸的轻佻模样。
然而,这个女人会偷偷带他御剑巡游,站在高山之上、阔海之滨,指着眼前一片起伏跟他讲、这才是天下。
天下不是那个位置,不是那个朝堂,是这河山、是这人民、是这世间。
这天下是他季展鸿的。
“我们季家有个规矩,”季无念那时从云端收回了目光,笑得顽皮,“自己的东西,都要守好、护好,不让人欺负。”
“展鸿,你手中的权力,是为了守护好自己的东西。”
天下是君王的,而君王自私自傲,决不许他人染指自己的大好河山。
昨夜,在他束手无策之际,是季无念替他保护了这一方百姓。
“展鸿?”季无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皇帝收了神,“展鸿知道。只是季仙长,那昨日之事?”
“该是魔修作乱。”季无念说,“不过昨日两人已被解决,只是还得提防魔族有什么其他动作。”
季展鸿垂眸,“人间孱弱,即便我身为帝王,如此仙魔之事、却也只能束手无策。”
“让这天下安定、百姓安居 ,便是最好的策,”季无念说,“魔,乃人心之阴暗。若非生活已无阳光,又有多少人喜欢终日身处阴影。”
“然仙魔强力,”季展鸿叹一口气,“不过寥寥几人,便已将月港生死玩弄于掌间。我等、毫无办法。”他抬头,“姑姑,我现在才知,您当年交给我的这个皇位、是有多重。”
他的对手不仅仅是政敌、天灾,还有神鬼妖魔,是一切想要染指人间之生灵。
“我知道你能做得好,”季无念虽是少女模样,在拍他肩头时还是那个长辈,“展鸿,我非常肯定,你能做得好。仙有仙途,魔有魔道,人间终究还是人的人间。你看千年万年之前的仙魔大能,即便有翻山倒海之能、还不是会陨落?而我人族繁衍生息,代代相传,繁华至今日,又有哪界能比?”
季展鸿沉默一会儿,又轻轻笑,“姑姑去过其他几界么?就这么肯定?”
季无念一怔,也随他笑,“算是去过吧。”
“去过?”月白侧目。
季无念十五岁上三清,在山上修炼十五年,而后一直被禁足至今。她是什么时候有机会游历各界?
偷跑下山?
还有那个“算是”是什么意思?
气氛破冰,毕竟是季无念选的人,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并非是那种自怨自艾之人。
“总之,做好你的帝王,管好你的人间。”季无念笑说,“我人间不比任何一界差,这个你信我。”她又看身边一直端坐的端王,“再说你也有一众能臣辅佐,人间也有很多大智慧之人。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坐在几界王者之中,与你现在说的那些仙魔至尊商讨事宜,岂不美哉?”
她一眨眼睛,内里的光如烈阳在天,照亮一切阴霾。
月白在屋顶遮住眼睛,满面无望。
并非不能兴盛人间,只是各界实力为尊,人皇只怕到了那个场合就能被各界大能威压弄死。要把区区人皇抬到妖皇、魔尊的高度,实在有诸多麻烦。直接与各界开战肯定不行,要让人皇上那几界的谈判桌,只怕得引起天下大乱,再让人界趁机崛起……
这种任务她不想做。
“你冷静点……”九一凉凉开口,“没有任务被触发。”
借着现在的手势揉了揉太阳穴,月白问,“季无念不想要这样么?你的触发机制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知道诶。”九一也有些尴尬,“就是想触发的时候就触发了……我也不太摸得清规律。”
月白轻叹,觉得胸口有些闷。
***
这会儿,下面季无念出来了,有人带着她要去六离那里。月白想着、也跟了上去。
进了院子,有三清弟子给季无念行礼,凌云殿高云也出来接待。几人说了几句,季无念就进了屋子坐到了六离床沿。
看到六离躺在那里,季无念似是发起怔来,隐隐有着些不可置信,而她抚上六离的脸时,指尖都似乎有些颤抖,灵力探他身体的同时,表情也变了变。
“季仙长?”高云看她表现,心有所动。
昨夜那姑娘清冷高贵,虽身份隐秘却实力强大;而这位青梅竹马的季仙长天赋异禀,也是人中龙凤。
只叹六离仙长当真艳福不浅,居然能得这样两位女子青睐。
月白这时穿墙而过,站在房间一角打算看看事态。正好高云此时正在给季无念复述当天经过,又说昨日救他们的那女子昨日早上刚来过,给六离仙长服了药。晚间、便出了那事。
“早上?”季无念低下头,不着痕迹得往角落里扫了一眼,“昨日早上?”
那不是她前脚刚走、这人就到了?
而且昨夜伤成那样,怎么今日还有心情来偷窥?
“是,”高云说,“那女子不留姓名,但对六离仙长似乎颇为亲近,我们本想等六离仙长醒了之后、再询问他是否知晓,是不是个相熟的人。”
“她对六离师兄?”季无念语气淡淡,顿了一顿,“先不论那女子是何人,妖蛟之事、怎么样了,可知道它为何会突然成了蛟龙?”
“这个我们也调查了许久,但毫无头绪,”高云说,“那女子之前走时倒是说了一句,说它不会再来了。而在那之后,那蛟龙似乎就游去深海,我们也不得其踪。至于昨夜……”
“昨夜该是有魔修作怪,”季无念说,“我追来时那俩魔修掳走了我师兄。按你们刚刚所说,他们沿海放了引水珠引发海啸,调虎离山。趁你们抵御海啸之际掳人。”
“引水珠?”
“是一种牵引水力的法宝,”季无念回他,“遇水则扰,放入江海中尤其危险,我也是有幸在钟阁书籍中读到过才想到。那姑娘该是聪慧,知道引水珠在浪中极难寻找,直接将海水冻住……”她又从怀中拿出一颗湛蓝的珠子,“昨夜我去寻了回来,晚些便可将那些海水解冻。”
“如此,”高云恍然大悟,“那姑娘当真是神通广大、知识渊博。”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引水珠你不知道?”九一也问。
“不知道,”月白回答,“而且不是我把海水冻住的。”
那寒气属于季无念。
“不论如何,还劳烦凌云道友多加警戒,”季无念收回灵力,站起身行了个礼,“无念谢过。”
“分内之事,”高云连忙摆手,“也是亏得六离仙长当夜相护,不然我们已经命丧黄泉,还连累六离仙长身受重伤。昨夜又未曾守护好六离仙长、致他被人掳走……季仙长,你看六离仙长这……”
“师兄会没事,”季无念说,“虽然多有冲撞,但元婴完好,且似乎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替他挡了伤害还有所修复。不能说伤得不重,但慢慢调养,能修复好。”
“说来当日六离仙长千钧一发之际灵力爆发,这才打退蛟龙,为我等夺得一线生机。”
季无念又跟他们说了些事,大约是仙门联合云云。
月白觉得之后再没什么需要听得了,转身离去。
季无念见那人离开,这才问高云,“六离师兄爆发灵力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时辰?”
那时候情况危急,高云说不出确切时间,只大致说了一下。
听到答案的季无念似是心中有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和复杂。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