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不被公开处刑

第237章 谁对谁错。

众人惊异于其变化,目不转睛得盯着转变之处。就连手握魔方的漆墨都怔在那里,不确定这是不是偃城该有的表现。刚刚令人望而生畏的黑球此时已成了仙境一样的地方,顶上还有一个浅白的圆球似明珠高顶,一看便是珍奇之物……


“呼呜——”


一声嗷叫,似温柔风声,让在场仙魔痴醉。


只是片刻之后、血色加身,身旁人不知何时、化作血泊。


“……怎么……”沉凝愣愣得看向天空,不知为何它洒落猩红。那血色花朵绽放得极不正常,好像眨眼间便是一片……却都是不连续的折线。


月白一皱眉头,“是浑兽。”


“月白……”季无念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人的长夜嵌进了这里的明月。偃城在一阵正当后回归平静,可月白显然没有放下心来。她硬撑着起来,手搭在月白手上,“这究竟是……”


“我来解决。”月白蹙着眉,顺着季无念的手将她打横抱起,可看看左右、又只能先将她放在一旁的角落靠着。月白给她喂了颗不苦的药,难得严肃,说得认真,“你在这儿等我,我回来跟你解释。”


她很少见得有些急切,也是说明了情况不好。季无念不知所以,却也明白此时的自己只是她拖累。她跟大人说句“小心”,然后看着她消失眼前。


月白一步踏出,正好看见一朵血色炸裂、停留半空。花一般的鲜红似是被时空保留,可下一瞬又被无情抛弃。


浑兽继承竹青,能在一定范围内停滞时间。它又比昆兽更懂隐匿,这些人应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杀死。


而剩下的人显然也都还搞不清楚状况,看他们那副慌乱模样、也不过是等着被浑兽屠戮。


……那昆兽呢?


月白左右寻不到另一只的身影,心中又起了烦躁。


她在见到昆兽时便已觉得奇怪。这两只小兽是她看着长大的,一向温顺可人。就算是染了魔气,那是要到何种程度、才能让它们如此暴躁?还有这偃城之中似乎也没有柬衣踪影,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总觉得疑问的地方愈加多了起来,月白紧紧皱着眉头,头又发疼。


季无念的伤已经让她消耗许多,接手偃城也是以她的魂力为基。在将这里理清之前她还需要使用这副叶二躯体,得要撑住……


大人咬了咬牙,立刻结印。


围绕沙漠的光幕以亮度回应,甚至将光芒投射到了花海之中。延伸的白色铺在五彩之下,又用高涨的光芒将色彩掩藏。


这一幕让许多人想起了藏雪风霜,有人往高处看、终于发现回来了的浅衣姑娘。


“月白姑娘!”


月白无空理会呼唤,她要将所有注意力集在手上。这里的结界是她做了诸多准备画出的,除了最外层的禁锢之外,还有召唤和封印之能。之前为了减少负担,她做了这样需要自己魂力激发和维持的设计,可没想到她竟然一进来就会被封去魂力,是勉勉强强才在失去意识前留下禁锢的部分……


那个混蛋!


月白心里又涌上一股火来,连带着传进众人脑海的声音都带三分怒气。


“所有人、出去!”


这里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战场,不要来这里白白送命!


“月白姑娘!”然而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人唤她。月白瞥去一眼,竟是流着血的六离!


他左臂缺了一截,就算握住了伤处也还在生生流血。这位温和的仙长将焦急全写在脸上,似乎连疼痛都无法使他分心。“无念她……”


“她没事。”月白换印,咬了咬牙。


在她停留偃城的时间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呼呜——”


浑兽的叫声应着响起,月白实在没有心情再去进行对话。她是最了解二兽实力的人,以现在的条件而言、他们绝不是可以放松警惕的对象。


这里的人、太碍事了!


“啪!”


欸?


六离一下发愣,对眼前突然多出的距离不知所措。左臂的伤口拼命发疼,狠狠得提醒着他这并非幻觉。可心中的牵挂也因此收紧,拉着他的眼睛往那浅衣人去。


月白站立的地方在偃城之前,好像那座美丽的仙境只是她的衬托。清丽的姑娘垂了手,双掌合十胸前,远远看竟有几分祈祷的圣洁。


只是六离知道那是幻觉,毕竟月白身上还有一大片血。


血迹从她的腰侧开始,覆盖了她的左下大半。那是已经有点暗沉的颜色,看着也并不像是月白受了伤……


会是谁的?无念么……?


这位仙长与在场众人有些许差别,他从很早之前就对月白的身边人有所怀疑。但那怀疑造成的只是疑惑,当他看见季无念与那黑云恶兽一同消失时、心中还是紧到发颤!那是他最最疼爱的小师妹啊!究竟……!?


究竟为什么、季无念会知道这么多?


月白紧闭眉眼,在覆咒的同时也快速读了六离识海。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已知晓,季无念与昆兽的消失看得她也揪心。可季小狐狸拿出的内丹、她手里的问天剑,甚至是她喂招昆兽的方式和接近偃城的行为,无一不说明了她对此处的了解与准备……


她到底为何知晓,又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划……


这是一个贯穿始终的问题,可月白此刻却愈发得为其所扰。她张开眼睛,看着下方已经开始显现身影的浑兽。它周身似昆兽那般布满黑云,可月白知道,它的皮毛很软、它的角很漂亮、它的眼睛是浅浅的晶绿,好似水洗的宝石……


然而它在哭泣、在哀嚎,即便没有了理智、它依旧会质问月白、为何要杀它的半生。


伴生半生,同心同命。


双生子的月白似乎明白那嚎叫中的凄凉,但在他人听来、这又不过是温柔的毒药。浑兽的叫声似风,它的行为唤死,这里的人付出了许多的生命,为的、也不过是从浑兽的爪下求存。


谁对谁错呢?


月白的手慢慢拉开,一支白笛渐渐展现。它的面不光滑,两端又有微微的凸起,是支骨笛。


“呼呜——”


烈焰版燃烧的黑云中传出了悠长的声响,依旧是清风一般的柔和。月白封闭的空间不会给浑兽停止时间的能力,而大人却也要承认、现在这一切给了自己胸口的闷疼。


疼到也没事,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了。


月白呼出一口气,手中的骨笛响了第一个音。


地上周边的白光一同奏响,斑斓的花海开始摇荡。闪耀的白自土地扬起,又一点点抖落了细碎的光。内里的肋骨似弯曲的桥,被不见尾的脊骨串起、再落下锋利的爪。那颗巨大的头骨高昂,秀出尖利的牙齿对黑云微微一张。


“吼呜——!”


前声雄厚,后留风扬。


黑蛟几乎不能动弹,只能看着那巨大的龙骨。它庞大到与偃城相当,盘旋之中将乐者衬得犹如微尘。然而骨龙的叫吼总是映着吟唱的笛声,受其指引、缠绕黑云。


月白指尖跳动,吹的是一首《静流风》。曲如其名,舒缓安和。月白以前常吹,昆兽和浑兽都喜欢,听着听着还会靠着她的腿睡。


然而现在的浑兽怒火中烧,大概只会知道这是御龙曲。


龙是他们不太喜欢的生物,总是会下意识得躲开。与其说是“怕”,不如说他们是有些阴影。柬衣在他们小时候总拿龙来恶作剧,时间久了、他们也懂得了避而远之。


但是那样的情感不敌责任、不压愤怒。昆兽要守偃城,就算季无念有龙鳞也要扑去;浑兽已失半身,无论如何、都要与骨龙死斗。


月白原本是抱着期望要去除他们魔气的。但现在昆兽已死,浑兽、不可善了。


……或许、是她的错吧。


她以为自己尽在掌握,也以为此世无人可伤昆浑。许多事没有说清,许多事没有想到。最后导向此时,浑兽大概、也不会再认她了……


月白好像能感受到视线,感受到浑兽那双晶莹的眼睛一直挂在她的身上。她的《静流风》已毕,而下一首、便可是真正的御龙曲……


“呼嗷——!”


黑火炸燃,那轻软的叫声终是敌不过一心怒意。


月白眼睁睁得看着浑兽再向自己扑来,笛子放在唇边,指按气轻、还是一样的第一音。


如果可以……


骨龙应声而上,尖利的爪子刺入黑云,巨大的身躯盘起周边、似是要将浑兽困死其中。然而它爪在角上,盘有空隙,说是困禁、更是制服。


如果可以,还是让她先救浑兽清醒,然后再……


“嗷——!!!”


一声哀鸣,入天祈怨。


月白手中的笛突然岔了音,而她眼前的黑云也迸出光来……


刚刚季无念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么 ?


“嘭哐——!!!”


天空中又闪烁了一个太阳,结界外的众人又一次被刺伤了眼睛。然而他们还要关注,要在第一时间去看看那里的人。


幸好炽热的白光持续不长,那个位置的颜色会慢慢暗淡,成亮黄、成暗红,甚至归去烟灰。可那便的底色终究是白的,是月白身上的浅衣,是她手里散去的骨笛。


……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同归于尽?


“……月白……”这样轻轻唤她的是九一。系统是真的感受到了宿主不出口的伤感。那或许很浅,但月白心里真的存在。


而这样的宿主此刻身体也在极限。九一看她踉跄一步吐出血来,又激动得喊她名字。


“……没事。”月白明白现状,不想多言。


她现在头很痛,身体也很闷疼,这样的持续大概还要很久,她需要……


“轰隆!”


耳边的阵响和背上的疼痛同时传来,月白刹那间失了对身体的控制,连喉口都松开放出鲜血。


眼前洒落的红珠与她一起下坠,却又在某个震荡之后快速燃尽在她眼中。


……这、是……?


“月白!”


“……”月白喉口被掐,想要奔涌的血液和呼吸都被锢在某个不舒服的位置。她一手抓着这只可恨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些。


“夜神神上?”漆墨看穿了她这可笑的挣扎,只是微微加了力气,就能见她不得不张开的嘴巴。乞求生存的姿势出现在这位神上身上实在讽刺,讽刺到他可以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遏住咽喉的人随着他的笑声被上下甩动。月白很难过,却还是撑着精神告诉九一。


“九一……一会儿不论如何,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


九一从没见过月白这样,根本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他现在只担心月白安危,完全是用哭腔在唤,“月白……”


“别说话!”


九一霎时噤声,几乎想留下泪来。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月白这么虚弱、对手又……


九一此时憎恨自己只是个无能的系统,根本什么都帮不上!


“……住……”


月白好像在说些什么,声音从咽喉里被一点一点挤出。


那挤出的音色实在太少,少到漆墨都收近了手臂,问她一句“什么”。这自然不会是什么真心的问话,因为下一秒这受限的人就会被再次甩出。


“看清楚吧!”


漆墨张开双臂,面向的是向他扑来的仙门人。


“看清楚吧!这就是所谓的‘神’!”


月白又用了一只手,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脖颈再脱离一些掌控。她需要出声,她需要说话……


“住……”


然而她说不出口,漆墨的手一动、她便无法呼吸。这个人激情洋溢,说一句便动一动,让月白挣脱无力。


他说她,“虚伪软弱!无力至极!”


他问她,“这样的东西凭什么定我生死!又凭什么毁我天地!”


他告知众人,“他们也不过是天地生灵之一……”


他抬起另一只手,雷火锋明眼中厉。


月白听他一句“可夺命”,手中猛地用力,终于言辞出口明其意。


“住手!”


漆墨冷得一笑,手中又紧,拳向死命。


奔腾的魔雷会先摧毁她的脏器,然后炽热和剧痛会散布她的身体。眼前的这位夜神已无力反抗,而他、要带着弑神的功绩向尊上回令!


看着吧、尊上!他们的愤怒、他们的不甘!都在这一……


拳……里?


没有触感。


漆墨有些疑惑,视线中又突然有艳丽的跳动。他低头一看,竟是他的右手竟燃起了一团火苗,而再前端,已然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他放下了姿势,这才意识到左臂也是一样的情景。火苗燃在了手腕处,没有半分的灼烫与疼痛,只是消失……


而那个人呢?


“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一个没听过的声音。


漆墨顺着声音望去,却发现眼前有了另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男子,不知怎么挡在他和月白中间。而刚刚在他手里的人似乎被这个男人打横抱着,此时也只是说了一句,“放我下来……”


“别嘛,好久没见了……”那个男人只有背影,穿着一身红金相间的精致长袍。他的语气轻松,好似真的是在玩乐。漆墨看他动作,他好像还掂了两下怀中人,言语带笑,“白白,好轻啊,你是瘦了么?”


没有听到回答,漆墨猛地一甩,那火苗竟是完全不散。魔气爆开,那艳红也是丝毫不乱。警戒顿生,他高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嗯?”那男子似是这才注意到他,抱着月白转过身来。他眼似剑,眉似锋,鼻梁高挺,唇间红润,有一股子少年气息。他说话也似年纪不大,有几分随意畅然,坦坦荡荡。“啊、不好意思啊……”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漆墨手上的火苗也消去了,而手掌却从空气中点滴回返。“我还以为你在欺负月白呢……”他笑着,手上却又掂了一下月白,“我是她未婚……”


“啪。”


嘴贱的人立马被拍了巴掌,“哎哟”一声。


“你轻点儿,”男子这样说,可脸上是一点也不生气。他笑着改口,又把月白抱高点,无视了某人满脸的不乐意。


“我是她三哥,我叫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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