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不被公开处刑

第150章 月白,我怕。

“月白啊……”九一看着自家宿主有点无奈,“你要不看看他们在说什么?”估计是月白喝了酒,一个烦劲上来了,居然做出这种帮助“情敌”的行为……实在让九一恨铁不成钢。


“不必。”


深谙“好闺蜜”一定要站在同一战线之真理,九一义愤填膺,“季无念也真是的,都有你了还拈花惹草!赶紧罚她跪搓衣板!”


“不用。”


月白这样,九一反而气愤,“你这样不行的!不可以放任她的别人聊啊聊!赶紧霸总起来!壁咚!表白!用宝物砸死她!让她好好知道一下自己是谁的女人!加油!你可以的!……”


……月白不太可以。


九一呼啦啦啦啦说了一通,月白只觉得吵闹。


“九一。”


“啊?”


“闭嘴。”


“……哦。”


终于清静。


“叮。‘压下去。’任务完成。主任务进度五十。”


……这所谓的任务进度停了这么久,居然动了。


月白吐出一口气,不愿多想。周边的静谧让她舒服,无声得安抚着她心中的烦躁。水流包裹身体,高于体温的温度让她体内的不舒服被蒸腾而起,又被水的厚重给压出去,叫她安宁。


月团团,雾漫漫,长山青碧挽溪流。


长夜的月只有冷光,月白隐在蒸腾的水汽里,与迷雾一起温暖这凉寒的夜。她的周边是深远的林,能看见竹叶和月光层层叠叠得摞在一起,又止步于烛火筑起的暖色。季无念便从那个方向来。她踏进暖光范围时、月白还仰着头,目光向着那更年不变的银月盘。


月白盘起了发,露出了纤长的脖颈,从下颌开始一条平滑的曲线下沿,在又要翻涌前没入水中。


水汽弥漫,季无念隐约能看见她蜷起的腿。


“月白。”她唤她。


“恩?”月白漫不经心。


“妖皇……是你找去无极的么?”


“恩……”月白往后躺些,让自己的脖子可以舒服得靠在周边特意设计的圆弧上。她也不在意某人开始宽衣解带,就这样懒洋洋得说,“妖皇欠你一诺,我用了。”


说是欠她一诺,其实当时还是月白相助、她才能轻松得将不归交给蒲时。


季无念轻轻一笑,想着到处都是月白的影子,就连她脱下来的这身衣服,也是月白的。


浅衣落地,沾染水滴,沿着顺滑的料子滑下来,落进铺叠的石路。季无念留了一件短短的内衬,解了内里的绳扣。两襟下落,雪白的白衫落在两边,堪堪遮住曲线的高点,又由此坠落,与她腹部浅浅的沟线平行。


月白瞥过一眼来,转又闭目,懒得理她。


“叮。”


足尖点水,似一粒珍珠沉回海洋,带起一圈圈涟漪,晃着晃着、打到了月白的身体。而后水声划过,连绵一串,跟着波纹前进,不一会儿便带起一波高些的浪、就在月白身边。


月白还是不想理,任由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水声褪去,一切归于静,无风,平水,不语人。


月白微微侧过头去,睁眼便对季无念的一双瞳。她一向不似月白冷清,眼中总是有温暖眸光,再加一粒泪痣点缀,叫那两道弯曲更多些复杂。季无念这个人说聪明也聪明,说蠢也蠢。天下事她管得、谋得,处处都在算计。可回首一望,那些折腾里面,她自己又得到什么了呢?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突破水面,带落一帘珠串。月白的手被她牵起,贴在了她的脸上。月白觉得凉,季无念却觉得暖。月白的掌纹很浅,贴在脸上的感觉很滑,反倒是水的感觉让两人的相触多了一些黏性,叫季无念笑起来。


很想念。


她笑着,多是真心的欢喜,但里面也掺了点装出来的无辜和“诡计”得逞的狡黠。眼睛睁开,睫毛扑闪,像只得逞了的小狐狸,叫大人懒得理她。


手臂收回,月白继续享受温暖的水。


没化虚的大人就是好大人。季无念在水下摸到了她的手,笑着转身,变本加厉得将自己的腿曲折与她的腰腹之上,“月白……”


“有事说。”


她没说,贴过来亲了月白一口。


一个很浅的吻,落在嘴角,成功得让月白睁开眼睛。而因这浅吻拉紧的距离季无念也不打算归还,顺势靠在了月白怀中。


“也没什么事……”她枕着月白的肩膀,目光落在水中倒影,慢慢失了聚焦,舒服得涣散,“就是想你……”


“……哦。”


“……冷淡。”季无念笑她,仰头时能见她脸上的淡淡水汽,几乎要看不清的一层。“今日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这么……不顺心?”


“……见了妖皇。”月白不想看她,虽然任她窝着,也没有伸手去搂。“他很喜欢你的策论,想见你。”


“……”季无念笑出声来,“那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恩?”


“蒲时对气息敏感,见了我、肯定会知道我是凌洲。”她捧起一汪水,侧翻而下,听叮铃的水声,“还是能不见就不见……有多远就跑多远。”


她说得俏皮,笑意跟着水流脆耳。月白的目光跟着她的手掌,轻轻一问,“那你之前、还想要蒲时去三清?”


“蒲时骄傲,又不是慕天问相邀,哪里请的来。”她说得自信,“必然会是手下的什么人物,给三清个面子。我怕什么?”


“你对蒲时很熟悉?”


“……恩。”季无念笑了笑,“毕竟是妖皇……他的许多事,我都该知道……”


可如此了解……“并无私交?”


“……”季无念一愣,往起坐一些,见月白还是一张凉凉的脸,反而笑得更开,“你就因为这事不开心啊?”


……怎么可能?


季无念对谁都是一副亲近的样子,上心的人那就更多。六离她想着,月港她护着,要为齐丰难过,要替沉凝操心。一堆小妖她要庇护,龙骨不归要送回维.稳,明云之人她要保下,妖界无人她要写策论,藏雪有乱她要去掺一脚。无极受难她冲身上前,为了沉凝就干脆差点死在那里。私不私交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季无念该惹事惹事,该不要命不要命……


月白习惯了。


她只是想知道为何蒲时会为了一本策论向她要人。月白不觉得只是因为她写得好,而是一些……更加无法言说的原因。是让蒲时觉得熟悉、觉得亲切的什么东西……


这种熟悉感,让月白不舒服。


“我与他没有私交。”季无念戳了戳月白的脸,笑道,“若是有什么私交,他当时在东海边、就不会跟我打起来了……”


这话说得有些本末倒置,毕竟是季无念自己去找别人打架。但她说的也有道理,若真有旧交,她也不必用打架去拦。蒲时修为高她许多,要不是蒲时认出月白气息,季无念可能也不会这么轻易得全身而退……


恩,又是一件她拼命的事儿呢。


月白呼出了一口气,“你还是别说话了。”


“……那不行,”季无念笑着,“我来、便是想找你说说话的。”


“……”反正就是不给她清净。月白不想理人了,闭上眼、破罐子破摔。


季无念也不恼,继续靠着她,手里又舀起一捧水,稍稍伸远、要去盛住那明月。她看着其中雪白的倒影,轻轻说话。


“刚刚阿凝与我说了很多……”少年人突遇变故,一夜之间没了义父、没了师尊,没了同门、没了归属。可无极“还在”,还有一些幸存下来的人。他要担责,要维护,一下子便要成长起来。


可这代价好大,还无人相帮。


他以为季无念会去问问他,却不想等了许久,只等来了三清说她失踪。六离仙长也寻不着她,怕她是被魔修怎么了,急得很。他知道叶二也一并失联,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张传音符可与叶二互通,这才碰碰运气。


他也没想到还能连通,听着、季无念也并未处于危险之中。少年人放了心,语气听着、却有些失望。


“我也该长大了。凌洲说我义父在魔尊手上,我要把他救回来。”沉凝顿了顿,“无念,你若无事……还是赶紧与六离仙长报个平安……不能再有小性子了……”


语气老成,好似在与一小辈叮嘱。他大概见识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惆怅,但可能季无念的漠然,才是最让他伤心的。


事出了这么久,他的心上人、一句也没有过问。


季无念知道他是难过的,可沉凝的悲痛并不能牵动她太多。胸口的跳动如常,是连她自己的惊讶的冷漠。她没办法陪着沉凝一起哭,因为她哭不出来。她的心中只有无奈、无力、无言,以及听见妖皇相救时的讶然。


回想一下,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确实听见了一些声响。可之后诸多种种,只让她怕,怕到不敢出去,怕到不敢相问,怕到连师兄的联系也不敢接……其实让季无念就这么消失也挺好的,最好没人记得她,没人知道她……谁也别找到她……她就肆无忌惮得被月白藏在长夜,被大人罚也好、说也好,就这样呆在这里、不问世事。


可我不就山山就我,季无念自己也知道,怕完、她还是要出去。而月白带来的变化及时,让她的害怕更深,却又心口满溢,想与她说些什么。


“月白……”


这里是月白的长夜,周边的一切都很暖,季无念可以安心相靠。她闭上眼睛,稍稍缩起来一些,腿侧碰到了月白,挤压着她身上的柔软。背上有月白终于抬起的手,横跨那一片被烧毁了的肌肤。季无念说得很轻。


“我怕……”


怕。


“怕什么?”


“很多。”她浅浅一笑,透过自己的倒影,看见水下月白蜷起的腰腹,“前路难测,全是未知……”她没说完,笑了一声,“最怕的、还是死吧……”


她说得轻、说得淡,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害怕的、也不是死亡本身。


只是她怕,确实怕。


月白知道她说的真,目光触及她背上显露出的灼伤痕迹。这个伤她一直没消去,就这样留在这里,提醒季无念、也提醒自己。


怕的,不止是她。


季无念闭上眼睛,左肩下口的位置隐隐作痛,好像被箭穿过了、有着崭新的伤。她笑起来,“可是我自己选的路,总要走下去……与你说这个,只是……”她想了想缘由,又笑,“就是、想让你知道吧……”


“……我怕死,尤其是你在天水泽出现的时候……”


那一个瞬间,季无念觉得自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得活下去。


她怕,可她还是要去面对让她害怕的一切,再给月白惹上一堆的麻烦。分明是个自讨苦吃的人,却又要在这里和月白撒娇,令人头疼。


但月白又能怎么样呢?她不忍看见季无念功亏一篑,她想看看季无念追寻的尽头。这只小狐狸的所思所愿她想要达成,有月白在她身边、她不希望季无念再有遗憾。


“怕就怕吧……”月白轻轻按着她的头,让她在水中的身体更靠近自己一些。这里的水温烫,不会让她觉得寒凉。


“会怕,才走得谨慎,不会老去找死。”


“……”季无念缓缓坐起来,还有些无辜,“我可没有去找死,出岔子也不是我想的……”


月白看她一眼,“哦。”


“……”这可真就太冷淡了。季无念见月白躺得舒服,捏了捏月白的脸,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你这也真是太冷淡了。”


“我冷淡不冷淡、又有什么关系?”月白睁开眼皮、一水凉薄,“你不还是要去找死。”


“都说我不是去找死的了……”季无念靠在自己膝上,笑说,“这种时候、不都该说点什么‘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死’之类的话嘛……”


这人无理取闹得理直气壮,月白理都不想理她。“我说了、你便不怕了么?”


“至少心安……”


月白睁眼看她。


“……”季无念心虚,“听着好听嘛……”


“你自己受着罚,还要我说好听的给你听?”


月白坐起身来,手上用力,虚体而起、不带一丝水花。季无念看着她一双长腿从自己身上穿过,还没说话,眼前又飘下一片白花、落在水面,与月光一起沉浮。顺其而上,是月白被丝带收拢的腰线,在水汽蒸腾中模糊了轮廓。可她的脸还是清爽,与长夜月光一般的叫人冷静。


季无念伸手,拉住了她垂下的手腕,可怜兮兮的,“那你要罚到什么时候嘛……”


水流旋转,月白转过身来。“自然是到我高兴的时候,”她浅浅得笑,眼里月光、面上清霜,似是绽放的水仙花,映着漂亮的白。这白花落下来,又到了水面上,与季无念一般高,带着香气向她靠近。“不过你今日很乖,便先给你个奖励……”


奖励是脸颊上的一个亲吻,加一句短短的话。


“有我,别怕。”


心如擂鼓的季无念觉得不够,拉着大人坠下,砸出了一片水花。可等她在水中睁眼,眼前只有射入的月光,粼粼曲折,直入池底。她“哗”得一声起来,眼前全是水帘。月白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在她眼里却还是一个流动的、模糊的身影。


月白的声音好似还有刚刚的热气,带一点飘软的笑意,“再享受几日的好日子吧,回了三清,六离仙长有得罚你。”


“……”一手划去脸上的水,季无念仰头笑,“谁说我要回三清?”


“不是说了么,我要去明云。”

作者留言

罚到某一个时间点,提示:跟酒有关~

关闭
选择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