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不被公开处刑

第189章 惊弓之鸟。

一事惊千浪,季无念不可避免得需要与朝廷联系,月白便带着她回了上京。稍作安顿,季无念一人赴约,留月白在她备下的府苑里。这里似乎是某个官家院子,平日有人打扫清理,但本质上还是专门留给季无念的。


九一稍稍有些担心,还觉得奇怪,“你不跟去么?”


月白说一句“不跟”,拿出了一张被她按了许久的传音符。这会儿联通,那边连自报家门都直接省略,直问,“月白姑娘,无念可是在你那里?”


六离语气焦急,省去的问好也说明他的担心。月白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沉默了一会儿,还被六离再唤了一声。


月白想了想,“她想学清除魔气之法。”


“……”六离顿了顿,再次确认,“姑娘愿教?”


“……嗯。”月白说。


那边似乎出了一口气,但再开始时又严肃一些,“不知月白姑娘可否先放她回来,实在是门中有事……”


“她自己不愿走。”月白说道。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季无念会做的事情。六离知道季无念的性子,又带一些歉意说道,“那月白姑娘可否告知所处,我去接她回来。”


季无念应该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去,月白在这里也应该帮助掩护。她想了想说,“若她这次走了,我不会让她再回来。”


“……”六离顿一顿,“月白姑娘……”


“她花了不少精力说服我的‘身边人’,也只得这一次机会。”月白要寻个理由,便拿“绛绡”挡着。“现在回去,她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让她在我这里。”


那位“身边人”六离记得,似乎对月白的生活有诸多话语权,也毫无掩饰得表现出对月白姑娘的占有。六离不免猜想季无念的一番努力,可还是有些担心,“您的身边人……”


“不会为难季仙长的。”月白知他所忧,轻轻回答,“但她不希望我牵扯太深,还望六离仙长理解。”


因为不想牵扯,自然也不希望“教导”的事情外泄。月白这样说话,也是帮季无念解释了她的闪烁其词,希望六离他们不要继续追问。


……虽然兜兜转转还是让季无念自己背了责任,但总算是搪塞了过去。


“……你知道有一种人叫‘妻管严’么?”九一有点担心月白的形象,“方言叫做‘耙耳朵’……”


“……”形象什么的现在也不重要,月白并不是很想理会九一。


她盘腿而坐,静静调息,其实也是需要静下心来厘清状况。一直以来,她对魔界便没有仙门这样关注。事实上到现在也就是追着季无念短暂去过一些魔界。而其作为大敌,月白觉得自己对这个对手的了解确实太过缺乏。


倒不是说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毕竟寻玉在她手里,现在在魔界的也还有柏怀曾被她打过印记。有一些在蝶庄遇到的魔修也曾被月白读心,所以大概情况她还是知道的。可她读过的这些人对隐密魔气都还只是“知晓”有这么一回事,或是“可以拿这个祸害他人”的程度。他们对其作用的想法也大多只到“可诱仙门入魔”,而目的则多是“应魔尊之令、反攻仙门”。


这样的理解太过肤浅,支撑不起“夺取时空阵脚”的行为。要说背后无人指点,月白不信;可如果真要把这份指点放在柬衣身上,月白又觉得还要拿“罗盘”寻找有些愚蠢。


所有的阵应该都是柬衣布置。那种不够精细的手法,月白作为时空阵的设计者之一、说实话看得有点眼睛疼……不过柬衣确实一直在时空术法上捉襟见肘,能好好得摆出来、并且切实运转已属难得,月白或许还得夸她一句“进步”……


话不扯远,若真的魔修后面是柬衣,“寻找”本身就不该是一个问题。可现在他们又在如此用心得四处搜寻,柬衣还不知所踪……说到底、那些魔修是如何知晓大致方位,季无念又是怎么对四处机关如此熟识……


“叮。新任务触发。‘潜入魔宫。’”


“……?”月白慢慢睁开眼睛,不太喜欢自己听到的东西。


“……额。”九一也很无辜,“她……”


“叮。新任务触发。‘拉拢苍水。’”


“……那是谁?”月白问九一。


“我……”不知道。


“叮。新任务触发。‘离间漆墨。’”


“……”月白有点摸不着头脑。“离间漆墨和谁?”


“叮。‘潜入魔宫。’‘拉拢苍水。’‘离间漆墨。’任务失败。”


“……”月白和九一同时沉默,而善于吐槽的系统这会儿刚想说话,“她……”


“叮。新任务触发。‘聚拢仙门妖族。’”


“叮。新任务触发。‘攻破奇岳。’”


“叮。新任务触发。‘刺杀薛轻、秦必楚。’”


九一有点懵,“什么什么?”


“叮。新任务触发。‘回护三清。’”


“叮。‘聚拢仙门妖族。’‘攻破奇岳。’‘刺杀薛轻、秦必楚。’‘回护三清。’任务失败。”


“……”九一更懵了,“她在干嘛?”


“……”月白现在也不知道,只问一句,“她在哪儿?”


“叮。新任务触发。‘截取长允信。’”


“叮……”


任务的触发和失败不断循环,月白在知道她的位置后也只是一个黑圈画出,虚体而行。一步跨在宫城上空,月白尽量将自己气息全部掩盖,悄悄得落入一座宫殿之中。这殿很大,跟季无念的青临殿十分相似,寝殿也就是一张床放在中央,周边窗门闭紧,显得幽暗阴凉。


没什么阳光照进来,也就让这里有些冷,此时还是春寒、殿中不怎么暖和。


但再怎么样,这也不该让一个金丹修为的仙长闷进被子,成了床中央的一个山包。看高度她应该是抱着腿缩着,大概脑袋还埋在膝盖里,让这小山包有个不太对称的圆角。


季无念的思绪转的太快,平日多话的系统连个吐槽的时机都没有。声音全部被用来报任务、然后失败。月白也不过去,就靠在墙角,被“叮叮叮叮”得吵闹。她又听得许多她没去过的地方、许多她不知道的人名,有的要救、有的要杀,最后又无一例外地被季无念自我否决。她最后又把自己抱紧一点,山包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月白总算是看不下去了。


虚体而行的她并没有被思维爆炸的季无念发现,毫无动静得走到了床边。她眼前的小山包竖直一座,凭轮廓就能想象出其中人的瑟缩。虽然也知道季无念之前不让月白跟着是想要自己呆着,但月白大人本来就对被隐瞒这件事不太舒服,此时此刻更是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烦躁。


她伸手一扯,锦被随风横落。


“唰!”


季无念的反应实在是没过脑子。待得面对月白大人冷脸冷目,她才尴尬得想收起习风。只是剑还未动,血液先流。月白握住剑体的右手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脸上也被风刃划开一道。然而化身咒在、那些伤痕片刻便消失在眼前。


季无念赶忙收剑,翻开月白的手掌,“你没事吧?快把化身咒解了。”


月白没说话,默默得回复叶二姿态。


季无念捧着的手变小、变红,最终露出内里的白骨,叫她心疼又愧疚。稍稍抬头,那张小脸上也留下两串血珠子,眼见着就到了叶二颌骨。


“抱歉……”季无念以白衣拭血,任鲜红脏染白衫。


这已是她第二次伤了月白,比上次还要严重。季无念胸口揪揪的,拿出药来,都有些不敢看她。眼中的深红刺眼,叫她咬了咬牙。


“过来……”


季无念拉着她的手腕,带她到床边坐下。她又拿出药来,捧着月白的手说,“可能会有些疼,忍一忍……”


“嗯。”月白回了一句,不太喜欢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她低头给自己上药,月白轻轻问道,“我吓到你了?”


“……”季无念抿了抿唇、也无法否认,“是有一些……”


可能是最近多事,季无念对周边的警惕心肉眼可见得长。月白知道很多事情应该是脱开了她的掌控,但敏感到这种程度也是常人难及。而且季无念出手很狠,刚刚那一下如果不是月白挡了,季无念又稍稍收了力道,或许可以削掉月白的脑袋。


“……这也太……”九一都找不到形容词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月白跟个阿飘一样确实吓人,可季无念这反应……也着实过激。


“你要么下次给她点提示?”九一有点慌,“我好怕你被她砍……”


月白静静得看着季无念将药膏涂在自己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不像刚刚动手的人。这般娴熟的上药手法说实话也不像一个天之骄女。她飞速得包好月白手上伤口,又拿出布来一点点擦去月白脸上的血迹。


“……还好不深……”季无念语气低落,还是没敢看月白的眼睛,“应该不会留疤……”


这个话实属废话。月白想要消个疤易如反掌,难的是要弄懂眼前人的脑袋瓜子。她搭上季无念正在擦拭的手,在手腕处摸到她还没有平稳下来的脉搏。这人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也就表面还装得冷冷静静。


傻不傻?


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定论的季无念还在扬起苦笑,想用稍微俏皮一点的话说,“徒儿啊,下次来找我先出点声音,师尊我胆子小……”


原本月白觉得,“季无念”跟“胆子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词语,但又被踢又被砍、她或许真该重新审视。而审视的办法便是继续摸她脉搏,同时注视她的眼睛,在这位师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望的时候抓住她,让她看着自己被抱住、让她可以汲取一些外界的温暖。


月白本来还想说“胆子小就乖一点”,但被季无念搂住了腰、她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摸摸身前人的头,月白低下去亲她的头发。或许此时季无念的眼前是与刚刚一样的黑暗,但其中的柔软与温度,已经将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胸前传来一声轻笑,月白松开了手,让师尊有一点空隙抬头。她的表情稳一些,多是心疼,“很痛吧……”


月白抬起被包扎的右手,松握一下,认真回答,“还好。”她回应季无念的目光,不开玩笑,“脸也还好。”


危险归危险,月白也没有这么弱小。


她慢慢靠近,在季无念的苦涩无奈里覆上她的嘴唇。舌尖挑弄一下,便是要季无念顺着自己。这人现在心怀愧疚,定然都听她的,只是这愧疚又有些麻烦,让胡来的人变得小心翼翼。月白不着急,慢慢安抚,轻柔抚慰。直至某人主动贴前,月白才抱得更紧一些。


月白大人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她的良药,季无念确实在她身上体会到了苦涩与治愈。而这不知怎么又成了心底泛起的一丝委屈,让她在亲吻终了的时候抱着人仰头。眼角似乎和嘴角一起垂下,可怜兮兮的。


总觉得这里面有几分被吓到的控诉,月白反而不想照顾这只兔子的情绪了。她摸了摸季无念的脖颈,“让我咬一下?”


这自然是作为被砍了的报复,季无念二话不说、侧过头去,露出了修长的颈线。


月白不想和她客气,挑了离颈间血管远一些的地方,大约是在肩颈肌肉的位置,一口咬得结结实实、当真出了血印为止。她在松口时还能感受到这人的紧绷,起身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她的笑。


有点苦、有点无奈、有点委屈,还有点控诉和无辜……虽然挺没道理的,但月白觉得比那些强撑的欢乐要好。


再亲她一下,月白顺势坐在她腿上,任她搂着自己的腰拉住自己,直问。


“你刚刚、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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