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再放肆些。
“孩子的愿望都偷,当真是个小贼。”
季无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得将纸条藏在身后。见来人是月白,她才放心得将手伸出来,笑道,“我本就是贼,偷了不少东西呢。”她说得自豪,目光却从大人那里回到手上。那张小小的纸条铺开来,大概一掌长,半掌宽。秦霜还不会写太小的字,结构也还有些歪扭。六个字排得不直,一看就是孩子字体。
这段时日里教她习字的都是季无念,见了这张条不免笑,“小霜的字,还得多练啊……”
“她才学多久?”月白走到她身边,轻轻一句,“不着急。”
是不太着急,但值得纪念。
季无念将纸条收起,借着河上跳跃的烛光看她,在暖光里应和她放柔了的眼眸,“小霜睡了?”
“嗯。”虽然修仙一途并不需要睡眠,但月白还拿秦霜当个孩子,觉得她应该有充足的时间长大。
“……而且孩子确实影响你们XXX……”九一非常嫌弃,“我明天还能见到你么?”
“……”月白理都不想理他。也正好季无念问“要不要再逛逛”,月白便无视九一,回问一句,“喝酒么?”
季无念一愣,从善如流、向月白伸手。
月白的能力用得多了,季无念有些怀念起御剑乘风的感觉来。她用了习风,带月白去了皇城边上的山,寻了最高处的亭子,一面看城中明灯火,一面听雪籽落山林。
今日元宵,无月落雪,可人心火热、不惧寒凉。
月白拿了之前黑蛟送的酒。除了之前的梅子和青柠,他还送了荔枝与石榴。不说味道,光是这红红绿绿的颜色就叫人喜欢。季无念先喝石榴新味,月白就尝甜腻的荔枝,最后混到一起,还是甜味重些。
季无念嚼着从月白嘴里抢回来的荔枝肉,笑眯眯的,“好甜。”
月白懒得理她。没了果肉便喝果酒。月白觉得这甜味正好,一口饮尽、从舌尖润到丹田。再看远处,刚刚逛过的上京城灯团锦簇,夜深人不散、花灯长照晚。
她能理解季无念对人间的眷恋喜爱。这深刻黑暗中的红火一片,确实让人心中起暖。
酒杯落桌,月白给自己斟酒,却见身旁人一动不动,抵着桌台、撑着脑袋、就这样看着自己。
“怎么?”月白斟酒,随意相问。
“……难得见你喝酒喝得这么实诚,”季无念伸出空空的酒杯,任月白给自己倒一杯甜蜜蜜的荔枝酒。倒满的酒杯转一转就空,品尝着甜味的季小狐狸有着与酒一样甜的笑,“总觉得你之前一喝酒、便散了……”
被当面戳穿的月白也不恼,换了个酒壶给她倒,“我不太爱喝酒。”尤其是季无念贯喝的烈酒,月白觉得辣。
“……是不够甜吧?”季无念看着自己的酒杯满起,其中月白的倒影随着波澜平静而清晰。周边有月白为照明点起的火,暖暖的四朵、分挂四角。这光让杯中的月白多几分暖色,连眼眸都温柔了。季无念抬起头,看向同样温柔的正主,突然想笑,“看来还是妖族的酒合大人的口味,还主动相邀……”
“是还不错。”月白喝酒慢些,小口品茗。现在杯中的石榴酒味道最淡,甜和酸都不太明显,就跟她的笑意似的,总感觉有些不真切。
季无念大概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生辰,但这种邀人喝酒的行径实在是可爱,叫人忍不住逗她,“这便是大人送我的生辰贺礼么?”她眯眯眼睛,好似算计,“妖界的酒也不算难得,大人这送的、也太小气了……”
“……”月白本没有那个意思,但看季小狐狸两眼狡黠,也就好心情得顺着她,“你还想要什么?”
季无念笑起来,手中酒杯又空了。
刚刚抢月白荔枝的混蛋此时又来扰她,用酸甜的酒液代替甜嫩的果肉,又用某种方法逼她吞咽,还过分得咬她嘴唇,轻声相问,“大人、你把自己灌醉了……送我如何?”
“……呵,”月白轻笑,下巴轻抬,嘴唇便似有似无得贴近。她的话好像就摩挲在季无念的唇边,将青柠的味道送回给她。“今夜我陪你喝酒,能不能让我醉……便看你了。”
她的气息带着难得的酒气,季无念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
醉意让她变得放肆,消去极小的距离,这便吻上大人双唇。醉意也让她变得柔软,弯下的腰背被大人拢走,身子也被牵引至大人怀里、坐她腿上。
酒气交融,气息相互,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必继续的愿想,又不约而同得在分开后额头相抵,浅浅低笑。
“再喝一会儿?”月白问她。
“嗯。”季无念抿着唇笑,接过了月白递给她的酒杯,没有从她腿上下去。
背后是石桌的边缘,季无念可以后靠。她身子倾斜,眼中是处处亮灯的上京都城,手里是月白神上刚给她倒的酒。俏皮的仙长还抬起了双腿,把全身的重量大部分都压在月白腿上。转头看她,这位神上却只是单手提杯,一口小酒。
季无念倒也不气馁,毕竟月白的另一只手环在自己的背后,似有似无得支撑着她。
“月白。”季无念唤她。
“嗯?”
“……元宵佳节,你有想念的亲人么?”
她问得真诚,月白也想了一想。“我不太过节,没有这种时节的概念……”她的目光也往那明亮之处去,隐约可见千万相聚的人。“亲人是有,但想念、倒也还好……”
季无念记得月白提过,“你姐姐?”
“嗯。”
“你不想她?”
月白想到自己胞姐,浅浅一笑,看着季无念的眼睛说,“我们自小便在一起,偶尔分开也没什么。反正必会再见,又何须想念呢……”
“……必会再见……”季无念咀嚼这几个字,往里混了一杯酒,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又觉得有道理。她看了看自己的空酒杯,“好像也是……”
她已经很少想念,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你呢?”月白给她满上,还是单手,“家人就在皇城,不去么?”
“……”季无念转着自己的酒杯,不让里面的涟漪停下。她笑,“明日再见吧,今日就不了。”
她没用什么“不落凡尘”的废话相回,就是显得有些低落。月白有些猜测,但还是问,“为何?”
“……元宵佳节,皇帝设宴是惯例……”她喝完自己杯中的酒,自下而上向月白笑,“我还是别去抢风头的好……”
她本是皇位继承人,是她自己放弃争夺才轮到下面皇子。更不用说她武力超群,民间到现在还有她的传说。季无念这个名字的号召力太大,平日流传也就算了,若是在宴席之上传达出什么“长公主回京参政”的流言……不太好。
月白淡淡一句,“那是你送上去的皇。”
“那又如何?”
季无念一晃起身,月白只看着她背影。红衣笔挺,气势高昂。她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反而是满满的骄傲。“皇就是皇,就该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
她不介意自己扶植的皇帝对她“恩将仇报”,她甚至引以为傲。
“不理神佛,不畏妖魔。人间的皇,自该有他的威严气势,不容毫损。”
骄傲的季无念一脚踩上亭子环椅,再一步站在了栏杆上。迎风而立的她俯瞰众生,背脊似剑,挺立坚毅。而转过身来,这又是个灵动可爱的女子,有些俏皮的小心思,“不过展鸿小时候哭鼻子的样子我记得可清楚了,还会喊‘阿爹阿娘’呢……”
有些矛盾。
月白上前,站在她身后侧角,与她一同看细雪漫天,皇城火红。其中宫城方正,反倒是有几个暗处。
季无念不损皇威,却也不想要以仙身俯首,于是生辰孤寂、只在这里与月白为伴。
但这样就很好。
从栏杆上走下来的季无念牵起月白的手,带她走回摆满酒壶的石桌。她不想坐,便倒了酒靠在桌旁,再递一杯给月白,与她碰杯而饮。
比起喧闹宫宴,季无念更享受实诚陪她喝酒的月白,看她二指拈杯,看她微微昂首……月白这一杯一口喝完,清底杯中也拉长了自己喉间沿线。某个盯着她的人忘了喝完自己杯中的酒,被转过眼来的月白大人抬起杯底,一杯相送。
石榴的味道不重,连香气都是清淡的,就跟她身边这位神上一样。
只用一根手指的月白清清淡淡,笑意不浓,戏谑浅见,隐隐约约有一些挑衅藏在眼底,叫季无念想咬她。
转过身放下酒杯,季无念空空一口吞咽,看着桌上酒壶酒袋,总觉得晚上是喝不完了……
有一个温度贴过来,让季无念本就升高的体温愈发灼热。环在腰间的手臂触感轻柔,隔着轻薄的长衫抚过季无念的腰线。她忍不住伸手去覆,想低头时、又被脸侧的气息吸引去了。
月白的吻轻、又浅,落在颌线拐角、有一片阴影的地方。季无念觉得痒,转过头时正好被大人捉住,又是带着酒味的深吻。月白难得霸道,看着好像是要占据主位,可她会停、会退,更会在停顿的时候轻轻咬,在后退的时候浅浅勾。
分明、就是在引诱。
季无念隐约能感受到她嘴角的弧度,切实能见到她眼中的揶揄。可这是一个她没办法抗拒的陷阱,只是要跳、自然也要拉着月白一起。
“唔。”
后退的距离脱离了她的掌控,月白却并不在意被季无念拉着后颈。她的手指插进了月白的头发里,注意着力道、只用指腹触碰。
呼吸和心跳盖过了吹拂的风声,月白觉得自己从季无念那里汲取了一些酒意。怀里的人不知何时转了过来,自拉近至推离。月白往后一步、靠在桌沿,还未感到凉意便被眼前人欺上。
直到“呯”“嗙”两声响,酒壶倾倒、烟花绽放,月白才被稍稍放过、允许她细细喘息。
“咻——嗙!”
一朵烟花炸裂空中,亮色的红盖住了雪的纯白与夜的深黑,叫所有人仰望。而月白眼前的人也是红色,衣服是张扬的红,脸色是醉人的红,眼睛……是深邃欲望的红。
“……大人,怎么老想激我魔气?”季无念的声音有些低哑,是刻意压制的诸多渴望。这渴望由心底起,又凶、又悍,叫她蜷起指尖、紧绷手臂,在无奈中烧出一团火,几要燎原。
但那又如何呢?罪魁祸首毫不在意,也无意体谅,她只是用沾了酒的手指抚摸季无念的嘴唇,像是要她品尝指尖上的迷人酒味、又像是要挑逗她的舌尖。这人还抬起下巴,让自己的眼睛看着迷离,舒适又自如、一切通顺。
“你说呢?”
腹中热气升腾,季无念隐约记起自己在幻梦撕掉她衣服的片段。她此时心中的跳动比那时更甚,几乎能让她看见自己的指甲刺进月白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来。
血色让人兴奋,兴奋令她沸腾。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成了雾气,在血管里四处冲撞,拼命得教唆她寻个出口。
这出口是眼前的人,是她的身体、是她的皮肤,是她可以让自己下口的地方。纤长的脖颈、圆润的肩线,突出的锁骨、挺拔的胸脯,可以亲吻咬舐的小腹,还有……
“……月白,我会变得很过分的……”
“……说的好像平日里不过分似的,”月白轻轻笑着,在季无念直白的沉默里靠近她,又是在她的唇边低语,“今夜一切随你……”
“再放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