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无念幕间·强权

月白作为“魔尊”的行为模式是相当强硬的。

她养好伤就回去放了一阵惊天雷，把新地各处的“宵小” 全部炸了出来、请去扶桑殿喝茶。大人也不多说，扼明简要，想要留在这儿、 就得侍她为尊，不然受一道天雷、滚。

没人敢触这位大杀星的霉头，皆俯首称臣。之前打起来争地盘的几拨被月白打散，分得远远的。而大部分留在了扶桑殿下的平原，月白看人数不少、直接挥手建了一座城。

这座城足有上京三倍大，季无念从扶桑殿往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月白让季无念取名，她便取了与扶桑对应的“若木”，意为阳始扶桑，休于若木。

月白觉得好，亲笔提了字。

若木城的存在终于让人坐不住了。联系不到她们的故人一个一个找来。首当其中的就是爱打架的蒲时。他一入魔界月白就知道了，本想着请妖皇喝个酒，却不想他人没到、一团燃天神火先朝着扶桑殿扑来。

月白当在叼季无念递给她的肚丝，那边红光一闪、某人惊讶得手上一抖，月白到口的吃的就没了。

“魔尊月白！出来战我！”

……有病，不战。

月白想要先吃饭，季无念却把手中的盘子和筷子都放下了，还推她，“快去看看！”

“……”

月白不情不愿地跟着，肚子还有点饿。魔界没有什么好吃的，难得骗季无念给她做顿饭、还是她亲自去买的菜，就这样被蒲时打断了。

心情不好的月白大人看见蒲时心情就更遭。明明有一副不错的脸皮但就一定要现出原型，是觉得自己长得大烤着好吃吗？

那厢可没想到自己被想成了食物，兴奋地说着要战。月白看看他的位置，就知道他是被结界挡在外面了。大人拉拉季无念的衣服，“先回去吃饭，他进不来。”

“……那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他。”季无念倒不是在意蒲时，往下点了点头，“下面看着呢。”

月白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立威之战，正要拒绝，又听季无念说，“蒲时冲动性格差，你要是一直不理他，他觉得羞辱、就要对下若木出手了。”

“月白姑娘，再不应战、别怪我不客气！”

“……”月白看那个红红的鸟头真往下看，再不情愿也只能出面。

蒲时看到她的时候身上的火焰明显高涨，眼中都要冒光。他三条凤尾在身后划出一道火弧，映射了他的兴奋，“月白姑娘，总算有个机会、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月白有点后悔，就不该说什么让人家来找她打架。但现在已经如此，她只能有礼貌一点，“妖皇，请。”

二人的争斗由蒲时开始。高傲的凤鸟划过天空，带着猖狂的火焰扑向那边白衣的人，瞬间将其淹没。

季无念注视着空中的火红，知道自己不该担心，但还是忍不住去寻找月白的身影。

大人那么厉害，应该不会……

“走了，吃饭去了。”

“……”嗯？

季无念猛地转身，那个本该在空中与妖皇对战的人已站在自己身后。结合之前月白与她说过的能力……

“这样好吗？”季无念只能苦笑。

“……”月白才不管好不好，“饿了。”

月白的幻影是专门为妖皇的狗鼻子设的，整整遛了他两天。直到月白觉得闹得差不多了，才跟幻影换回来，五指一拢、收了蒲时的火焰。

蒲时隐约感觉到差别，脸色不太好看。

“不打了，”月白说，"妖皇来喝酒吧。"

于是天空恢复了晴朗，放火的妖皇坐进了她们的小院。季无念又做了一桌菜，妖皇挥手送了她们一院子的酒。

“你真要做这劳什子魔尊？”妖皇很不满月白的选择，谈话的目标就变了，“你跟我回妖界吧，做我妖界的狐主，总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好。”

季无念怎么可能跟他走，“多谢妖皇好意，我就不去了。”

蒲时也没报什么希望，听她拒绝就转回月白，“月白姑娘，你做这魔尊做什么？天大地大、哪里不好逍遥，偏要来着天怒人怨的地方？”

月白也不想找借口，“闲的……”

“……”蒲时无话可说。

妖皇的性子是不太可能在月白这里问出什么的。临走的时候拿到凤羽和龙骨也让他不会在意这些不重要的挫折。若木城的众人只见到妖皇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猜是魔尊月白又将对方打退、免一场浩劫。

后来丛生回返，有些与她相熟的也从她那儿听到了不少月白的好话。若木城的相对安稳也让一些边界的魔修愿意回来。差不多半年之后，若木城内便已经很热闹了。

人多了，季无念却没有按着月白原本预想的那样闲下来。她一会儿忙着训练亲卫，一会儿忙着调整律法。魔修性子冲，饶是她之前考虑了很多，实施起来也是遇到了不少困难。最怕的是有一些修为高的不服、甚至还想对她动手。之前有一个金丹往上的不服管，眼见着就拿刀向她冲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被一道团天火烧死了。

月白出现的时候还嫌弃得绕过了灰，只问她好不好。

魔界不成文律法第一条：绝对不能对殿下动手。

“殿下。” “殿下。”“殿下。”

季无念一个个点头示好，把后面的柳云霁都看呆了。她拍拍身旁人的肩，“他们为什么叫你殿下啊？”

“好叫一些。”季无念回她，没说太仔细。月白尊上因为身份原因太吓人，很多事都是季无念在出面解决。可她没有什么官职，在魔界叫仙长也让人觉得奇怪。又不能让人家直接唤她小字，便挑了这个在人间的称呼，正好与月白的“尊上”对应。

“哦……”柳云霁似懂非懂，目光又被周边的景象吸引过去。这是她第一次来魔界，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她们正走过若木城的集市，两边都挂着各种魔兽的骨头，看着像个菜市场。再往里看才会见到一些法器之类的商品，她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让他们好好坐下来的……？”

“……嗯？”季无念第一下还没听懂，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她对魔界的偏见，耐心解释道，“魔界本来就也有交易市场，只是若木城里的明亮一些。”主要是月白非常不喜欢阴霾的天气，除却必要的降雨外、她让这里每天阳光普照，也看不出什么“魔”气来。“这里主要交易一些法器和魔兽，与人间市场没什么两样。”

“但我听说修魔的嗜血好杀，怎么能这么和睦……”柳云霁刻意说得轻一些，还往左右看看、生怕被人听到。

“……‘嗜血好杀’……也不能一直都在杀戮吧？”季无念笑道，“魔界也有魔界不杀戮的生活，至少这若木城中、是不允许妄自杀戮的。”她和月白还没有天真到觉得可以一步改变魔界的生活方式。先这样庇护一两个地方、再慢慢来也好。

“那其他地方呢……？”

季无念没有回答，而是把她拉向了街边的一动小楼。进门便有一位小厮向她迎来，鞠躬道，“殿下，丛生将军已到。这边请。”

柳云霁看看他没有说话，跟着他们上楼、也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这里总共四层楼高，中间一道径直天井，周边绕了许多包厢，与人间的酒庄一模一样。

她还来不及发问，便已被带到了四楼的一个房间前。小厮替她们打开房门，她一眼便能见屋中一张大圆餐桌。桌旁坐了个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见她们进来，怀里的那个跳出来，蹦到她们面前，“哟，你们来了呀！”

“阿生，”季无念唤她一句，把柳云霁带进来，给她介绍，“这是柳云霁，这是丛生……那位、是苏扬。”

“诶？”柳云霁一惊，“那位便是你口中的‘苏扬’吗？”

“嗯？”丛生定住脚步，托着下巴打量了一番，"你见过我家阿扬？"

“哦，没有没有，”柳云霁连忙摇头，“是听她们提起过。”

“她和阿扬都修魂力，都算是月白的‘弟子’吧……”季无念替她补充，看苏扬过来，便跟她打趣，“也不知你们谁是师姐、谁是师妹了。”

“你可别这么说，”苏扬过来便被丛生抱住了腰，她也不恼，只看着柳云霁，“我只算是跟月白学了些皮毛，弟子是算不上的……”

“我也不算！”柳云霁赶紧强调，“月白的弟子得多厉害啊……够不上够不上。”

“……倒不如说是她太懒了，不想担师傅的责。”这话也就季无念敢说，其他三人都笑笑。

躲在屏风后面的月白一下子不知该不该出去，但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

“……”季无念一愣，低头笑了笑。

“月白！？”最惊讶的就是柳云霁了，“你怎么躲那儿去了？”

这叫月白怎么答，总不能说是来抓人回家的吧？

“名声不好、怕吓着人。”

“……”柳云霁愣住，还是被苏扬的笑声拉回来，只听她说，“确实、大家怕你多些。”

毕竟是当街把人烧成灰的魔尊大人，怕也正常。

“……”月白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还好她不怎么在意，怕就怕了。

季无念还想给她开脱，“毕竟是刚刚开始，总是要严厉些。”

不用强权手段，怎么能把这些习惯于刀口舔血的人按下来、好好过和平日子。

“……若是以后风气有改，自然也不会这样了。”

那样的日子会不会到来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她们没有限制他人进出，若是受不了若木城的规矩，外面自有让他们厮杀的天地。

这个世界总会有黑暗的地方，季无念没有妄想可以根除，只是希望离她远些。

几人坐下，不一会儿便有人来上菜。进门的侍者中有一位认出了月白，当场楞在原地，还是被丛生叫回了魂。之后便低着头再不敢看。

“……”她也没有这么吓人吧。

“你的名声真的不太好。”

上完菜后，丛生揶揄她，却也提起了酒杯，为楼里的人赔罪。

月白不在意，把酒喝了。

柳云霁还没完全看懂，但很快被桌上的精致美食吸引，指着一只雕好的凤凰讶异，“魔界人还有这种手艺？”

“……要练一练、也还是能有的，”丛生毕竟以前就在魔界呆着，还是想维护一下。“不过这里的厨子是我们从人间带来的，食材也有专门的路径送。”

“……？”柳云霁更加惊讶了，“这样也行？”

苏扬接过话去，“月白给我们的商队发了一块令牌。”

毕竟是一怒毁了半个魔界的月白，她的面子、在魔界还没有人敢驳斥。

柳云霁的惊叹顺着目光朝向月白，却见人家正主正在给一旁的殿下夹菜。注意到众人对她的注视，月白微微抬头，回得随意，“小事。”说完又给季无念夹一筷子，自然得很。

季无念最近实在太忙，这餐饭之前都已经三天没回扶桑殿。而她自从被夺丹之后，也没有怎么刻意去锻炼自己的修为。虽还是能一定程度上辟谷，但月白担心，时常会叮她吃饭。有时候季无念埋首看东西，月白也会把饭菜留好、放在一边，等她空了再吃。

是以两人对这种动作都已经习惯。季无念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才在桌下拍了拍月白的腿，自己也换了话题，“说来，云霁这次来也是来看看魔界如何。她手下有一批魂力修者，若是这里合适，我们还是想把他们接过来的。”

“原来还是接风宴啊。”苏扬笑道，抬起了酒杯，“欢迎来这若木城。”

柳云霁赶紧举杯，“谢谢你们才是。”

二人饮尽，丛生又问月白打算把他们放在哪里。季无念接过话，意思便是想让丛生她们安排。丛生因是前任魔将，对魔修性格也了解，来了之后就在若木城颇有威望。季无念也就放心将一些城内的事儿交给她。如今柳云霁来，得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她也想看看丛生会如何处理。

丛生自然答应。柳云霁也不怯场，酒足饭饱后便也愿意与丛生她们走，看来并不需要季无念过多操心。

季无念与她们分别，走了另一个方向。有人向她打招呼，她便也一一回了。一会儿有个小伙子迎面跑来，在她面前住便鞠躬，“殿下，水伶大人差我来问您、还回不回去……”

来之前她便和水伶在讨论城中守备的人选，她本来说了吃了饭就回，但现在……

“你与她说，我今日就不回了。有些事，让她自行定夺。”

“是。”

送走信使，季无念看了看左右，从喧闹的街上转进一处小巷。再往里走些便进入阴影，那里有位浅衣的大人、正靠着墙等她。

“累了吗？”

月白见她来便站起身，让肩膀在一个她可以依靠的位置、任她埋住。

季无念闭上眼还蹭了蹭， 开玩笑似的抱怨，“累死了。”

“今日回去休息，”月白拍拍她的背，“若有什么急事、我来处理。”

“……嗯？”季无念转过头，睁开一只眼睛，俏皮地说，“大人居然打算处理公事了？”

“……”月白本来就是为了给她权力，居然还被这么说。大人细眉一挑，“殿下如此不满，要不然以后、就都我来？”

知道这不是真话，季无念就更肆意一点。她又往前挤一挤，把整个身子都交给月白，嘴上还说着，“给你给你、都给你。”

那可不就是她的么？

月白将她抱住，环着她的腰，任小狐狸继续蹭自己的脸。看她玩儿得差不多了，这才轻声。

“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