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混乱婚礼
到了后日,天朗气清,朝阳从东面升起,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被嫣红霞光染做红宝石色的云海波浪。
婚宴就摆在巍然峰的宗门议事大厅里,屋子里用术法点缀起来,显得格外明亮美丽,红色在这喜庆的时候并不显得庸俗,反而非常艳丽,乃至于让人快乐起来。
尽管婚礼在傍晚举行,但是分作两场,分别代表了新郎新娘的酒桌宴席早就布置完毕,按照凡间习俗,中午为新娘的出嫁场,傍晚为新郎的迎亲场,即便是早已辟谷的宗门子弟与大能都不免也被这气氛所感染,不可免俗地喝了几杯,吃了几口菜肴。
而更叫人欣喜好奇的,也莫过于在宾客之中所盛传的一个消息。
修真界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赦仙君将光临婚宴。
但大家并不能确信,这小小的天极宗能否有这么大的面子。
时间过得很快,不断有人自门外走进,却都不是大家想瞧见的人。
正当众人失望之际,却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君莫笑同雷娇正在说话,赵归崇正在一旁约束着赵瑞儿安静坐着,便瞧见手底下的弟子上来通传,说是血眼佛薛家的薛大公子来了。
兰耽在一旁也帮着打下手,在听到这条消息后,便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前厅所吸引,转身溜出大厅外去找新郎,也不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有贵客来到,让他快些过去。
只是兰耽还没出去多久,就瞧见往议事大厅过来两个人来,倒不是他眼睛快,只因为这两人穿着打扮俱是今日婚宴主角才有的,便不用细看了。
兰耽瞧着往自己走来的一对新人,双目射出怨恨狡诈的目光,他的唇边带着奸笑,却在两人快要瞧见自己时收敛了,只是粗粗说了几句,便同这对新人一同出发。
汤哲本就是玉树临风的少年人,只是今日是他大婚,故而与往日不同,他的脸上带着快乐的笑,越发显得容光焕发。
而一旁的江折春更不用提,因为是修道之人,有些地方便也不讲凡俗间的繁文缛节,也穿了一身同汤哲一般颜色的大红喜服,盖头与凤冠也无,但罕见地描红画眉,细细打扮,倒比往常更美,一双眼睛犹如点漆,双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声音比黄鹂鸟还要清甜可人,她还是如往常一般挽住这个即将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子,虽说勉力想要显得端庄稳重,但滴溜溜转着的眼睛同粉扑扑的脸都仿佛在说她快活极了。
再说回议事大厅里,君莫笑同薛灜正在说话,那薛灜素来便有佳公子这个名讳,所以他一进了大厅,便受到所有人热情的瞩目,但也不乏有人猜测起他来这里的原因,直到薛灜说出引汤哲为友这句话时,才叫众人恍然大悟,心下不由叹道,那薛公子平易近人,那汤哲颇有交友之能,竟连薛家的薛灜都能交以为友,但众人面上不显,只是寒暄客套。
薛灜被君莫笑引至上座时,恰好瞧见这对新人从议事大厅的后门走进来,他那双眼痴痴地瞧着汤哲,只觉得目眩神迷,心下不免小鹿乱撞,但这快乐只持续了不到一瞬,便被汤哲身边那个少女的身影打断了,于是薛灜的脸色登时煞白,他瞧见自己中意的男子眼里只有他即将成婚的妻子,于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他将桌上的酒杯握在手里,借着喝酒的动作往外瞧去,似乎在等待什么,但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却没有半分欣喜,至少可以确定,他所思所想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赵瑞儿瞧见江折春进来,也只是挤眉弄眼,面带揶揄,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被板着脸的赵归崇按了回去。
“师父。”汤哲停在了大厅中间,瞧见了薛灜,见过礼后道,“您坐在主位,赵、雷二位师伯师叔坐在您的左首,我与师妹坐在右首,啊,正巧了,薛兄坐在我的旁边。”
随后他对薛灜道:“此次秘境之行多谢薛兄照拂,薛兄赏光,愿来我这里喝一杯水酒,小弟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汤哲的话温柔绵和,但一口一个薛兄只让薛灜觉得生分兼痛苦,那话像是一把钝刀往薛灜的心口扎。
薛灜的嘴唇也发白起来,趁着他一身白衣,直教人觉得他是块冷冰冰的美玉,但薛灜好歹忍住,只是微笑举杯示意,一仰头将杯中酒喝了干净。
兰耽在这边瞧着这场闹剧一般的对话,并不说话,只是从腰间自己解了葫芦,去喝葫芦里面的酒,他站在大厅旁的柱子边,用一种打量的神色去细瞧薛灜的脸色。
薛灜的修为比兰耽更高,加之兰耽毫不遮掩,薛灜一转头便瞧见那人的表情,只是遥遥举杯,兰耽瞧见他面色不过一会儿就恢复如常,心下便知道前日密谋之事已成,但也面上不显,同样举杯。
于是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快活的酒席上,谁也没瞧见两个恶人的举杯相庆。
两个新人正快活地喝酒,那酒是上好的灵果加灵草酿就,醇香可口,喝着喝着,有的人微醺,便不免兴奋起来,两个新人受拿热情和起哄感染,交杯喝酒,于是宴席上的众人,愈发情绪高涨,欢声笑语不断。
那筵席上不断送上吃食,却完全赶不上被吃完的速度,往往上来不到一会,便被分食干净,接着年轻些的人都站起来相互说话,只是开口,谁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却聊得尽兴。
快乐的时间宗室越过越快,眼看着午场的宴席便要直接延至晚间,婚礼也即将开始,而兰耽同薛灜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个期盼的来人。
在众人未曾注意到的地方,薛灜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活似有人拿针扎他的头顶一般。
于是他接着头晕的名头站了起来,在大厅的粗大柱子后面不被人瞧见的地方来回踱步,心中痛苦和怨恨越发强盛,烦躁和恼怒到想毁了这场酒宴,极力想充耳不闻这嘈杂喧哗的谈话声和碰杯声。
“您很紧张?”
不知什么时候,兰耽已经走了过来,他的脸色虽然也瞧不上多好看,但总归比薛灜要好上不少。
“怎么能不紧张?”薛灜的双目赤红,对着兰耽低声怒吼,“你瞧瞧你想的馊主意,谁说他一定会来!”
“还没到时间呢!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一刻钟,只要还没行礼,这两人便说不上是夫妻!”
兰耽说完这话,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雷娇在同君莫笑说话。
“时辰是不是快到了?”雷娇脸上也有些醉意,“到了吉时就要行礼。”
薛灜听见君莫笑回道:“是了是了,是该叫孩子们准备了,唉,我喝糊涂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起身说话。
众人瞧见他这样,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逐渐平息。
兰耽瞧见薛灜的双唇同双手开始颤抖,惶恐地睁大眼睛,最终听见诵读祷文的声音。
修真界之人结为道侣,都需焚香烧符祭祀九天,道侣两方以双方的血写作契符两张,然后一同投入火中,那符文便化为契约进入人的身体留下契纹,这才算道侣结成。
薛灜的双眼在听见祷文时绝望闭上,而后向后倚靠在柱子上,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只见江折春通汤哲共同划破指尖寄出几滴血,画到了符上,双方正相视一笑,一同抓起契符准备投入火中。
便听见门外弟子惨叫一片,两人的手一顿,还未来得及将契符投入火中,便瞧见门外一把长约三尺的青锋利剑冲了进来。
那剑仿佛长了一双眼睛,直直划破了两张契符,随后那两张半截的契符掉进火中被烧毁,而剑也转了个弯落到了从门外进来的一个髯须修士背后的剑鞘中。
“这亲结不得!”
来人身长七尺有余,相貌磊落,髯须,布袍,轻舟剑,声若洪钟,一口白牙,面似杀神,却有一颗刚正心,其他人或许认不得,但堂上的君、雷、赵三人自是认得。
但堂上众人自是不知,只是心下不安,此人修为竟无人看得破,于是又从不安进而惶恐了。
三人无暇分心去管堂上众人,只是齐齐上前行礼道:“无赦仙君。”
无赦仙君陈平波面色不显,只是轻声又对三人低声说了一句:“这亲结不得。”
君莫笑知道此人与恩师交好,这种大喜之日,若无要事,绝不会擅自来扰乱现场。
于是他道:“仙君此来,是天极宗之光,还请上座,饮一杯水酒。”
陈平波却不答应,只是转头向众人喊道:“多谢诸位前来!只是扫了各位兴致!这婚礼!只怕办不成了!”
他的真力澎湃磅礴,只这一句话,就叫众人面上失色,宾客们自然不敢多留,也有一些心怀不满或正气凛然的想要讨些公道,却又被那陈平波的目光摄住,赵瑞儿也想说些什么,却碍于父亲淫威,不敢多言,也跟着离开了。
兰耽立刻环视四周,却发现薛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不消一会,那婚宴上众人,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了君、雷、赵三人并君莫笑三个弟子。
“见过仙君。”
几位小辈虽心中不满或不解或兴奋,但终究面上不显,尽足了礼数。
陈平波的眼睛往江折春靠着的君莫笑和雷娇面上一转,随后同君莫笑道:“这件事,只怕你同你师妹二人都不能出面。”
随后他对赵归崇说道:“我知道你平素与你师弟师妹二人不大亲近,此事又是你宗门之事,只怕交予你最为合适。”
接着他伸手一抓,那江折春便仿佛被吸走一般,站在了陈平波面前,被扣住肩膀,死死钳住。
“仙君!您这是做什么!”
君莫笑按住汤哲,面上不动神色,恭敬问道。
“做什么?”陈平波瞧了一眼江折春,横眉怒目,“只怕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