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平

第78章 谆谆叮嘱

天气步入秋季的时候,叶子已经变黄,温度也不再那么让人不能呼吸,变得凉爽,多少可以喘一口气了。


薛少尘自薛家出来是春夏交际,现下回家,叶子都已开始泛黄了。


他思及单不秋现下虽不如往常,但已能自己独立行走,心中虽是欣喜,但也不免难过。


薛少尘坐在那马上,想到单不秋,便又想到隐耀君,当初单阁主听得归来的手下所提要求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也不知对方提了什么要求,竟叫这偌大明云阁之主都面露难色,几乎就要回绝之际,是隐耀君出现,这才换得单不秋那条假腿,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叫本就面和心不和的两个人,几乎连仅有的一点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下。


他正坐在那里苦苦思索之际,肩上被人一拍,便听得有一男声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叫你也听不到?”


薛少尘回过头来,瞧见男人面孔道:“李兄,抱歉。”


男人摇摇手道:“我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薛少家主,我且问你,你家还有多久才到?”


薛少尘道:“估算时日,约莫也就这两日。”


接着薛少尘话锋一转:“不过李兄的妹妹现下不去找,没事吗?”


男人听得薛少尘提到这件事,鼻子出气,冷哼一声:“若非父亲开口,谁稀得找她,刁蛮无礼,不知尊卑,真是将她宠坏了!”


说完像是想起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不好,于是急忙一扯缰绳道:“既然快到你家,不若加快脚程才好。”


薛少尘装作没听到他前头那些话,只是扬鞭道:“既是如此,李兄不要落在下首才是!”


于是两个人两匹马,直往薛家去了。


这两日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待得到了薛家时,天色已晚,薛少尘急急扯住缰绳,下得马来,便瞧见门口两盏写着“薛”字的灯笼,原是门前左右各站了一个人,两个人穿着衣服一模一样,就连长相都一模一样,若不是分外熟悉的,只怕都分不清谁是谁。


“薛行薛止,见过少家主,问少家主安。汤相公已经歇下,言娘子说明日再去问安好。”


这两个人瞧见薛少尘过来了,面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恭敬问好:“言娘子知道少家主今日回来,已备好热水饭菜了。”


薛少尘将缰绳递过去又问:“李兄的屋子呢?也准备妥当了吗?”


那两人又异口同声道:“自是已准备妥当,由我二人各自领路去办。”


说罢,这两个人便举起灯笼前头带路,夜里的薛家寂静无声,只有廊下灯笼亮着,偶尔有几个婢子小厮见着薛少尘等人,也不多话,只是垂首站在一旁,等人过去了,才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那李兄与薛少尘并肩去走,跟在这薛行薛止两人后面,轻声问薛少尘道:“这两个是谁?长得这么像,你分的出来么?”


薛少尘笑了一声道:“李兄,这两个人是我院中管事言娘子的下属,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旁人初见,自是分辨不得,但李兄来我府上小住,日子久了,也是能分出来的。”


这四人走了一会,薛家偌大,从正门行到薛少尘的小院也花了不少时间,薛行对着薛少尘行了一礼,便与自己兄弟分开,将来客带往其他地方去了。


那薛少尘进了自己屋子,却见热水早已备好,于是除了衣物,自去下水缓解疲惫,正闭眼享受,忽听得门外敲门声起:“少家主,是我。”


薛少尘躺在那里,懒洋洋的,只是喊了一声进,便听得石屏风外门一开,有个人进来,与他隔着屏风说起话来。


“少家主,这几日有拜帖来了。”


那声音娇娇软软的,但掷地有声,叫人不容小视。


薛少尘眯了眯眼,因着舒服发出一声长叹:“若是那些乱攀关系的,就一如往常,说我有事,或说我闭关修炼,无暇见人。言娘子,你晓得的,怎么还来问我?”


那被称作是言娘子的人笑了一声道:“少家主,这次来的拜帖,只怕你晓得了,要高兴地跳起来呢。”


薛少尘拧了毛巾盖在脸上:“哦?是谁?”


言娘子道:“数月之前,少家主你来信提的这两位,好巧不巧,现下正来了呢!”


薛少尘猛地将身子坐直,大声道:“是云平云澄二人么!”


言娘子听见他这样说话,便晓得是上了心的:“是,少家主要现在看么?”


薛少尘急忙喊道:“你拿过来,我现在便看!”


那言娘子装作吃惊啊了一声,随后笑道:“少家主,男女授受不亲,我这样进来不大好吧?”


薛少尘急忙缩进水里,改口道:“你搁在那边桌上,我等等自己去看。”


言娘子自是应下,随后又道:“少家主。”


薛少尘有些着急她怎么还不走,只是匆匆应了一声:“怎么?”


“那位李长胜李公子,明日怎么安排?”言娘子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冷,若是细听,便能听出她叫“李长胜”三个字时,带着隐约的恨意。


薛少尘听得李长胜名字,神色一凛:“不要怠慢,但也不要太恭敬,李家势大,与我家同有威名,不好得罪,但也不好过于谄媚。”


言娘子听了,只是答应,随后退出屋子去了。


那门扉一关,薛少尘也顾不得一身都是水,只是跳出水去,取了浴巾粗粗裹了,急忙去看桌子上的拜帖,捧在手细细读了几遍,在瞧见拜帖上的日子后,又急忙算了一算,约莫十来天后便会前来拜见,于是急忙穿了衣服,趿拉着鞋子边往外跑,急忙去找言娘子说事去了。


翌日,薛少尘起了个大早,只是简单梳洗过后,便直往汤哲院落中去。


还未进到屋中,光是站在院里,便闻得浓郁苦涩的药味,几个侍候的小厮站在门口,见到薛少尘来,便行礼低声道:“方客卿正给相公把脉呢,昨日听得公子回来,相公脸色都好了不少呢。”


薛少尘简单点头,又问道:“父亲怎么不在?就留爹爹一个人么?”


那小厮道:“家主这几个月基本上都不在,公子您偷出府去,家主心急如焚,亲自出去寻您,后来得了您消息,放下心来,但又遇上事,回来还不久,便又出去了。”


话说到这里时,忽的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清冷女声:“汤相公思虑过重,还是过往的旧毛病,需得静养,安神的汤药还不能停,但这是心病,汤相公若是自己想不开,我也没有办法。”


那里头有人咳嗽一声,声音有些哑:“劳方客卿费心,只是我这毛病……”


话未说完,便又咳嗽起来,薛少尘心中焦急,急忙推门进去,便见得床上一个男人靠着软枕,瞧着约莫三四十岁,但神色疲惫,年轻时应当也是风度翩翩之人,可现下丹凤眼下青黑,嘴唇毫无血色,一头黑发束在身后,衬托那面色更加苍白,屋子里燃香混合着药味,叫人觉得气味特殊古怪。


“爹爹!”


见得榻上男子这般模样,薛少尘几步上前坐在床头,便伸手去抓男人的手:“儿回来了。”


男人的手握在薛少尘手心,肤色有些黄,且无几两肉,骨节分明,藏在空荡荡的袖子里,只觉得他瘦弱不堪。


“方客卿,有劳你了。”男人却不理会薛少尘,先对着方采苒又说了几句话,待到人走后,才转头去看薛少尘,伸手敲他头,神色严肃,“你做的好事!撺掇人去那个地方,也没个护卫!好在性命还在!若是人死了,你是要明云阁与薛家交恶吗!”


话一说完,便又转头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脸上因着这动作而稍微显示出一丝血色来。


“爹爹,是我的错,你只管打我骂我便是,不要动气,动气伤身!”薛少尘给他抚胸顺气,急忙认错讨饶。


汤哲又咳了一阵,缓过气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信里说不清楚,你自己好好说个清楚明白!”


薛少尘见他如此,自是不敢隐瞒,于是一字一句细细说了,只隐去黑市之事不说,囫囵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事。


汤哲一边听一边皱眉道:“你说还有谁?天极宗的赵瑞儿?”


他问这话时眼睛发亮:“她现下是什么情况?可还好?”


薛少尘道:“我瞧她精神奕奕,修为不低,但总是板着张脸,好像总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听儿子说完,汤哲眉头收得更紧:“你若是日后再遇到她,需得对她恭敬有礼,不可轻忽怠慢。”


薛少尘心中有疑惑,想要追问,但他知道汤哲对自己的来历过往都讳莫如深,只字不提,也不敢深究追问。


“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将要成亲,怎么行事还是如此鲁莽!”汤哲伸手又去敲他头道,“对了,既然你说救了你的那两个人会来薛家拜访,但是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早做准备,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万不可草草敷衍了事。”


薛少尘道:“这是自然,便是爹爹你不说,我也会早做准备,我已吩咐了言娘子了。”


汤哲点头,又问道:“旁的也不多问,我再多问你一下,李家的二公子又是什么事情?怎么跟你一块回来?”


薛少尘道:“他父亲遣他出门去找妹妹,他半道上遇上我,与我谈佛论道起来,正在兴头上,儿子便请他来家中坐坐玩耍了。”


汤哲皱眉:“李家现下是李大姑娘掌权,这二公子据说原本是李家家主属意的继承人,但不知怎的,近些年来毫无进益,又加之陆续闯下祸事,为李家家主不喜,我听闻他为人风气不大好,你不要与之深交。”


薛少尘岂有不听之理?自是乖巧应下,又给汤哲说了一些零碎琐事,便听得小厮进来道:“相公,好喝药了。”


于是薛少尘亲自奉药,侍候汤哲休息睡下,又忧心汤哲病症,出了汤哲小院,便急忙往方采苒居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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