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平

第84章 药圃迷踪

这功夫云澄与枫桥已经到了薛家宅邸,托云澄的福,枫桥也有幸感受了一把风行兽的速度,现下夜深月静,马车远远停下的时候,皎洁的月光穿过疏密有致的树丛落在马车和云澄枫桥两个人身上。


二娘挑选的接头位置正对着薛家后门,平素并没有什么人来,这是一处已经荒废了的院落,门被轻轻敲了三声就被推开了。而一推开就能瞧见外面站着的两个人,二娘将人带进院内,绕过一大片茂密的树丛,走上小径,在角落站定了,这才缓声说话。  


“小尊主,怎么就你来,尊上呢?”


先说话的是二娘,她还是穿着往日的便服,并没有带其他照明的工具,现下并无什么浓云遮挡,光凭着月光也能视物清晰了。


“怎么?没有她在,我就做不了主么?”云澄笑了一声,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伸手指了一旁的人道,“枫桥,我想你应当比我更熟悉。”


“言娘子。”枫桥将头上的斗篷摘下,露出一张和善的脸来,眼睛总是弯弯笑着,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平易近人且极好说话。


“小尊主怎么把她给带来了?”若是现在薛家有任何一个仆人在此,都会分辨出,这个被云澄称呼做二娘的人,就是薛家少家主薛少尘院中的管事娘子——言娘子。


“既带她来了,自然是有事要做。”云澄将手背在身后轻声道,“不过我托你查的,是不是如我所言?”


二娘道:“果如小尊主所言,确实有些奇怪。”


云澄将眼一转,讥讽笑道:“呵,一个血眼佛薛家的家主,却去给旁的人做狗,怎么不奇怪。”


随后她扫一眼一旁站着的枫桥,对二娘道:“现下先不多说旁的,二娘,方姑娘那边还要请你带一下路,之后的事,还是要找个稳妥僻静之地细说才是。”


于是这三人趁着夜色,绕避过薛家耳目法阵,直往方采苒院中去了。


现下正是深夜,人多是疲乏的,便是有机灵警醒的,也多半是被安排到薛家那三位重要人物院子那里去,是故往方采苒院子里去的时候,一路上并无什么人在,畅通无阻。


可到了方采苒院中,三人推门进去,却不见人影,只瞧见书桌上点了灯火,墨迹半干,桌上茶水尚有余温,显然方才还在屋内。


三人在屋中环绕搜索一圈不见人影,正是好奇,却见得枫桥轻轻啊了一声道:“我知道她去哪了。”


方采苒院子并不小,因着她医修身份,又受薛家礼遇,单独给她拓了一小块地方种植草药,草药之中有一味唤做“见月开”,只有在每月十五十六两日方才盛开,这时药物药效最强,而方采苒如此珍惜看重药草,现下这个时候应当正好在屋子后头的草药园圃中侍弄药草,枫桥做过她一段时间的侍药小童,对她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再清楚不过,于是径自带了两人去了后头药圃。


这进了后院,就瞧见药圃篱笆半开,空气中药香浓郁,各种草药的气味纠缠在一起,气味怪异,叫人脑子都醒过来了。


“是在这里?”云澄问了一句,环视四周,下意识用手掩住口鼻。


“随我来就是。”枫桥推开篱笆,沿着药圃小路进去,这药圃四周栽了一圈大树,树荫遮掩,站在这树荫下头,既能瞧清园圃,又能不被人瞧见。


三人沿着药圃走了几步,便远远瞧见月光之下一道绰约白衣身影,枫桥伴在方采苒身边有些年份,自然晓得那人是谁,正待上前几步,却忽的瞧见一旁一道黑影靠近,伸手一揽,随即便听到方采苒一阵害怕惊呼:“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美人,不认得我了吗?”那黑影个子高,声音低沉浑厚,背对着众人,光瞧着体格便知道是男子,云澄耳朵灵,顺着风便听到这句轻浮下流的问话。


“我不认得你!你到底是谁!”薛家家风管教极严,方采苒又是薛家家主薛灜眼前的重要人物,是故薛家没有一个不对她敬重的,二娘在薛家这么多年,也算对府中上下都摸得清楚,而现下这般登徒子行径浑身酒气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了薛家来。


方采苒正一心一意在院中记录草药生长,料理药材,她在薛家这么多年,薛家从来都是礼遇有佳,现下也不知道是谁,忽的在黑夜里出现,还伸手搂抱轻薄,当即大惊,急忙挣扎叫喊,却反被搂抱更紧,嘴巴也被手捂住,那男子气息贴到她身上,混杂着酒气,叫她几欲作呕不说,还叫她心里面猛地回忆起多年前一桩可怕往事来。


“真是无情,怎么?这才几十年,美人就把我忘了吗?亏我心心念念于你——杀千刀的!谁打老子!”那黑影越说越是过分,两只手都不老实起来,呼吸粗喘喷到方采苒面上,叫她几乎着急到快哭了,伸手去推,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又怎么能对的上这个与自己力量悬殊的男子?


而正当此时,就觉得那男子搂抱自己的手一松,她急忙推开去,然后逃跑,只听得男人在自己身后捂住脑袋哎呦叫唤起来。


方采苒甫一得空逃脱,便也不管不顾只管往前去跑,可还没跑出几步,那男子便几步上前,又去扣他肩膀,方采苒不敢回头,只是奋力前奔,慌不择路,又是一片黑暗,她只觉得鼻子一疼,便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去。


“横溪,你没事吧!”那声音熟悉,那怀抱温暖,只是这一句温柔问话,就叫方采苒手脚发软,犹如找到依托一般,将人紧紧抱住,在来人怀中发起颤来,泪水都不由自主流下来。


而身后的男子只是哎呦叫唤,一脚被人踢中膝弯,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一把冰冷短剑自后架在他脖子上,剑锋贴在他颈子上,只要再进一毫,便可割破他的肌肤。


“别动!”男人听得身后女子冷嗤一声,“我这剑可不长眼睛。”


接着男子又听见另一个女声:“不长眼睛倒也好了。”


那剑点在男人肩上,月光映着锋芒,晃在男人面上,倒把他激地酒也醒了一部分,但终究还是被这黄汤所迷,分不清现下处境,只是大哄大叫,好在这地方没什么巡夜的人,并不怕叫人听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放开我!”


“你是谁?难道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么?”那剑架在他脖子上的女人语带轻蔑鄙夷,“管你是谁,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姑奶奶我照样这么对你!”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并不惧他,将那剑贴着男人面颊轻轻一动一划,那吹毛可断的宝剑便在他下巴这里划出一条极浅的血痕来,男人被这疼痛所激,又是哎呦一声,随后身子一矮,往前一趴,避开剑去,紧接着双手撑地,一翻一滚,一招“乌龙绞柱”原地盘起,他身后两个女人都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下意识闪身去避,却叫他脱了胁迫,站在那里了。


“他奶奶的,老子就要看看是谁敢对老子动手!”


男人因着疼痛与恐惧头脑逐渐清醒,急忙站定,便往身后那两个女人那里去瞧,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两个人,但谁知那月光皎洁,宝剑锋锐,那其中一个女子将宝剑一晃,宝剑反射的月光正好晃在他面上,叫他眯了眯眼,失了先机,再去看时,一个蒙了面,另一个戴了面具,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恶心人的肮脏鬼!”


那蒙面的女人声音怨恨鄙夷,男人将眼一眯:“你识得我?”


戴面具拿剑的女人则冷笑一声:“我可以不识得,她却不会不识得,太清剑李家的二公子怎么在这里做这种肮脏龌龊的勾当,怎么?几杯黄汤下肚,就将这里也当做你李家的大赤城了吗?”


“你是谁?”一听到面前的人提到太清剑李家,李长胜登时一个激灵,“你们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蒙面女人骂道,“怎么?亏心事做了,转头就忘了苦主?”


面具女人则是轻啧一声道:“这种人本就没有良心,做了亏心事,只怕半点都不会挂在心上。”


李长胜听得她如此骂人,心中不满,下意识伸手便要摸剑,但他本就是醉酒壮胆,敢来轻薄人家,自是不曾将佩剑放在身上,而面具女人又是冷笑一声道:“怎么?太清剑李家‘剑不离身’这个家训,二公子是忘了个一干二净么?无怪李家主看你不重,毕竟无用的二儿子怎么能比得上有用的大女儿!?”


这话说得尖酸讽刺,毫不留情,直直戳到李长胜的肺管子里,他三十年前本颇得父亲喜爱,家中兄弟姐妹三人,大的毫无修行天分,每日只知道弄花侍草,小的那个双腿废了,整日也只闭门不出。但谁知李无纤因这屠晋那事昏迷不醒,醒来后便整个人变化颇大,犹如在昏睡中被人打通关窍一般,修行一日千里,且开始插手门中之事。


又加之李无纤颇得门中上下好感,行事公正妥帖,日子久了,李家主便逐渐看儿子不过,将手中事务交予长女,反将这个独子逐出权利中心,随意许了个由头,便将人赶出来寻那个离家出走的妹妹,李长胜左右气不过,便也借着这个由头外出游玩,这才遇上了薛少尘,到了薛家小住。


话一说完,李长胜心中火起,起身前袭,他虽说长于用剑,但手上功夫也不曾落下,却见那戴面具的女人将蒙面女子一推,冷笑一声道:“好,你既空手与我搏斗,我也不好用剑对你,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不公平。”


说罢将手中宝剑反手往腰后一收,揉身向前,双手成爪,直往李长胜周身要害上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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