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平

第158章 再见故人

且说云平与单不秋二人入得院内,后面的枫桥及乌鳢四人也要跟上,但那童子却冷不丁突然站在四人前头挡住了去路:“实在抱歉,我家主人说了,只见这二位。”


那六玄子倒是头一回听说过这件事,张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枫桥收到云平转来的目光,抢先一步行到前头,长做一揖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就不进去了。”


她既开了口,余下几人便是心里有火也不好发作,却听云平道:“北辰这样大好的风光,月微,你来了这么久还不曾好好逛过吧?现今放你一假,你好好游览这北境风光。”


云平这样说了,单不秋也笑道:“既然云姑娘这样说了,便也准你们假,好好玩去,不用管我。”


两个主人家都这样说了,余下四个自是只能听从,六玄子与小阿碧同乌鳢和枫桥并不相熟,四个人倒分了两头各自走了。


而那云平与单不秋在小童关上门后,便跟着这精神倦怠的小童往里走,这院子颇为雅致,雕梁画栋,价值不菲,可这两个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并不以为奇,三人一路穿行,行到一间暖阁之中。


那小童将二人引入门内,就急忙低头退了出去,单不秋还有些拘谨,可云平却大大咧咧地往里走去,行到桌前坐下,单不秋见云平如此,便也跟着坐下。


这二人屁股才一贴到椅子上的软垫,就听得暖阁内门后传来一声响,声音慵懒妩媚,又带着一些凶意:“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想来讨我的拳头吃么?”


那声音随着轮椅前行的声响一道出现,而更叫人惊奇的是屋中的第四个人,那第四个人右半张脸上扣着半张铁面具,左手戴着厚厚的皮质手套,可她扶在轮椅把手上的右手却是金属打就,泛着亮眼的光泽。


云平见到这声音的主人,并不似单不秋这般惶恐,少年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跳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云平,却见女人笑了一笑,施施然站了起来,脸上又挂上了那熟悉的笑容:“李三姑娘,许久不见。”


李无尘烦她这幅笑意盈盈的模样,瞅了云平一眼,便轻啧一声道:“若是可以,我绝不想见到你。”


接着李无尘又看向单不秋,声音淡淡道:“小阁主,你来做什么?是我给你做的腿坏了么?”


单不秋不知道为什么瞧见李无尘心里就觉得有些恐惧紧张,只听这少年人结结巴巴道:“不,不,此番前来,只是拜见与感谢。”


李无尘啊了一声,点了点头,心思却全不在那少年人身上:“知道了,小阁主有这份心是很好的,但是我这回来北辰,车马劳顿,实在是困倦,需要休息。”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倒是引得她身后那个铁面女人轻笑一声,俯下身去给李无尘扯了扯快要落到地上的毯子:“三小姐,你要说的可不止这些吧。”


李无尘轻嗤一声,颇有些不满,她反手将铁面女人那只完好的左手抓在手心把玩,随后歪着头对云平好像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李无尘眼睛一转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阁主所为何事我清楚,你又来做什么?”


云平倒是没察觉李无尘的欲言又止,只是又施施然坐下道:“我作为你的老朋友,自然是要来看看你的。”


李无尘轻嗤一声,摆明了不信云平的鬼话,但她摆摆手示意单不秋坐下,随后又要晏朝坐在自己身旁,这才歪着头有些满意地靠在椅背上道:“我原以为你是来找我打听消息的。”


云平道:“什么消息?”


李无尘眯了眯眼:“我还以为你晓得了,看起来清音寺消息捂得紧,又或是前两日发生的事,消息慢了些,竟连你也不知道。”


“……说是近些日子里,清音寺死了几个和尚。”晏夕在案上取了一份最新的公文快报递到云澄面前。


云澄坐在桌案前,膝上卧着鸳鸯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给猫梳毛,左手伸过去接了那封快报,将纸一甩就眯起眼看。


“人没抓到么?”云澄粗粗看完,抬头看了一眼晏夕,“看来清音寺那些个小秃驴只会念念经敲木鱼罢了。”


晏夕道:“倒是想抓,但来人神出鬼没,鬼魅一般,出手狠辣,身手敏捷,便是白日出现,也无人能瞧清他长相,寺中现下寺中只得加强了法阵,便是巡寺僧都不敢再单独行动,必要三人一队才行。”


云澄将信搁在一旁,伸手去勾鸳鸯侯的下巴,鸳鸯侯似乎极喜欢,双眼眯起,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可还是防不住不是么?”


云平伸手一指快报,晏夕就叹了一口气道:“如何能防备得住?那人杀人毫无缘由,见到就杀,也没什么牵连同干系,若是那些半途出家的弟子还好说,可能是未剃度前惹的祸端,但有些死的是寺中捡回来的孤儿,除了这清音寺,山都没下过,又如何能有仇敌?”


那单兰听罢湛淳所言:“……既然如此,方丈是无暇抽身了?”


“单阁主,非是老衲不肯去,但凡能有半点凶手踪迹,都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那白须白眉的老僧双手合十坐在椅上,颇为遗憾道。


那单兰听湛淳推辞不去,心中本就不快,耳中对湛淳的推托之词并不在意,目光倒是有些百无聊赖地在湛淳身上游动。


湛淳见单兰不答,只是又合掌念了一句佛号:“此番得单阁主亲自前来,本是不好推脱的,但现下……”


他语中未尽之意单兰如何听不出来?


只见这眼中精光四窜之人语中带着遗憾捻须道:“寺中这么多人无辜枉死,大师确实脱不开身,是我唐突冒犯了,此番清音寺遭祸,若是有我明云阁能帮得上忙的,还请大师知会我一声,我明云阁上下定然义不容辞。”


他说的大义凛然,但话到这里,又折了一折道:“只是清音寺在北地之中声势煊赫,这样大的盛会,广邀天下,贵寺不来,难免会有些遗憾,所以……便是方丈不来,却也不能另外派个人来么?”


单兰此番前来必然要请清音寺的人来,一是北境之地除去明云阁与倚风刀苏家之外,颇有名望的宗门除了清音寺外不作他想;二来清音寺若是不来,落在有心人口中,只怕又生祸端。


可湛淳这老秃驴左右打太极,只想将这事情绕转过去,单兰晓得暗示无用,只能开门见山了。


湛淳是佛门中人,佛法修为高深,年岁又长,其实并不大想参与这俗世之中诸多纷杂,可清音寺现今已不能偏安一隅,作壁上观了,虽然想要避世,可这俗世从不肯放过他去。


现在单兰这样问,只怕总要派个人去的,可若是当即答应了,未免不妥,于是湛淳话锋一转道:“此事明日必会给单阁主答复,今夜便请在寺中宿上一晚如何?寺中简陋,还请阁主宽恕则个。”


单兰眼睛滴溜溜一转,唇边扯出一抹笑来:“正好想与大师讨教佛法来着,如此甚好。”


两人又是一番客气推脱,直到夜里,湛淳正在自己方丈房中给新收的弟子讲经时,单兰却忽的出现了。


白日里湛淳以为单兰那句“讨教佛法”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但谁知今夜当真登门来了。


那新收的弟子听到外头小僧喊“单阁主到”时,下意识张大眼睛往门外去看,右手边那条空荡荡的袖子都抖动起来。


湛淳晓得他在想什么,于是轻声道:“净台,既入空门,当舍凡尘。”


那独臂弟子叫他一喊,转过神来,又缓缓跪坐在蒲团之上,垂眸翻看经书。


门口小僧通报一声后,单兰便进来了,他一副恭敬有礼的从容模样先是对湛淳问了声好,这才在湛淳室内一张椅子上坐下。


室内灯烛并不明亮,只留了小僧前一盏,小和尚面前的经书倒是字字句句看得清楚明白,可湛淳与那小和尚的半张脸都隐在昏暗的夜色中瞧不真切。


单兰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那蒲团上的小和尚,却忽的怔住,眉头紧皱快步上前道:“净台!世侄!你怎么在这里?我找的你好苦!”


随后又是一些问话,到底发生什么,又如何沦落至此的问题。


那和尚被他一叫,身子一颤,随后缓缓转过头来,单手举在身前欠身行礼。


单兰见他并不说话,心中生疑,面上生出心疼和愧疚等情绪,忙从椅子上下来行到净台面前,弯身去扶他,但见这少年人目光平淡,好似古井无波,只是睫毛颤动,又低下头去。


湛淳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法号净台,现下在修闭口禅,他发下誓言,决意五十年不说话,从而洗清罪孽。”


那少年僧人肌肤白净,可已然消瘦不少,衣衫不似以往一样华贵,只是粗布僧服,他右臂袖摆空荡荡的,显然是没了右臂,整个人立在昏暗的光中,若不是那张面皮一如往常,他这样大的变化,就连气质都大改了,以往的活泼欢乐都已离他而去,只剩下一片静谧,安然不动立在那里。


一听到薛少尘修了闭口禅,单兰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他此番前来清音寺有三个目的,一来是为了清音寺参加立冬大会的事,二来是为了从湛淳那里探听云平的真实身份,三来么便是想从薛少尘这里了解清楚当日薛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是否与云平有关系?


可现下薛少尘修了闭口禅,又入了佛门,单兰不论如何总不好强逼他开口说话。


单兰却又如何知道这薛少尘修闭口禅不是临时起意,原来薛家事情一出,总有好事者想打听到底是什么缘故致使薛家沦落至此,薛少尘心知这本就是家丑,他做儿子的,哪怕父亲做下天大的错事,那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去说,又兼之明云阁派人打听,薛少尘不堪其扰,心中便生出不耐来,索性就修了闭口禅,一来是为了代父赎罪,二来实在是不愿开这种口。


单兰早晓得薛少尘遁入空门的消息,但线下却装作是错愕的模样,眼中落下泪来抓着薛少尘的手,可这少年和尚只是任由他动作,毫无反应。


直到湛淳念了一句佛号,对薛少尘道:“净台,既然贵客来了,你便先下去吧。”


那少年和尚这才又一欠身,弯腰拣了书出去了。


那单兰目送薛少尘出去,面上仍是悲痛模样,落泪也顾及不得,急忙用袖子揩了。


湛淳则是又诵一声佛号,单兰眼睛微红对湛淳道:“原来我这世侄竟在大师这里。”


白须老者道:“单阁主,净台已然剃度,斩断尘缘了。”


单兰长叹一声道:“薛家横遭此祸,家中百余口人被屠戮殆尽,薛家主下落不明,汤相公也音讯全无,这孩子又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心中也是疼惜,发动人手也遍寻不着,却不知怎么在清音寺出家为僧了?”


湛淳晓得以明云阁的本事,若当真要找,早就知道了消息才是,可他并不想戳穿单兰谎言,只是缓缓道:“他是自愿出家的,前些日子央了一位居士送来的,我本不欲再收徒,又加之这孩子尘缘未尽,可这孩子聪慧有礼,我又见他心意已决,加之那位居士与我相熟,便破格收了他,叫他做了我关门弟子。”


单兰又假做拭泪道:“却不知是谁送我这世侄来的?”


湛淳见他顺势提起,不疑有他,便缓声道:“那位单阁主应当并不认识,此人姓云名平,字岚客,是位颇有学问且知识渊博的人,贫僧见她在佛道上颇有见地,故而引为知己。”


单兰啊了一声道:“说来也巧,方丈说的人我或许也是认识的,此人是不是蜜色肌肤,相貌俊美,为人宽容和善,左眉上有一条淡淡疤痕,行止谈吐优雅有礼,令人见之忘俗?”


湛淳点头道:“阁主竟认识她?”


单兰眉头轻皱捻须道:“大师是方外之人,对于一些事情或许并不清楚,但此人前些日子在我明云阁拍卖会上一掷千金,将那次拍卖会上的所有珍品尽数收入囊中,如此财力实在可怖,我心中好奇此人到底是谁,这世上竟还有我明云阁还不知道的人,于是我派人四处寻访,可此人来历师承俱是一片空白,竟不知道从何查起。”


湛淳道:“云居士么?说到她,我对她的多少知道些。”


只见这和善老者道:“她的气度,单阁主你以为如何?”


“气度雍容,姿态从容,只怕不是一般小宗门所能养出来的。”


湛淳道:“确实,她是海外一个隐世宗族里面的旁支,但天赋极佳,家资颇丰。”


单兰思忖道:“可……可我从不曾听说过什么姓云的海外宗族。”


湛淳道:“这世间如此广阔无垠,有些地方可能终我等一生,都不会知道。”


单兰道:“那她既是隐世中人,又何必来此?”


湛淳道:“你见过她妻子没有?”


单兰咦了一声:“我倒是听我儿提起过,但是从不曾见过。”


“她妻子是族中嫡系,可她只是族中旁支,便是族中议亲也是轮不着她的,可她心里喜欢她妻子,她妻子心里也喜欢她,两个人便做了极大胆的决定,在她妻子要另嫁旁人的前夜,两个人一道从族中逃了出去,到了此处。”


“那她到底多有钱,大师知道吗?”


“这我并不清楚,可她看上去家资颇丰,在寺中添灯火香油钱时往往都是一掷千金,且她出行都乘坐一艘极大的飞舟宝船,在我看来,她的财富好像永不会用尽,故而身家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单兰听到湛淳提到那飞舟,心中一震:“那她难道就是居住在飞舟之上,没有固定的居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她好像颇爱游历,四海为家。”


单兰道:“那大师既见过她妻子,那一定也知道她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湛淳双手合十道:“云居士以往前来都会带着她妻子一道来,但最近一次见面,我却不曾见过云小居士,我问云居士,她也不说,想必是她们二人发生了什么事吧,不过她妻子天性烂漫,活泼可爱,常常有惊人之语,性格率直却也心思细腻,倒是有趣得紧。”


单兰道:“她妻子叫做什么名字?”


湛淳不疑有他:“她妻子也姓云,名唤云澄。”


单兰道:“那大师可知,她还有什么相熟的朋友吗?”


湛淳先是思忖片刻,随即缓缓道:“她来我这里鲜少说旁的事,这我倒是不知,不过我曾听她妻子曾谈及大赤城李家的三姑娘,兴许同这三姑娘是认识的。”


单兰眼睛骨碌碌乱转,正欲开口再问,却忽的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门被扣响:“方丈!不好了!那凶徒又出现了!”


那湛淳原先眼睛半眯,现下一双眼睛却猛地睁大了,目中精光烁烁,仿若雄狮猛虎,哪里来方才的慈祥模样?


这老僧对单兰道了一声抱歉,便快步行出门去:“在哪里!?”


前来报告的小僧衣衫已被抓破了,寒冷的北境冬夜露出赤条条的右边臂膀,面上半张脸是血,仔细一看,他的头顶已叫人抓出三道血痕。


那小僧道:“他不知怎的竟从后山的那条溪道之中潜入寺里,抓着人就问话,凡是答不出来的都叫他扼断颈子死了!”


这清音寺日常取用的水乃是后山流下来的一条宽深溪流,那溪流从清音寺内穿过,寒冬腊月之时便会结冰,苦寒难忍,便是修为高深之辈下到水中都受不了那寒气,故而寺中冬日里,武僧便会借凿冰取水来修炼。


而清音寺中防御阵法开启,寻常人是轻易进入不得的,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凶贼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闯进寺中。


湛淳当即快步出去,哪里顾及得了单兰,可单兰心中也是好奇,竟也一道快步同行,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那寺中斋堂与厨房交汇之处,就听见呼喝及打斗声。


现下将至月末,月色不明,那院中又栽有诸多树木遮蔽,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朦胧树影之间的微明灯火摇曳摆动。


而那院中围着三四十个僧众,那些僧众中心则立着一个人,那个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头蓬乱头发与虬髯将脸遮住大半,满身冰霜凝结,身前鼓鼓囊囊的,但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发散出一股极为浓重的腐败臭气,几欲作呕。


却见那三四十个僧众无一胆敢上前,盖因此人手中正牢牢抓着一个光头僧人,这僧人一身黑色武袍,但与那些普通弟子不同,他衣襟袖口绣有南无阿弥陀佛几个金色字体,脖子上一串一百零八颗的念珠已经断折散落满地,而那僧人双目圆睁,面部泛红,显然是刚刚咽气不久。


湛淳只一眼就分辨出那是他座下大弟子,讲武堂堂主净寻。


那人死死抓住净寻脖颈,正低声呢喃,湛淳修为高深,自是听清楚这蓬头汉子再说些什么。


“他在说:‘到底谁知道?’”单兰压低声音对湛淳说道。


湛淳双目微阖:“他还说:‘把他交出来。’”


那人来回絮叨只说这两句话,好似神志混乱不清,疯癫异常,且在煌煌灯火之下,他一双眼睛好似黑色玉石,时而清醒,时而迷蒙。他目光四转,似是在寻找下一个想要问询的目标,他的目光每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些寒意。


——盖因那目光好似猛兽一般,嗜血残暴。


而恰在此时,湛淳座下净字辈余下的四个弟子悉数赶到,单兰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了薛少尘,但见那少年僧人在这寒夜之中衣衫单薄,不做声响地站在末尾,微微低头。


“师父!大师兄他!”开口的是湛淳二弟子净度,他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赶来,却第一眼就瞧见净寻的死状。


湛淳片头轻声对净度道:“你与净正、净庭先将院中僧人疏散,清点死伤,治疗伤者……”


他最后一句话不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但净度已明白他余下之意:“往生了的师兄弟定然会安排超度。”


“好。”单兰听见那从头到尾都安静慈和的僧人微一点头,随即大步上前,这一脚踩下,周身便无风自动,叫那人群中心的蓬头汉子立时将目光转向了湛淳。


“施主闯我清音寺,杀我弟子僧众,究竟意欲何为!”那老僧修为灵力雄厚,声若洪钟,这句话一出,周围树上的积雪就立时簌簌落下,所有人的耳朵都有些发疼,可听到这声音,心中却也生出安心感来。


原来这一声责问乃是清音寺的绝技之一,旁人修为若不强,只会觉得这声音震耳昏头,立时失了神智,难以反抗。


可那蓬头汉子却不知为何却毫无反应,幽幽如狼目光转向湛淳,漆黑寒夜之中,那煌煌火光映进那汉子眼中,所有人见到这眼神都不免胆寒。


而湛淳并不退避,反倒直勾勾回视那汉子。


“你一定知道。”那汉子似是低喃,随后又疯了一般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大,竟叫众人都心胆俱寒,齐齐看向湛淳。


“你一定知道!”


他这最后一句喊出,声若狮吼,同时一脚踏碎石板,双手成爪便往湛淳袭来!


所有人都看着蓬头汉子的那个动作。


但只有单兰。


只有他注意到昏暗灯光之下,薛少尘听见那蓬头汉子吼声之后。


——一下子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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