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独门法阵
在薛灜同汤哲说话之时,云平云澄两个人的屋内已熄了灯,好似已经睡下。
但唯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姑娘知道,她们今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薛家背靠一座山峰险处,被包围在一处峡谷之中,坐北朝南,而两人此行的目的,便是那隐藏在薛家最深处的薛家密地。
今夜的目的只是为了大致了解其中的构造结构,两个人并没有打草惊蛇的意思,便是往常横冲直撞的白龙都收敛了性子,隐忍不发,即便对着云平还有些不满,却也不曾发作。
选在今夜行事,并无其他原因,只是凑巧而已,但出发前二娘说薛灜往汤哲院中待着,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这件事,却是意外之喜。
整个薛家上下,除去薛灜并几个他的心腹,其他的确实不足为惧,云平云澄两个在薛家夜巡队伍间如闲庭信步,悠然穿梭躲避,好似风吹一般,只是略一眯了眯眼,便立时毫无踪迹可寻,直到了薛家密地,反倒渐渐没了夜巡队伍。
“这阵法特殊,一般人轻易进去不得。”
入密地的门隐在苍翠的藤蔓之间,长了不知多少年,层层叠叠,将刻在岩壁上的防御阵法都覆盖住了。
云平伸手轻轻触了一下,感知到其上无与伦比的庞大力量,不由得心头微微一震,缩回手来对云澄说了一声。
“既然如此,自然是不克强攻。”密地石门口左右摆了两个石灯笼,其中的灯火明亮,火光跳跃起来照在白龙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上,连带着云澄的眼睛里都闪动着温暖的黄色灯光,她眼睛转了一转,伸手也学云平去碰了碰那刻着防御法阵的石壁,但比起云平,她眉头微蹙,小小咦了一声。
“怎么?”听得她发出这声音,云平问道。
“奇怪,太奇怪了。”云澄却不曾回答,只是自顾自伸手又摸了一遍那刻着防御法阵上的石壁,“但凡是法阵,都需得有灵气充能方能运转,便如飞舟上所刻画的飞行法阵,煮水的铜锅上所刻的火能法阵,都是需要用灵石来嵌入其中,以作法阵使用之基本。除非是那些用灵气不多的一次性法阵,才用不到灵石这东西。”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你说这法阵,它奇怪在哪?”云平在阵法之上并不如云澄有天赋,来的精通,只是粗粗了解了大概。
云澄的双手按在这防御法阵上轻声道:“凡是如这个用灵石的大型法阵,都是要定期更换使用的,但是若是为了维持这个法阵,花销未免太大了些。”
云平皱眉道:“这又是怎么说?”
云澄将手收回,在一旁摸着下巴来回踱步:“一条上品灵石矿,用在这防御法阵上,也至多撑不过三十年。这防御法阵与薛家外头那个保护全宅的防御法阵不同,它独门独户,似乎是专门为了这个地方而设立的,即便外头那个大法阵被破坏关闭,与这个密地法阵也无甚关系,只是这个法阵虽不如外头那个防御法阵大,可吃的却比外头那个还要多的多。”
云平听她这么说,心中明了:“你的意思是,这法阵比之外头那个法阵花销大,却又比外头那个法阵小?”
云澄点头道:“不错,因着这法阵特殊,所储蓄所使用的灵力也高于其他法阵百倍不止,威力巨大。可要能维持现如今薛家这个法阵,要么就是薛家的家底比我们想象中更厚,要么……就是有别的东西为之源源不断提供能量。”
她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云平见她如此,心中也有了猜测:“你的意思是说,维持法阵灵力所需的是……”
云澄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一张脸上写满了沉郁肃然:“不过是还是不是,我一试便知,若是同源,只消借力开力,绝非什么难事,可若不是,只怕我想要的,还藏在别处,就算是二娘都不一定知道。”
说罢,也不等云平多言,她便将手按上了刻在石门上的防御法阵之上,调动起周身灵力,眼睛一闭,复又睁开,已是变得通红,现出本来的瞳色。
云平立在一旁,也不知道要如何,只是沉着脸立在一旁,心中虽说是焦躁不安,却也强行忍住,压下担忧,小心警戒。
云澄双手按在那石门法阵上,调动起周身灵力,试图在这法阵之中找到一丝细小的缝隙钻进去。
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再完整完美的法阵,都会有一两处极不容易叫人发现的缝隙,而法阵之破,要么寻到阵眼,一击即破,要么就是找到这法阵裂缝,潜入进去,破坏法阵结构,从而破阵。
但越是精妙的法阵,就越不会叫人轻易找到一丝缝隙,而所需的精力与灵力消耗就越大,现下又非安全之地,云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守护警戒。
云澄将眼一闭,便操作灵力化作如头发丝一般细小的细线蔓延攀附进去。
她晓得现下没有功夫小心摸索探寻,只能咬咬牙花下大功夫,动用周身灵力将这法阵全数笼盖,如同用一只手握住一个看似表面光滑没有丝毫破损的球,小心用手去感受肉眼看不见的裂缝。
这样一来,虽然速度会加快,但不免会大量增长灵力消耗。
她不敢分心,只是闭眼摸索,灵力仿佛是她的第六种感官一般,将这歌偌大的法阵捏在手中把玩摩挲,来回反复寻找那一条裂缝。
功夫不负有心人,即便这法阵看似毫无错漏,却还是叫她找到一条极为细微,几不可察的小缝。
云澄额上沁出冷汗,越是到此,越不敢疏忽大意,她用极为轻柔缓慢的动作将那本就细如毫毛的灵力再次分做更细几股,然后一点一点往那缝隙处钩摸进去。
可那法阵极为古怪,刚一探进去,云澄便发出了低声短促的声音。
云平听得声响,急忙几步上前,可又做不了什么,只是担忧地看她,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
烫,太烫!
云澄甫一潜入这法阵,便立时觉得自己被灼伤了,灵魂识海都灼热非常,但她反应极快,赶忙调动灵力,用极为精妙的把控,将那灼热阻挡在外,继续探入。
云澄在这里忙活,云平也没闲着,这周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她眼睛,于是她调转周身灵力,御风而动,将灵力以这密地为中心,半里为限铺展开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立时皱起眉来。
原因无他,只因应该在汤哲院内呆着的薛灜现下正缓缓踱步前来!
而这一切,云澄并不知晓,现下正是破阵的关键时刻,如何能够打扰她?
于是她只能集中注意力,死死盯视着薛瀛来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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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明,有清风拂面而来,竹影飒飒,小径上灯火微明,院中溪流缓缓流淌,碰撞到石块上时发出细微声响。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祥和。
但因着李长胜及汤哲的事,薛瀛总归是心绪不宁,
他自汤哲院中出来后,本应往自己院子里去,可独自待了一会儿,只觉得坐立不安,而洗漱更衣之后躺在榻上,又辗转难眠,索性不再睡,只是披衣出门,不曾带人,遣了左右各去做自己的事,夜半趁月色良美,出来一个人走动。
这花园偌大,是他当初为了自己的丈夫所建,但始终不能叫他满意,而汤哲自己属意的那座院子,总叫他想起那时在天极宗的事,这样一来,这一对道侣所建的院子,竟是都不曾叫对方仔细逛过。
可能因为今夜汤哲提及了“旧事”,不知为何,却叫薛瀛心中生出一股勇气来。
为什们不敢去逛汤哲属意的那座院子,说到底,其实还是害怕汤哲想起那个“旧人”来。
可今晚这一遭,却叫薛瀛逐渐醒转过来。
——都已过了五十年了,那个人还是悄无声息,只怕早就死了。
既是死人,又拿什么来同自己去争?
思及此处,他便也释然了,进了那院子,囫囵逛了,只觉得不过如此,心下一松。
而后又睡意全无,便突然起意想去密地一看,但他心下放松,又加之现下在自己的地方,不曾防备察觉,这才有了云平发觉他这事,若是换作以往,他早就有所警觉,又何至于如此?
他越走越近,但好在并不着急,可这缓缓步伐,一步步好似踩在云平心上,每走一步,都期盼他能走的更慢些,可又厌烦于他走得太慢,期望他能走得快些,便是砍头杀人,也没有把刀悬在人脖子上头,迟迟不落的道理。
那密地隐在薛家北面,只一条小径通过,周围密密麻麻种满了树,苍翠繁茂,夜间便是月光明亮也看不清前方。
但小径左右每隔五步便设有石灯笼,上头刻有的法阵叫它夜间自明,所以即便是昏暗道路,也能瞧清前方之路,不至于迷失。
微风飒飒吹过竹林松柏,薛瀛的衣袍被风带起,长发拂过他肩头,前头的石门藏匿在小径终末,远远就能瞧见那石门门口两盏石灯笼发出柔和的光来。
薛瀛越往前走,就觉得风越发大了,那风一下子袭来,令他下意识眯了眯眼,恍惚间有黑影在石门前掠过,可他眼睛又睁开时,面前已什么都没有,好似方才是他看错。
他也这样认为,只做是这密地外头一片树林里所栖息的夜行动物见人受了惊吓,这事他已遇到过多次,并不放在心上。
于是他几步上前,伸手按在那石门上,用心中喃喃念出开门密令,就听得这石门发出轻微响动后便往两边推开,露出两人宽的缝隙来供人通过。
薛瀛将手收回,背在身后,正欲抬步往里去走,可走不到五步,忽然之间,他定在那里不动了。
他双眼微眯,偏头往右脚边去看。
有一滴鲜血正留在他右脚脚边,看样子是刚滴落不久,血色殷红。
薛瀛猛地站直了身子,环视四周,周围没有任何声响身影,好似这血是凭空出现一般,落在这里。
不会这么简单。
薛瀛弯下身子,伸手去触那血滴,粘稠光亮。
——还带着一股极为诱人的芬芳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