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平

第21章 斗笠狂客

那中年儒生同老丈说着话,自是没有去管一旁挑起话头的赶车人,再回头去找人时,那赶车人却已不见了,而恰在这时听见人群中心传来极大的辱骂声来。


“跟爷走是你的福分!”


云平轻轻巧巧挤进人群站在最前头,正抬手压了压斗笠,便听见一个年轻公子蛮横无理的声音。


于是她抬眼去看,只瞧见前头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衣衫华贵,满脸骄横跋扈之气,又见后面跟着几个服饰统一的小厮,心下便断定,此人就是李长胜无疑。


却见那李长胜面前有三个人,老的一个头发胡子花白,额上有血,正在地上跪着磕头乞求,口中喃喃有词。老者身旁另有一个青年壮汉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躺在地上,抱着左脚,只是张着嘴出不了声,汉子身旁有一个姿色娟丽优雅身段玲珑的女子,正在那跪着掩面哭泣,我见犹怜,却叫那跋扈公子更是心痒难耐。


“爷!爷!行行好放过小老儿的一对子女,若是爷要打人出气,小老儿贱命一条,年老体衰,没也就没了……”


那老人哀声切切,几乎就要哭着背过气去。


“呸!老子要你贱命干嘛!”李长胜一脚踹倒老人,手下几个小厮也会看他眼色,将那老人拖开,可不知是因为心系子女,那瘦弱干瘪的老头竟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伸手死死抱住李长明的腿,两三个壮年小厮跟在他后头想把他扯开都扯不动。


“他妈的!真是活腻歪了!”那李长胜本就心中火起,当即便拔剑骂道,“给我松开,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瞧他这肆无忌惮的样子,竟是不惮当街杀人了!


“爷!爷!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便是!”那瘦弱老头厉声哀嚎,“但求爷你放过这两个孩子!”


“呸!你自己想死,爷成全你便是!”说完,这锦衣公子便将剑反手一转,便往老人背心刺去。


不好!


云平在旁看热闹,却也不想那李长胜竟然敢真的当街动手,于是她微一抬手,便有一道劲风从掌心飞出,弹开了李长胜的剑,那剑稍稍偏移,却是不偏不倚划婆老人衣衫,正正好刺入老人腋下,未伤及老人分毫。


老人本已闭眼,心存死志,孰料这一剑刺歪,叫他心中一惊,当即更加悲凉无望起来,于是仰头嚎叫道:“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天理王法了吗!”


那李长胜一剑刺偏,当即心下生疑,立时举目四顾,却只见众人脸上或是看好戏,或是麻木,或是悲愤,或是无可奈何,一时之间竟瞧不出是谁下的手,只是怒骂:“爷就是天理王法!”


于是他双目一转,举剑再刺,不料还是刺偏,于是心下恼怒,环首四顾骂道:“哪个人坏爷好事!”


周围人瞧好戏,自是无人应答。


那李长胜只觉得丢了大脸,于是如同拽起一只牲畜一般拽起老人的后颈,轻轻松松提在手中,将剑横在老人脖颈上道:“你若不出来,我就一下抹了他的脖子!”


可周围却仍旧鸦雀无声,李长胜面如火烧,额头青筋暴起,当即便将那剑往老人脖子上去划,却在那剑离老人还有毫末之差时,被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制住了。


“二哥,怎么?皮子才好,便想着再破一次?”


随着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人群自发散开一条道来,先出现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穿一身黑衣,前襟绣血色红梅,长了一张与李长胜及相似的脸,却比这锦衣公子瞧着更加阴沉狠厉,那张脸也带着病气,眉头蹙着,将头偏过去一旁,似乎多瞧一眼她这个哥哥都脏了眼睛。


“你又带这丧门星丑八怪出来瞎逛了?”那李长胜瞧见他这个三妹,当下冷笑一声,将那老人丢到一旁,把剑收回鞘中,“真他娘的晦气。”


那轮椅少女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红衣的高挑女性,一头披着的黑发又乱又长,似是被狗啃过一般,右半边脸上带着半张铁面具,却也能瞧见从铁面具延伸到脖颈的伤疤,像是被火侵蚀撩伤一般可恐,右手藏在袖中,左手握着一把剑,看着人畜无害,但李长胜瞧见这铁面女子的眼睛转过来时,身子下意识一颤,人也往后仰了仰。


“嘉树,还记得我同你说的话吗?”那李无尘坐在椅上,悠悠玩着自己的指甲,眼神阴郁,“只要别打死,打残,其他的事,我帮你顶着。”


话应刚落,她身后那个红衣女子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周遭的普通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去,那人群中心的两个人便已对上了。


李长胜虽说纨绔,但好歹已有了元婴修为,将至大圆满,却在对上这女子时拔剑相抵,却依旧不能伤其分毫。


却见李长胜一剑刺出,那剑尖离那铁面女子不过毫厘之间,那女子面色波澜不惊,只是轻轻抬起左手对着那剑一弹,当即灵力激荡,铁打的剑竟也比水还要柔软,轻轻荡开了,贴着女人的耳畔划过,而与此同时,女人被包在长袖中的右手也一拳往李长胜腹部攻去,李长胜急忙回剑防守,却也只是勉强挡住女人一拳,只听那“铛”的一声,拳剑相抵,力道极大,直接将那李长胜打的后退了一步。


“好!再来!”李长胜怒极反笑,摆出太清剑的起手式“荡云气”,举剑便往那女子刺来,这太清剑讲究“和、顺、包、柔”四个字,但被这李长胜使出来却带着绵延不绝的杀气和狠厉。


“公子且来。”女人的声音一出,倒叫原先在瞧好戏的云平浑身一震,当即去打量那铁面女子。


却见场内斗的是如火如荼,那李家二公子每出一招太清剑剑招,那铁面女子都态度从容,游刃有余地挡了回去,好似那名扬修真界的太清剑在她面前便似幼童舞剑,毫无杀伤力。


那李长胜的天赋修为不低,叫那铁面女人一激,手中的剑也是越舞越快,旁人瞧来几乎要舞成一道风,根本瞧不清所以然,但云平在一旁却是瞧地仔仔细细,心中不由暗叹太清剑李家的剑招之精妙,却又叹息李长胜修为阅历不足,再过十招不到,必然会败在这铁面女人手下。


云平都能察觉出来的事,李长胜作为当事人又焉能察觉不到?起初他还尚有余力,但逐渐地便感到自己落於下风,他素来被娇宠长大,以前对上这铁面煞神已然输过一次丢大了脸,现如今若是再输,只怕全大赤城中俱是其笑柄。


李长胜啊李长胜!你爹娘给你取这个名字,你又怎么能输!


正在他急得头冒冷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余光却瞧见坐在轮椅上安然看戏的妹妹,当即心下一横,拼着伤了左肩的一下,便越过这铁面女子往自己的妹妹拔剑冲去。


那被称作嘉树的铁面女自也是没有想到,这当哥哥的当真要去伤自己的妹妹,一时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回身想要去防备,但也慢了一步,眼睁睁瞧着这锦衣公子将要提剑伤人。


而那李无尘却是坐在那轮椅上,依旧皱着眉头,抬眼去看这个纨绔同胞兄长,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似乎毫不意外这件事的发生。


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看着那锦衣公子的剑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到李无尘的鼻尖时,那剑的去势却突然被止住了。


“为争一时输赢,竟连同胞手足都想杀害,此罪一也。”


那是一只带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的右手,手指纤长,却很有力,只轻轻一夹,便夹住了这剑的剑尖。


将李长胜的奋力一击给停住了。


“当街抢人,欺负老弱,倚强凌弱,实不能容,此罪二也。”


停住他用剑势头的是个戴斗笠遮面,衣着粗糙的人,可周身气势凌厉,不敢叫人触其锋芒。


“人家这么求你了,舍了面子和尊严,你却依旧要当街杀人,仗着有权势为所欲为,不知敬重他人,此罪三也。”


那人伸手,轻轻松松地将李长胜手中之剑夺走,强大磅礴的灵力压得李长胜几乎跪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


“如此三罪,人人得而诛之。”


来人对着李长胜两腿之间,将剑轻轻往地下一掼,便如戳豆腐一般,瞧见那剑连着剑柄都没入地下,只能瞧见一个黑漆漆的洞,那地面是极为坚硬的青石做打磨制成,轻易不会有裂缝,却叫这人如同用手指戳豆腐一般,用剑轻轻松松按了进去,李长胜气势一减,当即腿一软跪下去了。


“不过,我不杀你。”


戴斗笠的人瞧见他这狼狈模样,说话声带了点笑意,随即那声音又变得冰冷起来:“杀了你,我怕脏了我的手。”


说完这人将李长胜一脚踢倒,一眨眼的功夫竟凭空消失了。


周围的人环顾四周议论纷纷,等到有人回想起先前那父子女三人时,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三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李长胜不知何时昏倒在地上,翻着白眼,脸色青白,跟着来的小厮急忙抬人离开,见没了热闹可瞧,周围看人热闹的也都逐渐走远了。


只有那铁面女子则立在李无尘面前,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乖顺地像条狗。


“没用的废物!我险些死了!”


嘉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骂。


李无尘心中不解气,又抬手甩了嘉树一巴掌道:“别浪费我花在你身上的心血!”


而不远处,云平则躲在树后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偷听,云澄瞧见她这模样,也跟着学云平说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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