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刑查
“如果我一直一个人的话,那就不会。”我作出了肯定的回复。“你这么聪明,应该不难猜到他们的目的吧?”
艾然下意识地低头摸了摸鼻子,似乎想作进一步的努力,但却受限于什么东西没有说出来。
此时,男人默默地端上一份草莓芭菲。她也就顺势放弃了追问的想法,对我合掌说了一声‘抱歉’之后,拿起勺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品尝——从她表情的变化上来看,味道应该是很值得一试的。我也因此对抹茶冰淇淋有了进一步的期待。
......暂且抛下甜品不谈,有些沉重的问题还需要尽快搞明白才是。比如说,今天那个中年人,究竟是父亲派来的还是医院派来的?其目的虽然我大概猜得出来,但为何不求效率,拍了以后直接拿手机发过去,而特意要用卡片机呢?还有就是艾然,今天她这种简单粗暴的举动,是否会激怒对方,从而做出一些同样不理智的行为呢?
如果是医院派来的人的话,我反而不那么害怕。毕竟——虽然我根本不想这么说——父亲,或者说我的家族的势力还是挺大的。如果他们真的敢直接派人强行把我带走的话,最终遭殃的还是他们医院:这点利益关系,相信那个人不会搞不明白。
但如果是父亲派来的人,并且他最终也得知了这一结果的话......我的眼神稍微凝重起来,直盯盯地望着艾然,有些不敢往下设想下去了。
小心翼翼地从侧面挖了一勺带草莓的冰淇淋送入嘴里,艾然陶醉其中似地点了点头,看了像是(其实并非,我只是在思考问题懒得转移视线罢了)眼巴巴地看着芭菲的我一眼,想了想之后,又挖了一勺,在空中颤了颤:“试试?”
我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啊?”
艾然笑笑,再颤了颤勺子。“你不是想吃么。”
“不,不是很爱吃草莓味的东西......”我实话实说。“而且,刚才是在想事情。并没有一直盯着芭菲看。”
她耸了耸肩,有点遗憾的意思,自己吃掉了那一勺甜品。“残念。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像爱吃芭菲的那种类型。”
我没接这句话,默默地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木质纹路,完全将自己的大脑防空,在什么也不想的状态下,静静地等着自己的那份抹茶冰淇淋。
相比之下,艾然倒是真的属于那种喜欢吃甜品的类型。很快地吃完这一份分量不小的芭菲之后,她又一个人解决掉了那份可以用叉子吃的拿破仑。进食的速度绝对不算慢,吃相还出人意料地称得上优雅,着实改变了我对她的某些固有印象.......其实本身而言,固有印象就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东西。
抹茶冰淇淋在拿破仑之后姗姗来迟。她对此表示颇有微词。男子则丝毫没有听取说教的意思,径直转头回了厨房。我也觉得没什么所谓:一则没抱有什么期待,二则也不是那么想吃。比起‘我想吃冰淇淋所以点了冰淇淋’这个思考回路,我点它时脑子里的东西更倾向于‘来了咖啡店不点什么东西似乎感觉不太对劲所以点了冰淇淋’这一种,态度也就自然而然地慵懒了不少。
艾然吃完拿破仑以后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似乎受工作困扰,说了声‘不好意思’以后,就一直在跟电话里的人沟通有关某些案件的事宜......这应该是她表现得最像一个刑警补的时候了。因为听她说话的内容不像是什么外部人士禁止旁听的东西,我也就乖乖坐在原地没挪座位,低头慢慢吃自己的冰淇淋:味道不算惊艳也并不算差,普普通通的优质冰淇淋水准,和在其他甜品店吃到的并无区别。除此之外,阔别已久的抹茶味倒是的的确确地让我感动了一番,很有种想跟这个小碗说一声‘好久不见’的冲动,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种幼稚的举动。
我的进食速度已经慢的令人发指,她的这通电话相比之下却更显得长的吓人。大概在我吃完冰淇淋,发呆了将近十来分钟之后,艾然才终于说出那句‘再见’,挂断电话以后,像是释怀般地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嘟囔:“早知道那个案子就放给别人破了。进了警局还这么麻烦,真是恶心。”
我轻笑着说:“我倒觉得你挺闲的,还有时间去图书馆转悠。这身衣服也不像要去警局报到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学生制服,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用去警局报到。刑警补负责的东西挺少的,一般都是案卷整理和紧急情况临时出警之类的小事,在哪工作都无所谓,也不用一天到晚去局里上班。实习的工资倒是不少,反正够我一个人吃喝就行了,偶尔买买衣服靴子什么的也绰绰有余。”
“一个人住吗?”我注意到了‘一个人吃喝’这一点,问。
艾然看向我,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母亲去世之后,本来是和父亲一起住的。当上刑警补之后,觉得跟他住太麻烦,就自己搬出去住家里的另外一栋房子了。生活费不够的时候也可以跟他要,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母亲去世......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过去啊。
我微微低头,小声说:“对不起。提到伤心事了。”
艾然微笑着回应:“往事。早就释怀很多了,没必要这么拘谨。我们不是朋友吗?”
“因为家母去世也很早,算是有了共鸣吧。现在也和父亲分居,自己住另外一栋公寓。”我解释。“这么一看,我们两个在有的地方倒是很像。”
艾然微微张嘴,有点惊讶的样子,似乎也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巧合......实际上我刚才听见她说自己的状况的时候,也抱着与她现在同样的想法。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之间的相似度,似乎也随着这种奇迹般相同的经历,无形之间拉近了许多。
沉默了半晌,我继续低头数桌上的木纹时,听见她轻轻感慨了一句:“真巧啊。”
“是啊。真巧啊。”
话题忽然找不到继续前进下去的点了。我们两个似乎都沉浸在各自的震惊与思考中,又是许久的沉默——可能只是她在思考而已,因为我还在继续数着桌上的木纹,数量着实不少。慢慢地一直数下去,不失为一种享受。
跟着我数了半天之后,艾然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对我象征性地说了句‘走吧’之后,她起身离开座位,往门外走去。我也默默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从一身阴冷气息的男子身边走过,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这一次下午茶时间着实不短,来的时候还是四五点钟,残阳似血,云如焰灼,红光漫天。走出来的时候,天却已经将黑。挂在走道上空的衣服像是什么奇怪生物的黑影,加上蝉的声音不停地在空气中回荡——天知道是哪里的蝉——总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艾然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七扭八歪地带着路。我则像之前一样抓住她的风衣腰带,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生怕这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地板一下子把我绊倒顺便还带下去一个。
和来时一样,几次拐弯之后,她成功带着我走到了学校的后门门口。已经是六点五十左右,依然有不怕迟到的学生慢悠悠地拿着外卖往里走,看起来是想在晚自习上解决一样。
“怎么,你还要上晚自习吗?”见我出神地望着这些学生,她双手挺随意地插在兜里,看着我,笑问。
“跟我一样都是编外人士,不像啊。”
我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挺想上的。”
她伸了个懒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估计也没领会我话里的意思,问:“一个人能回去吗?用不用我送你?”
“恩,能。不算远。”我点点头,准备告辞。“那我先......”
艾然却打断了我的话:“哪个方向?”
我眨了眨眼,有点没搞清状况:“啊?”
“顺路的话,能送一段是一段吧。你家在哪个方向?”她问。
如果把艾然的性别变成男生的话,这种男生无疑应该会是论坛上那些妹子吐槽最多的对象了:实在太过死缠烂打......不过,考虑到她很漂亮以及下午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两点因素的话,似乎送我回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我不想暴露住址的主要原因还是担心以后两个人经常一起回家被人逮住机会。如果只是一段路的话,那帮人也不至于这么无孔不入吧?她还是个刑警补,基本的反侦察意识,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稍微考虑了一下,我爽快地点了点头,指向街的那边。“这边。”
她顺着我的手指看了过去,挺满意似地插着腰说:“一个方向嘛。走吧?”
“恩。麻烦了。”
我冲她微微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