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于秋日绽放之花

第18章 演化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偶尔的透着孩子气的自信也让人非常喜欢。和站在众人面前演讲的那个落落大方的她真的截然不同,仿佛是只在我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真实姿态,让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独占欲和满足感......


赶紧摇了摇头,不再妄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顺理成章地,我安心地把这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放了她的肩膀上,轻笑着拜托道:“那就交给你咯。江会长?”


“嗯,交给我吧。”她也作出了可靠的保证。随后滑着办公椅向后退了两步,抬头尽力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自言自语:“说起来现在几点了来着,感觉刚才发呆发了很久......”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似乎预料到了结局,笑容也变得微妙起来——实际上也的确没有太大出入。她本来自信满满的表情在看见钟表的瞬间凝固,瓦解,就像融化的冰。


半晌过后,江映月长叹一口气,仿佛终于接受了现实一般,在我同情的眼神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图书馆的四周,感慨:“可以的话,真想在这里睡上一觉啊。”


我歪了歪头,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渡边彻的原话:“真想把我的时间分出来些,让你在里边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可爱地嘟嘟嘴,白了我一眼,似乎对我一直引用的行为表示不满。我反应过来,悄悄吐了吐舌,双手合十,向她表示抱歉。


硬要解释的话,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她说出的话实在和那句台词太过契合了,以至于刚才的回复纯属下意识反应,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也许这就是看书太多的坏处吧,总能随处找到能引用书中佳句的时机——对于看过这本书的人,自然对个眼神,会心一笑,就能知晓彼此的意思。而对于不懂的人,也只能抱歉地任由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突然想起某个作家曾经写在他的书里的一段话:其实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遁地者。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钻头,向着地下,默默地,默默地钻去。偶尔有通道交叉的地方,与另一个遁地者相遇了,就彼此对视一眼,打个招呼,随后继续独自下行,直到死去。而我始终认为,读书,读更多的书,实际上就是在寻找这交叉着的通道,寻找更多与你相同的‘遁地者’。


人天生孤独。但如何享受孤独,以及如何在孤独的过程中找到值得你不再为之独自钻洞的那个‘遁地者’,可能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弄懂的问题吧?


“那我走啦。”江映月向我轻轻挥了挥手,弯腰将桌上的茶收拾好,提起塑料袋,掂了掂分量,喃喃道:“这茶又剩下不少,回学生会慢慢喝吧。”


我起身,向她微微行礼,如往常一样笑着告别:“明天见。”


江映月笑笑,也朝我点点头。“明天见。”


“工作,要加油哦。”


我在她转身的瞬间补上一句。她转过头来,俏皮地比了个剪刀手,不知不觉中,又恢复了平时那种落落大方的作风,大步迈出了图书馆。


.......又是目送别人的背影离开啊。


逐渐地,似乎有点开始讨厌这种感觉了。仿佛大家都在这个世界上背负着自己人生的十字架努力前进,只有我一个人停滞不动一般——当然,我自己也清楚这纯属幻觉。能从那件事上脱离出来,正常地迎着阳光生活着,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前进了。


整理的速度已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就算暂时不去管也无所谓。如此美好的下午时光——起码把窗帘拉起来,打开空调之后,的确是挺美好的——我选择什么都不干,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前台,听着音乐,看一本讲述银行职员的血泪史的书,顺便思考着一会儿的说辞。


与其说是对这本书里的职场斗争感兴趣,不如说只是单纯地给自己找点事干......毕竟,晚宴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关键戏码。


五点左右的时候,班会铃响起。我很快将看了接近三分之一的书夹上书签放在一旁,默默坐好,看向图书馆门口。


如同江映月所说,她的那所谓‘威信’的确不同凡响:穿着一身笔挺制服的凌辰几乎是踏着铃声,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喘气声清晰可闻。注意到我的瞬间,他稍微愣了愣,随后刻意放慢了脚步,调整呼吸,低头摸摸鼻子,坐到了江映月常坐的那个椅子上。“没迟到吧?稍微有些事情要处理,本来下课就该来的。”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就算迟到了也没什么所谓的。要喝水吗?”


“不用。”他摆了摆手,深呼吸了几次,坐姿端正了些,看着我问道:“有什么事吗?江映月说我不来就扣我学分,看来是大事咯。”

还有这种手段吗......她这个学生会长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有实权。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刚才想的说辞,先小心翼翼地开了个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因为个人的原因,嗯,刚刚出院,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凌辰的表情微微有些凝重,双手交叉撑在桌上,点头:“嗯,江映月说了。”


“平时也因此不能正常上课,就一直呆在图书馆里。所以,在这个学校,除了江映月以外——她是负责我的新生接待的,所以我们两个关系比较好——就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了。”我慢慢推进话题,“至于男生.......”


他跟我想象的一样聪明,见我顿了一会儿,主动接过话茬,说:“这个我也理解。不舒服的话,跳过这个话题就行了,继续。”


我感激地笑笑。跟聪明人说话果然很省事。既然如此,也不用再解释太多了,索性单刀直入,直接说道:“那我就简单点了。六天之后,我们家里有个私人的生日宴会,父亲要求我跟男伴一起出席,但我又实在不认识什么异性......可以劳烦你陪我一趟吗?”


听完之后,凌辰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立即答话。


我也并不着急,试着直视他的眼睛,却始终坚持不到三秒就无奈挪开视线......果然如此。虽然跟他相处的时候还算自然,但对上视线这种高难度的挑战,还是留到以后比较好。


“嗯,大概清楚是什么情况了。那天我也的确没什么事情。”不久,他摸了摸鼻子,抬起头来,目光很是真诚。“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确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产生厌恶感吗?毕竟,我也是男生。如果因为这一点给你造成困扰的话,实在不是我想见到的。”


预料之中的体贴。我微微摇了摇头,小声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意外地不会感觉难受。如果是跟别的男人独处的话,嗯,可能会再做出几天前那种失礼的举动吧......”


凌辰缓缓点了点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思索了大概几秒钟,很爽快地答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边可以和你一起出席。晚宴的时间和地点决定了吗?”


“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我笑了笑。“非常感谢。”

他摆了摆手,似乎有点害羞。跟猜测的一样不擅长拒绝,脸也比较薄,这一点倒是跟我一样。“没什么。从我这边考虑,蹭顿饭也挺好的。礼仪方面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我抿了抿嘴,想了想。这种宴会一般来说应该也不会做特殊要求,就直接答道:“普通的宴会礼仪。应该也不至于跳舞之类的,嗯,无非就是注意一下刀叉的摆法,入座的顺序之类的吧。”


凌辰有些紧张似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身鞠躬,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所以可能会有些紧张......很多方面,都得请多关照了。”


“这边才是。麻烦你了。”我也赶紧跟着起身。行礼之后,看着他那仍然缓解不下来的表情,故作轻松地笑道:“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一起跟我父亲见了面之后,我带你找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就行。和你说的一样,权当蹭饭。”


得到当事人的这种保证,凌辰释然地笑了笑,神态明显轻松了不少,坐下之后的姿势也更加自然。


我缓缓坐回原位,想起了昨天他借的那本书,换了个话题,问道:“昨天那本书,给你的朋友了吗?”

他看向我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不少。“给了。转告了你的话之后,她也说很难得能遇到爱好相同的人,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亲自来一趟和你好好聊聊。嗯,虽然我个人是觉得不太可能了.....”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有点小,更类似于喃喃自语的样子。不能来这件事情,可能跟我对男生的心理障碍一样,有个人的原因在内吧。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发自内心地感叹:“真可惜。我也很想跟他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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