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约会

我们走出主宅的大铁门。右拐之后，走到了宅邸右侧单独建成的一个大型水泥车库门前。

两个佣人在铁门两侧站岗，见到我和林晴之后，马上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人按下按钮，铁门缓缓升起，活像科幻剧里的场景。

虽然是夏天，晚上的气温仍然算不得高，偶尔还有海风吹过，让穿着礼服的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林晴很快注意到了这点，微微侧头看着我，轻声说了句‘小心着凉’之后，走进车库。看门的两人向她投去仰慕——或者说是羡慕，向往，乃至于贪图，好像怎样描述都可以——的眼神，发现我默默地看着他俩的时候，又马上把眼神收了回来，低头看着地面轻咳。

我挪开目光，看着她纤细依旧的背影，稍微往车道的旁边走了两步，没有作任何回复。

门打开之后，里面的情况也跟着一览无余：正如刚才那个佣人所说，平日里笔直排过去的一排各式各样的车辆，现在都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林晴那辆白色的商务轿车孤零零地卧在那个地方，就像是街角流浪的野猫。

她拿出钥匙，钻进车里之后，熟练地倒车出来，跟两个人点了点头。他俩对视一眼，离我较近的那人很快识相地跑过来打开后车门，让我坐了进去，随后轻轻关上，看着车辆离去的背影，敬了个标准的礼。

我坐在这对我来说算是非常新鲜的真皮座椅上，有些不适应地挪了挪身子——之前并非没有坐过林晴的车，不过，细细回想，那大概也是一两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她只是父亲的助手之一，进我们家宅邸的时候都会止不住地左顾右盼，。不起这个档次的车，也不会穿像现在这样的华贵礼服。夏日的午后，当我坐在宅邸的草坪上，眯着眼看书晒着太阳时，她偶尔还会送来亲手做的卡布奇诺慕斯和红茶，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着，然后去喂那些在草坪上缩成一团一团的小兔子。

那如梦似幻的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吧。

车内的温度比外界要高了一些，应该是开了暖气的缘故。她身上的香水味也随之飘散，充斥了整个车内的空间，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而是有种意想不到的清新和舒适。

不知不觉地，我开始直直地盯向后视镜，看着她那专心注视前方路况的脸，像是被钉住了视线一样。直到回到公寓楼下，这整个过程中，再也没有挪开过。

只是，依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车辆慢慢停稳，我转移视线，侧过身准备打开车门。林晴则巍然不动，坐在驾驶席上，缓缓翘起腿来，从小储物箱里拿了一包女士烟，熟练地拿起ZIPPO点燃，吐出烟圈，透过后视镜看着我，就像我刚才看着她一样。

车门打开了一半，随后僵在了原位。我停住了下车的动作，目光并没有为之转移，轻轻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你住院以来吧。”她自嘲般地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燃烧着的烟卷。在茫茫黑夜覆盖下的车里，它就像一只在宇宙中独自飞行的萤火虫，尽管微弱，却还全心全力地燃烧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光亮。“明明大学的时候还很讨厌那些抽烟的男生来着。人变化的速度可真快。”

“......也许吧。”

我握住门把手，停顿半晌之后，一鼓作气推开车门，反手关上，朝家中走去。

上楼之后，趴在房间里的落地窗前，看向小区门口：那辆漆白色的轿车依然停在刚才的地方，如同死去似地一动不动。甚至，好像还可以看见漆黑的车窗内燃烧着的一点红点。

我叹了口气，失去了沐浴的心情，草草脱掉这身累赘的礼服，将只穿内衣的自己裹在被子里，闭眼入眠。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半了。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边的闹钟看了看，掰着手指算了时间，自己居然睡了足足十一个小时。放在平时，还真是个不太像话的作息啊。

从床上坐起，轻轻晃了晃脑袋，理了理杂乱无章的长发。虽然懒觉让人浑身舒适，意识也清醒地出奇，向下看去的时候，这一身不像话的打扮却仍然尽职尽责地提醒了我昨天发生的一切，并在脑海里漂泊飘荡，宛如余音绕梁。

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尽管没有刻意锻炼，却仍然没有任何赘肉的洁白小腹，我长叹一口气，起身脱掉内衣，光着身子从房间走到不远处的浴室，放下一缸热水，将自己的全身心浸泡在内，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考虑到九点钟还要跟江映月一起出去，加上内心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这次沐浴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大概泡了十来分钟之后，我就赶紧走出浴缸，将身子擦干净，又啪嗒啪嗒地跑回房间，在大大的衣柜前面纠结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和红格子裙——毕竟是初次约会，穿这种怎么样都不会出大问题的搭配对打扮本身就比较保守的我来说，再合适不过。

走到客厅，顺便抬头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的九点还剩下十一分钟，还宽裕地紧。放下心来之后，进了化妆间，对着镜子稍微涂了少许淡粉色的口红，穿上了平日里最常穿的那个款式的皮鞋，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头盯着缓缓挪动着脚步的时钟，仿佛这样就能使时间更快一点似的，心情就像外面的阳光一样，一片大好。

尽管昨日的记忆依旧残留，崭新的一天，终归还是开始了啊。

九点整，不知道是不是孩子气地掐着点，门铃准时响起，分毫不差。我的注意力瞬间从钟表上转移到了门口，背上了包，一路小跑过去，低头整理衣服之后，怀着激动而不安的心情打开了门。

外面，是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的——不，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梦幻的，梦幻般的场景。

江映月微笑着歪头看着我，依旧留着之前的单马尾。上身是一件和我同样颜色的白色T恤，下身则穿着一条牛仔热裤，露出修长雪白的大腿，配上双之前完全没见她穿过的军色帆布靴，散发出和之前全然不同的活力和朝气。

见我一直打量着她，她轻盈地转了个圈，看了看自己的靴子，笑道：“怎么样，这身不错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挠了挠脸颊，低头说：“很好看。”

“你这身也很漂亮。”她的夸奖从来都直来直往，还突然凑近了打量我衬衫领口的花边，吓得我下意识地回退两步，赶紧向我双手合十，抱歉地笑了笑：“尤其是这件衬衫。很有女子力啊。”

......虽然不太明白女子力是什么新奇的名词，但看她笑的那么诚恳，这话应该可以理解成是夸我的吧？

趁我低头苦思的时候，江映月忽然诡秘地一笑，飞快地从我的身边挤进玄关，四处看了看，随后挺羡慕地感慨道：“有自己的公寓真好啊~虽然知道你是大小姐，但一个单身公寓的面积都这么大，有点过分了吧？”

我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一点上，而是突然想起房间的门口还有刚刚沐浴之后留下的水渍，脸色一变，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在江映月有些惊慌失措的神色下将她拉了出去，反手关上门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往常的微笑。

“比起这个，还是先出发买台手机吧？不然你每次都要跑到我家门口来叫我，未免太麻烦了。”

江映月用有些懵懂的眼神打量着我，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跟着我并肩走向电梯间，按下电梯。

她老老实实地双手抱在胸前，哼着歌等着电梯的到来，身上溢出了一种淡淡的花香。我则站在她的旁边，小心翼翼地转头打量着她的侧脸：这样看去，江映月很明显是化了淡妆之后才出门的。虽然衣服的款式看似随意，但搭配得当，色彩的格调也非常漂亮，看得出来，还是下了不少功夫。

结合她平时在学校素颜朝天的模样，这种程度的重视，让我的内心不禁产生了一丝涟漪。走进电梯之后，和她的距离也稍微靠近了一些。

顺手按下一楼的按钮，她忽然转头问我：“想去哪逛？有什么头绪吗。”

我愣了愣，思索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几个之前经常去买衣服的地方。于是挨个报出地名，再在她有些僵住的表情下小声补充道：“都是挺久之前去的地方了，我记得都有手机的旗舰店，就是不清楚有没有凌辰那个牌子的。你挑就可以。”

到达一楼之后，江映月那很夸张的僵硬表情才恢复正常，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走出电梯的时候，再次感慨：“不愧是真正的大小姐啊。这几个地方，我每次和妈妈去逛街的时候都要肉疼好久，消费高的简直有点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