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腰肢
“你可绝不像是会触景生情的人。”
“人总有感性的时候,尤其是晚上。”
她叹了口气,像是确有其事一样——实际上,也的的确确有这个说法,只是对于一个绝对的理性主义者来说,这一点脑内的分泌并不会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罢了——开始在我的身后不安分地晃悠:一会儿到阳台的这个边缘,探头看看对岸亮着灯的房间,似乎在寻觅什么难得的宝贝一样,脸上挂着好奇的笑容。一会儿又到了正对面的那边,挺危险地尽力探出身去,试着去触碰那棵树分岔出来的一根离我们最近的枝条。
我嫌她打扰了我难得的好心情,有些不耐烦地侧过身去,默不作声地抱着手注视着她,却意外发现了极好的风景:在单脚支撑,探身的这个过程中,她那纤细而又出奇地挺拔的腰部因发力而透出单薄的礼服,露出了绝妙的,精致的线条,并向上延展,逐渐阔延成了更加惊心动魄的山峦。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林晴整个人侧面的曲线简直就像是上帝随手描绘出来的产物,比世界上任何线条看起来都要圆融,完美,而又自然,让人不禁瞠目结舌,甚至一度短暂地停止了思考,和看见了什么世界奇观时的反应,大概别无二致。
“简直像在使腰肢壮实起来的发育过程中,不知什么原因跳过了一个阶段。”——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有时,我真的非常钦佩那些能写出这些像她的腰肢一样绝妙的作家出来:他们总是能找到恰当到不能再恰当的句子,来描述那些用简单苍白的语言所无法描述的美妙事物。
无论是山,水,草坪,天空,还是父亲的下属的腰肢。
试了几次之后,她应该也意识到了自己无法通过这样愚蠢的方式够到约一米外的树枝,于是鼓起一口气来,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之后,单手撑在阳台那大理石白色的栏杆上,双脚同时抬起,将自己的身子全部支撑在那个并非弱不禁风,但也绝不像是什么可靠的支撑物的长方形石块上,尽力朝树枝伸出右手——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跷跷板一样,在她发力后的瞬间就已经将将失衡,马上就要朝外翻去。我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太对劲,大惊失色,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稳定住身子之后,将她慢慢放了下来。
从礼服无法遮掩的触感中,我感受到了她在发颤。但也并不知道原因,只能松了口气,后退两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抱怨:“你今天晚上很......”
完整的句子,就像是瀑布被绝世的剑客抽刀拦腰截断一样,失去了它本身的下半部分,因此在我的脑海里发出哀嚎:‘我的另一半呢?我只剩一半身子了!’
但我没空理它。或者说,我的思考在那瞬间,已经没有任何理会它的空间了——
林晴忽然转身冲了过来,像我刚才抱住她一样,紧紧抱住了我的身体,将下巴放在了我的头上。
“.......”
我茫然地瞪大双眼,看着她的背后那棵树随风摇晃的枝杈,因为这个拥抱而浑身绷紧,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本身比我高了不少,加上今天赴宴,还特意穿了高跟鞋的缘故,足足有一米七左右。这样猝然抱住之后,我的脸部就被她紧紧拥在了锁骨上下的地方。一字肩礼服裸露在外的紧嫰肌肤在她不算太小的力度下,与我的鼻尖和脸颊紧紧相贴。艰难地呼吸着,还能闻见她身上清新的香水味。
夏日的闷热夜晚,蝉鸣声,树的枝杈,惨白色的灯光,大理石围栏,女人的肌肤,一个突如其来,不知其起因也不知其归宿的拥抱——一切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放幻灯片似地闪过,就像一个个被切割地支离破碎的碎片。在这种混乱的意识中,一切思考都在被拥抱的瞬间停止,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恢复过来。
不管怎么说,我就这样被她拥在了怀里。虽然温暖,但也同样简单粗暴,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林晴依然在颤抖着。这是我唯一意识到的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
过了一会儿,她手上的力度慢慢减小,虽然仍然保持着搂住我的状态,但总算让我的脑袋和她那嫩滑的甚至能引人犯罪的肌肤保持了一定距离。
我赶紧和那让我的意识接近死机的潘多拉魔盒分开,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这段回忆全部抛之脑后一般,居然还能保持冷静抬起头看着她,发问。
她没有选择和我对视,也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玻璃天桥,面无表情。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少顷,林晴嘴唇微微颤动,问我。
我看着她那洁白修长,如同天鹅般的脖颈,轻轻说:“这种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她看了我一眼,忽然无力地笑了,就像楼下的灯光一样:“有的时候,人是要骗一下自己的。就算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谎言。”
我沉默着,重新低下头,强行让注意力略过她胸前的起伏,看着铺在地板上的红色地毯。心境却在不自觉地过程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尽管发生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和刺激,我的心脏,却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悸动——明明之前跟江映月稍微调笑几句,就会脸红心跳,甚至恨不得原地挖个洞将头埋进去的。
‘那是自然的啊。’我的心像是在对我说话。‘因为,是她啊。’
没错,这自然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她啊。
“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林晴似乎想问些什么,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将要出口的时候止住话头。
我没有回应,而是轻轻抬起手来,支开她搂住我的双臂。
抬起头,哪怕正对上她恰好投来的那惊诧,失望而带着点悲伤的视线,我的内心也并没有产生任何动摇,淡淡说道:“宴会差不多要办完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话尾结束的瞬间,我缓缓退后两步,低着头转身离去。
“苏芳!”走到阳台与宅邸的连接处时,一直闷不做声的她忽然叫出声来,声音带着一种有些控制不住的尖锐。
脚步不自觉地停顿在了原地,在内心纠结数秒之后,再次迈动。
我就这样坚定而笔直地绕过拐角,沿走廊慢慢走着。一路上,没有回过一次头。
走到走廊和上二楼楼梯之间的交接点的时候,拐过弯,恰巧撞见了向上走来的父亲:他的西装下面和裤子上满是灰尘,正被两个佣人搀扶着,脸色潮红,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什么,很明显是喝醉了的样子。
看见我之后,两人犹豫了一下,本想跟我打个招呼,却被我及时地摇头制止。指了一下醉酒的父亲,明知故问道:“这是喝醉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稍矮的很快回答:“是。苏先生送一个老友回去,在门口喝了几杯,上楼梯的时候倒了,还好没摔下去。我们就赶紧搀扶回来了。”
“辛苦了。”我冲他们彬彬有礼地微笑,嘱咐:“赶紧送回房间去吧,记得脱掉衣服,看看身上有没有跌伤。”
他对我点了点头。“好的。大小姐这是要回公寓吗?”
“嗯。时间也不早了。”
矮的那人迟疑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很不巧,有几个客人的车在路上堵住了,主宅剩下的几辆车都派出去送他们了,可能半个小时之后才回来.......”
我愣了愣,这倒是我没有料到的因素。不过考虑到今天是周五,以北辰的路况来说,堵住也可以理解吧。
“一辆都没剩下?”
他摇摇头:“不,剩下一辆。是林晴小姐的车,只是我们都没钥匙,她也还没走.....”
虽然她那辆车还在这一点,大概是可以预料到的——但,不得不说,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啊。
父亲忽然大声嘟囔了些什么,甩开他俩,颤颤悠悠地走上了两步,却又马上被搀扶住了。佣人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小姐,你看老爷这个样子......”
我回过神来,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示意他们赶紧行动。
他俩点了点头,赶紧如释重负地把父亲搀回了最近的房间。我则顺势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抿着嘴唇,等待林晴的到来。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她默默低着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出现在了走廊的那端,失魂落魄,极其缓慢地朝楼梯的方向走来。
可能是在思考着什么吧,直到走到眼前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了靠在墙边上的我。抬头,身子随着视线抬高而猛地一震,如同看见了刚刚埋在棺材里的人的鬼魂。
“送我回公寓。”
我开门见山,轻声说了一句之后,在前带路。
“......嗯。”
她很快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闷闷地回答了一句,跟在我的后面。但除此之外,仍然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