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窘迫

店员很快送上菜单。我顺手将这种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用的东西推到江映月的面前，早已想好了要点的东西，对她说：“两份煎牛仔骨和两份泡芙。饮品的话，你想喝点什么？”

江映月靠着椅背，翘起腿来，挺认真地翻看着菜单，问我：“有什么推荐的么。”

“嗯......实际上，我觉得都相差不大。挑喜欢的点吧。或者，也可以问问这位。”

我主动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旁边跃跃欲试的年轻店员。她感激地朝我微微一笑，走到江映月的身后，向她推荐了两款名字听起来非常奇怪的饮品。后者踌躇一会儿，挺费劲地想把那个挺大的菜单伸到我的面前，我赶紧摇了摇手，轻轻说：“我喝什么都无所谓的。你决定就好。”

“那，就这两个吧。”江映月一笑，爽快地点点头，把菜单递回给了店员。

她将菜单抱在胸前，朝我们两个弯腰行礼之后，带着笑容飞快地离去，随后立马有另外的人上来，倒了两杯像是水果茶之类的饮品。

江映月挺优雅地端起来，轻啜一口，眼眸随之有些诧异地放大，有些意外地看向杯子里金黄色的半浑浊液体，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看她这个反应，我也轻笑着端起杯子，浅尝即止：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水果茶的甜度适中，口感上佳，而且味道居然十分浓郁，甚至比他们有些咖啡的口味还要好，真不知道这家咖啡厅究竟是怎样想的......

抛去‘饮品’这一项不谈，店内暖黄色的装饰一如既往的温馨，放着的音乐非常舒缓，加上无人吵闹喧嚣，椅子和靠枕也很舒适。加上这水果茶和甜品，的确是个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浪费一下午时光的好店。

摆弄了一会儿手上的陶瓷杯之后，江映月伸头打量了一会儿站在柜台后发呆的接待员，忽然叫了我一声：“苏芳。”

我从音乐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她。“嗯？”

她有些警惕地看了那边一眼，随后朝我招招手，自己也凑了过来。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向前探了探身，听见她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说，像我们这种高中生，是不是挺奇怪的啊？”

“......你是指，哪些方面上的奇怪？”

虽说我觉得，比起一般的高中生而言，我们俩在方方面面都比较奇怪，但为了确认她话里的意图，还是很谨慎地反问。

她托着腮看向柜台那个方向，有些羡慕似地说：“就是，那种方面啊。”

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我也将将能够发现，这些店员大部分非常年轻。尤其是坐在前台，百无聊赖的那一位女生，说是高中生都丝毫不过分。应该都是趁周末的时间来兼职的——她话里所指的意味，也随之弄清楚了。

“啊。也许，可以稍微理解一下你的想法吧。”

这并非我擅长的话题。所以我只是有些含糊地回答了一句，随即从袋子里拿出盒子，轻轻将手机拿了出来，开机。

江映月似乎已经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了，收回目光，双手捧着脸颊，一脸陶醉的模样：“偶尔也想跟正常的女生一样，过过充满青春气息的高中生活啊。”

我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举起茶杯：“比如？”

听见这句话之后，江映月就像被按下开关的电脑一样迅速启动，掰起手指来：“比如，按正常的时间上课下课啊；课间和同桌聊聊最新的八卦新闻啊；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买点路边的东西边走边吃啊；周末像她们一样来这里打工啊；攒钱买自己最喜欢的抱枕和大熊啊......很多很多。”

见我只是默默‘嗯’了一声，喝了口茶，随后开始摆弄起刚打开的手机，她连忙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等我抬起头看着她的时候，又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追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些都是咱们没怎么做过的事情么？”

我迟疑一会儿，点头承认：“确实是。”

她也跟着点了点头，继续理直气壮地问：“那，如果不做的话，不感觉少了些什么吗。”

“......人总会有没做过的事情吧？就和她们没像我们这样生活过，同时可能也对我们的生活怀有渴望一样。”

面对这种可以说是有些幼稚的问题，我只是轻轻笑了笑，看着江映月那仿佛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有机会的话，当然也想体验一下你说的那么多经历。不过，就我的个性来说，诸如打工，聊天，边走边吃零食或者小吃，和同学聊八卦之类的这些事情，估计还是没法接受吧？”

说到这里，她倒是不假思索地轻轻‘嗯’了一声，也许同样很难想象我那样做的模样。

我轻啜一口茶之后，继续说道：“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充满青春气息的高中生活’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因人而异的。比起追求别人的青春，我倒觉得，过好自己的那份比较实际，或者说更加重要。”

茶杯放下，不轻不重地顿在桌子上，终了。

听完这番话之后，江映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体会我话中的什么东西，迟迟没有回答。我则继续查看手机的各项设置。

说起来，距离我上一台手机，明明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差距，现在的机型居然出现了指纹解锁这种好像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功能。这种方式比原先的图案和数字方便了不少，安全性也有长足的提高。录入指纹，随后利用手指‘咔擦’地一声解锁的时候，不禁让我产生了一种‘科技改变生活’的奇妙实感：在原先，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没什么实际用途的口号而已。

不厌其烦地试验了好几遍这种新的解锁方式，直到两份煎牛仔骨伴随着女服务生来时卷起的淡淡香气上桌，我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机，拿起餐具。她似乎也终于释怀了原先那种不切实际的追求感——也许可以理解为，肚子饿了，不愿继续思考——和我一同拿起刀叉，说了句惯例的‘いただきます’之后，毫不犹豫地向最肥美的部分下了手。

刀身与细嫩到一切即开的牛肉之间发生了最甜蜜的摩擦，擦出了油脂和烤料熏香相混合的火花。只是轻轻尝了一小块，脸上就情不自禁地缓缓露出微笑：一如既往的非常具有水准，和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起码在保证出品质量这方面，看起来，这家‘咖啡厅’——老实说，我现在都不是很想称它为咖啡厅了——有足够的实力和水平。和定食一样。

也许，又找到了一家值得经常光顾的店啊。

和我的表现相差无几，在面对这样超乎水准的煎牛仔骨时，对食物要求并不算低的江映月也看了我一眼，随后露出了非常满足的微笑。之前那种对所谓‘充满青春气息的高中生活’的追求，似乎也跟着烟消云散。

“火候真是不错。我就从来煎不出这样的牛肉。”

非常愉快地享用完这顿正餐之后，她叹着幸福的气，品了一口不知不觉就续上了杯的水果茶，微笑满溢而出，感慨道。

我把刀叉呈十字状摆在盘上，轻笑：“谁都能煎出来的话，为什么还要去那些好的餐厅呢？”

“你别说，也许凌辰可以呢？”自然而然地，江映月想到了这个手艺似乎比她还好的奇妙男生，说道。

可能是茶喝多了的缘故，忽然想稍微去一趟洗手间。我故做沉思，很快回答了一句“他的话，估计可以吧”之后，轻轻起身，小声对她说：“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江映月端着茶杯愣住，随后四处看了看，指着柜台旁边的走廊，很体贴地笑道：“没记错的话，那边就是。”

“我当然知道啦。谢谢。”

这种细微之处的体贴让我的内心莫名有些温暖。点了点头，冲她轻轻微笑之后，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不过，非常不凑巧的是——也许是因为店面很小的缘故，洗手间虽然是男女分开的，却只有一间可以使用的隔间，还刚好处于使用当中。

轻轻叹了口气，遇到这种事情，除了等待，好像也别无他法。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略微着急地在外面等了大概五六分钟之后，隔间里还没传来任何动静，连冲水的声音都没听见——按理来说，这里的隔音性绝对没有那么优秀，甚至到了一丝声音都不会漏出的地步的。

除此之外，我的忍耐度，也似乎慢慢快到了极限——说实话，在别的事情上，我的耐心倒的确是足够的。不过，这可并非什么可以一直忍下去的事情啊......

手足无措地又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尽管知道这样不太礼貌，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这段话说完之后，我立马学艾然一样，将耳朵贴上了看起来不算太厚的门:虽然有轻音乐当做背景环绕耳畔，隔间里仍然传出了隐约能够听见的呼吸声，并且，随着我的问话逐渐变得粗重，直到清晰可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