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于秋日绽放之花

第55章 戏剧

更加迅速地穿过马路,挂着藤的长墙和小区的大门,在两个保安恭恭敬敬的行礼下,我毫不停顿地走进楼内。在电梯里按下五楼的同时掏出钥匙,于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侧身穿行出去,来到门口,打开了公寓的门——


刚才不住思念着的寒风扑面而来,如同扑过来拥抱工作完回家的丈夫之妻。我微微眯着眼,用手遮住脸颊(即便没有实际作用),差点产生了一种打开了通往南极的任意门的奇妙感觉。


反手带上门之后,不太适应地搓了搓双臂。先去检查了一下位于大厅灯旁的中央空调调控版,果不其然,所有屋子的冷气全开的情况下,室温已然来到了18.3度。本身湿透的衣服也因此雪上加霜,带来了更多的凉意。


一如既往的胡闹啊......


把所有空调的温度调回到25度,轻轻叹了口气,我走到阳台,随便找了两件干着的衣服,拉起落地窗帘在客厅换上,将脏衣服随手扔进洗衣筐之后,慢悠悠地朝房间走去。


试探性地拉了一下,拉式的门毫无防范地没有上锁,一拉即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推开房门,我走进比起客厅还要高上一层的木地板,和艾然一样抱起双手,俯视着正躺在我床上,用非常不规矩的姿势抱着被子的那个女人,内心产生了预料之中,而又理所当然的复杂感情。


拥有就连我父亲都没有的钥匙,可以随意进出我的公寓,非常放肆地不顾电费把所有空调都打开,甚至心安理得地睡在上司女儿的床上,还抱着她的被子隐约着流着口水......再加上和艾然,和那件案件可能有关系这两点,能干出这些事情的人,哪怕放大到在整个宇宙,整个次元里,都毫无疑问地只有一个。也只可能有一个——


林晴。


她穿着一身几个月前就见她一直在穿的粉色短袖睡衣,正如不关房间的房门一样,毫无警惕地露着雪白的大腿和小半个腹部,侧身紧紧抱住裹成一团的被子。也许是因为盘住了被子的原因,腿显得格外的长;睡着的时候,表情倒是难得地幸福而单纯,还露出了像是白痴的微笑,加上卸掉了平时化着的妆,这样看去,俨然就是一副邻家姐姐的模样,居然还短暂地让我愣在原地,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说实话,如果她一直保持这个模样,也许,我不会那么讨厌她吧?


时间静静地流动,没发出任何声音。看见她这样毫无遮掩地显露在我面前的睡颜,一时间里,我甚至没有产生任何叫醒她的心思——明明知道,她很可能刚从广场回来,这一切都只是演戏罢了。


横下心来,虽然知道她有起床气,也不是很想打扰别人的睡眠,我还是更想尽快明了她跟那件案子的关系。


俯下身去,在她的腹部和大腿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我最终选择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叫道:“林晴。”


她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句,呻吟几声之后,极不情愿地翻了个身,更加夸张地露出了大半个腹部甚至白色文胸的边缘,又很快自己扯了回去。平躺着面对我的脸部,最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啊......妈,别吵人家午睡行不行......”


林晴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朝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之后,再次转过身,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与微笑。眼睛也只是短暂地眨了一下,就重新闭上。

即便没有确认她是否真的一直在这睡觉,为了达到先下手为强的效果,我仍然清了清嗓子,重新直起身来,淡淡地说:“从广场赶回来,路上用手机打开空调,再换上睡衣假装睡着,挺不容易的吧?”

林晴哼哼两声,又一次翻了个身,朝向我这个方向侧睡着,还顺便把那团被子也抱了过来,咂了咂嘴,重新回到梦乡。


不安和好奇就像是逐渐朝我逼近的烙铁一样,将我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消磨殆尽。我轻啧一声,没有了继续陪她玩下去的心情,直接双手抓住了她怀中的被子,在林晴的一声惊叫之下,横着将它扯了过来。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对于被子的执着实在太大,以至于居然跟着被子一块儿滚到了地板上——即便有那个东西作为缓冲,这个冲击也足够让她清醒过来了。


连连退后两步,我注视着坐在被子堆里,总算睁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林晴,强行压住了内心不安和多少有些愧疚的心情之后,轻轻说:“总算不演了?”

抬头,仰视着抱起双手,尽力保持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的我,林晴很快反应了过来——或者说,假装反应了过来——恼怒地一拍地板,站起身来大声说:“苏芳!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装的挺累吧?”

我笑了笑。“也是。从那个广场到这间公寓,也着实不算太近。”

“啊?”她愣了愣,随后不耐烦连朝这边冲过来几步,瞬间将脸凑到了我的前面,指着那堆被子,连珠炮似地质问:“什么广场什么公寓?什么有的没的啊?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午睡的时候通过这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把我叫起来!你知道我有起床气的吧?啊?好歹相处几年了,你知道吧?肯定知道的吧?”

看着她杂乱的头发,和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的狂躁表情,我轻轻退后两步,用手做了个推的手势,示意保持彼此距离,内心出奇地冷静,问:“你,一直在这里睡觉?”


“是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看得出来。只是,究竟是在几个小时之前,就一直在这睡觉,还是刚刚赶回来换上睡衣,假装一副睡着的样子等我回来这点,还有待商榷。”我非常直白地把自己的观点表达了出来,在她一脸不明状况的注视之下,继续问:“大约一个小时之前,你在哪?”


林晴挠了挠头发,虽然看出来这是个很正经的事情,还是很不耐烦地嘟囔道:“睡觉。”


“怎么证明?”


她没再接话,捂住脑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之后,慢慢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因为这个房间朝阳的缘故,刚才将我一顿毒晒的阳光瞬间撒进了屋子,她面对着阳光,闭上眼,慢慢深呼吸,同时双手插进头发之中,有规律地给头做着按摩,来回数十个循环之后,总算缓缓停止。


我知道这是她独特的冷静方式,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


再次回到我面前的时候,林晴的表情已经完全正常,语气也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很随意地坐在身后的小沙发上,她朝我抱起手来,翘起二郎腿,不怒反笑:“大小姐,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把我吵醒了不说,还净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怎么回事,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刚才开始,从她的眼神或是反应里,似乎就很难看出演戏或是撒谎的模样啊......


猜测,因此产生了短暂的动摇,而后又很快自我坚定了下来:她可是林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专家,时常带着面具的人,以及变脸的集大成者。想要骗我这么一个少经人事的小女生,还不是随随便便?


我一时语塞,轻轻抿了抿嘴之后,坐在床边上,直视着她的眼睛。比起刚才,话里的底气已经没有那么足了:“我不确定你是否在说谎。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她捏了捏下巴,居然露出了微妙的微笑,起床气倒是一如既往地来得快去得也快。


“嗯......有点意思。我产生好奇了。总之,是要我证明大约一个小时之前,我正躺在床上大睡特睡,不在什么广场跟什么艾然一起躲在什么奇怪的洗手间里吧?”

我点了点头,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承认:“简单理解的话,就是这样。”


林晴‘嗯’了一声,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氛围随之陷入沉默。


少顷之后,仿佛顿悟一般,她忽然打了个响指,站起身来,一把拉过不明所以的我的手腕,自顾自地走出门外,有些兴奋地边走边说:“如果证明了的话,你该怎么赔偿我这顿午觉?”

她的语气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戏谑感,话中的自信也十足。相比之下,我原本确凿的推断却更加显得动摇起来,有些自欺欺人地重新稳定了一下信心之后,坚定地回答道:“证明了再说。”


林晴没有回复,而是拉着我走进厨房,再打开那扇小门,指向浴室窗外,那台正轰鸣着的洗衣机,转过头来,露出天使般的微笑:“那,现在,可以讨论一下了吗?“


我的内心产生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朝那个方向走去两步,双手撑着洗衣机,低头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方正字体:


全面洁净,剩余时间二十三分钟。


刚才还觉得坚如泰山的推测,在这瞬间彻底崩塌。如同地震摧垮万年不动的死火山,爆发出冲天的红光。


如果不是林晴的话——那,艾然带进去的,要特意躲着我的,江映月所看见的,那个跟案件相关的女生,到底......是谁?


我望着显示屏,陷入了长久地呆滞中。


似乎以为是我太过震惊的缘故,她背着手,悠悠地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轻吹着气,小声解释:“大小姐不知道的话,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这个洗衣机不能远程控制,全面洁净模式持续一个半小时。因为今天太热的缘故,一到这里我就洗了个澡,顺便把身上的衣服塞进了里面——不在场证明,现在成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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