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于秋日绽放之花

第43章 曾经

我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视线在她胸前那不知道用什么体绣着的‘景华’二字上飘忽不定,有些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嗯,好的。”


她眨了眨眼,突然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有些不满似地抬起头来抱怨:“怎么了?”


“不想我走啊?”江映月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我,问:“不如在这多陪你一会儿?”

我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没必要。我也打算上去找个地方吹吹风了,大厅这股味道闻得人很难受。明天,学校见吧。”


她顺从地答应了一声,朝我摆摆手之后,转身朝她父母和我父亲所在的方向走去。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舒了口气,正准备跟在她后面从楼梯走上二楼,却见她又忽然转过头来,将手支成一个喇叭的模样,大声对我说:“明天周六,学校不上课!”

下意识地赶紧看了看周围,幸亏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还在的客人并不算多,大厅的这边甚至已经开始清场,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这句突如其来的无厘头的叫喊。明明是个大小姐,有的时候还真是不顾及形象啊.......


略微放心之后,回过神来,仔细思考,我从那早已没什么时间概念的脑子里仔细翻找了一番——这就像在一个已经杂乱不堪的房间里找一枚五角硬币一样困难——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了什么线索:今天早上看早报的时候,好像我有偶然注意到过时间;今天的的确确是星期五,就跟太阳的的确确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样,确凿无疑。


注意到这点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居然并非是正常学生该有的‘即将放假的喜悦’,而是一种想要改变却又无法改变似的无奈心情:这也意味着,明天又将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


如果没算错的话——不,也不可能算错的——这是我出院以来经历的第二个周末。之所以现在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实在是因为之前那次突如其来的双休日就像突如其来的什么海啸地震自然灾害一般,完全打破了我好不容易养成的生活常规:一早就起来的我对双休日这种很久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毫无概念,有些懵懵懂懂地走去学校,被保安拦下来的时候才惊奇地发现了如今是周末的事实。站在校门口晒了一会儿大好的晨光之后,无奈只能回到家里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中央音响的声音在阳台听来又简直是个灾难,比在图书馆的阅读体验差了不知道多少,着实不算什么太好的回忆.....接下来的一天,也差不多如出一辙。


如今它又来了。而我,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江映月似乎对我有些奇怪的反应很感兴趣,站在几米外看着我,微笑。不过估计是考虑到时间的问题,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耸了耸肩,又准备转身走人。


“等,等等。”


仔细权衡一番之后,我实在不想继续忍受那糟糕的阅读体验了,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她很快转过身,表情有些疑惑。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我能看见伯父伯母和我父亲一同投过来的好奇又带点欣慰的眼神——当然,欣慰这点,也仅限于伯父伯母罢了。可能是对于我们两个关系很好的感慨吧。


摇了摇头,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现在更加重要的,还是明后天的安排。


“刚才说过的,一起出去买手机.......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面对着她的目光,几度鼓起勇气之后,我朝她那个方向挪了几步,轻声问道。


江映月愣了愣,随后释怀般地一笑:“什么啊,原来是说这个。我还以为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除了这个以外还能说什么啊......大庭广众的。”我低下头去,小声嗫嚅,像是在抱怨。


她很快挑出了我话里的刺,问:“两个人私底下就有想说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她赶紧赔笑,抬起头,用食指轻轻戳着自己的脸颊,最后很爽快地说:“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别看我平时挺忙的,周末可是没什么安排。你决定吧。”

听见这句话之后,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紧追问道:“那,明天怎么样?”

她似乎被我这罕见的冲劲吓了一跳,作出了有些被惊吓到的表情,笑了笑:“怎么一下子就提到明天了?很急么?”


“急倒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我也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无聊,索性直视着她的眼睛,再次小声问道:“明天,不行吗?”

江映月也顺势看着我的眼睛。坚持不到几秒之后,微笑在她的唇边缓缓绽开,就像花一样。她轻轻点了点头,轻快地说:“当然可以啦。明早九点,在你家门口等你怎么样。”


我也受到感染,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说:“当然。前提是,你知道我家在哪。”

“这肯定知道的啦。明早九点,别睡过头了哦。”


她眨了眨眼,说完这句话之后,潇洒地转过身去,朝伯父伯母招了招手,快步走了过去。


总算定下这件大事的我,则在父亲略微有些不正常的注视下,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略微有些急促地走上楼梯。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交往的话......加上今天凌辰出色的表演,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应该。


始终低头看着地板走着,我穿过右侧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之后,左拐。大概三十米之外,那个室外的支撑阳台依然默默地架在那里,几年以来,从未变过。


阳台边缘的栏杆处,似乎还有人趴在那个地方。从背影看去,像是一个女子,还穿着白色的一字肩礼服——这个时间会在这个地方出现的,除她以外,也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人了。


难得可以放松下来的好心情被瞬间破坏。我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重重叹了一口气,引起她的注意之后,向阳台走去。


“哟,苏大小姐。”林晴也知道是我来了,换了个方向,倚在栏杆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甜酒,朝我笑笑。“来了?”

我说:“来吹吹风。”


林晴侧过头去,看着在北辰来说难得一见的满天星辰和花园里参天的桦树,感慨道:“今天的风可不怎么舒服。”

我没接她的这句话,轻轻靠在了她旁边的栏杆上,看向阳台对面亮着数盏灯的侧宅和连接着两栋宅邸的透明天桥,随后闭上眼睛,轻轻感受夏日略微带了些温煦和闷热的风,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已经改变,似乎只有这里的风景逃离了时间的掌控,还是原来的那个模样:花园的路灯散发出微弱但足够的光,可以让人从上面看清下面的一切景象;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和阳台同高的桦树矗立在天桥的正对面,围墙的旁边,一个个姹紫嫣红,剪裁得当的花坛像环绕着国王的卫士一样在它的周围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图形,直到今天,我都看不懂那究竟是什么;每逢春日,由海上吹来的风轻轻拂过这一切的一切,就算抛去花园里那两条通径各自两侧一米多高的花丛,每天都定时有人处理的草坪,以及草坪上那十二个形状各异的十二星座雕像不谈,白日里,光是花园靠里处那人工小湖上因风散起的波光粼粼的涟漪和偶尔从兔舍里窜出来在草坪上散步的兔子,加上无处不在的花香和草的气息,都足够让人心旷神怡,从而心甘情愿地在这里浪费一下午的时光了。


闻着空中随风飘来的各式各样的花香,我用尽浑身力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足地睁开眼睛。尽管身旁有林晴在,现在的心情还是颇为舒畅——当然,如果把林晴换作江映月或是艾然的话,现在的感觉就可以用幸福来形容了。人和人之间,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我记得你之前,常常在那个草坪上坐着看书的。”她忽然指了指花园右边的通径旁的那个草坪,语气轻柔地回忆道:“那个地方采光最好,花香也最浓。每次你坐在那看书的时候,周围的蝴蝶啊小鸟啊兔子啊都会莫名其妙地凑过来,我那个时候刚当上你父亲的助理,跟他聊天的时候,明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被炒,但还是一直分神从这个地方望着你,感觉像看着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那么遥不可及。”


我默默地看着那片草坪。夏天的夜晚,惨白的灯光下,本身的翠绿被渲染的非常奇怪,伴着周围蝉发出的噪声,似乎与她口中描述的那色彩斑斓的一切不是一个次元里的景色——但我也确确实实地记得,那些场景是切实存在的。


起码现在,就存在于我们两个的记忆里。

“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来?”我摇了摇头,轻声问她。

林晴却转过头来,突然恢复了往日那种绝不会多愁善感的模样,对我一笑:“谁知道呢?就是忽然想起来罢了。所谓触景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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