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自那以后，我们便没再去过外公家了，乡下的老房子也变卖掉了。

毕竟，已经没有人住在那里了。

同年十月。我犯下了一次很严重的错误。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就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太愿意记起。

我只知道——

他，弄哭了我的妹妹。

所以，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还没进走校园，我就狠狠揍了他一顿。大概是在鼻梁的位置上，狠狠给了一拳，然后打骨折了，赔了不少钱。

当时拳头上沾着那家伙的血，回家洗了好久才洗干净，却还是会觉得很恶心。

被母亲责骂了将近三个小时，这也导致……自己即将毕业的『头儿』的称号被延期到国中一年级。

那会儿在家边甚至还有点出名，也彻底沦为了周遭邻居们饭后闲谈时的焦点。

「那孩子可不得了，给人家打住院了都。」

「是啊，明明年纪那么小，性格怎么会这样呢？」

「父母没教育好嘛？才会出手打人。」

人们众说纷纷，矛头与指责全都落在我的脸上。可我却不以为然。

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欺负了我家妹妹，那我身为姐姐，就必须得打回去。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连我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妹妹凭什么要被那帮臭小子欺负？

会被批评也好，会被人议论也罢。

『只要妹妹能笑着，我都无所谓的』

这是为了妹妹。因为被母亲责骂的时候，只有妹妹站在我身边，陪着我挨骂。那天也陪着我一同入睡，还主动跑过来抱着我、安慰我。

这些美好的记忆，让我陷入了名为『妹妹依赖症』的重症阶段。

牵手与拥抱成了我跟妹妹之间最基本的交流方式。一起吃饭、上学、一起玩闹——几乎只有两个人，也只能是两个人。

因为打算靠近妹妹身边的家伙们都会被我给赶跑。

“我不想让任何人再欺负她，哪怕一下也不行”。

一起放学、手拉着手回家、一起吃晚饭、洗澡、一起睡觉、紧紧抱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多久呢？我已经记不清了，蔓延至全身的病疫开始侵染我的理性。

而一切的导火索，总是在静谧的夜间，悄然升起。

我清楚记得，那天跟妹妹抱在一起熟睡的时候，我对着她的脸，伸出了双手。甚至开始抚摸起她的长发、耳朵、眼鼻和嘴唇。

如果说，视觉能给人带来享受的话。那我现在一定是非常幸福的，能肆意抚摸妹妹的这段时间，真的真的……

『无比幸福。』

这样的夜晚，持续了整整三天。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手指伸进了妹妹的腰间，隔着睡衣去感受她柔软的肌肤。

不同于棉被、枕头、绒毛睡衣的质感。肌肤的细腻，真实到令人不可置信。但同时，也会使人流连忘返。

我愈发放纵、愈发肆意妄为。未知的事物近在眼前，赤身裸体、毫不遮掩。

童心，亦是天性。那自然无可违逆、也无从抗拒。

就像猫咪会被好奇心所驱使，而我此刻，恰是在被妹妹的呼吸声所煽动。

同样的夜晚，月悬星河、通明透彻。我的双手仍在被未知的黑夜所摆弄，因此正贴在妹妹的腰腹之侧。

掌心间的热度，仿佛能融掉妹妹身上的绒毛睡衣。手指上传递而来的触感非比寻常，如同是在抚慰星辰。

我缓慢挪动掌心，指肚压在妹妹的后腰下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勾起她睡衣的边角。

动作之轻盈，像一片羽毛缓缓落地。

可妹妹只是睫毛轻颤、眉头微皱、动了动嘴巴。便使我方寸大乱，我逃也似的缩回手，冷汗直落。

但同时，却又听见了从她唇边飘出的柔声细语。

那是带有些许朦胧睡意和慵懒语调的『姐姐』是我听过的比以往任何一句『姐姐』都要甜美万分和充满诱惑力的，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声——

「“姐姐”」

心脏狂跳不止，甚至要从口中吐了出来。身体顿感一阵酥麻，头脑也愈发浑浊。夜的光、月的影、隔窗洒落。像是一层又一层，附着在我和妹妹身上的缕缕薄纱。

循着这道光，我凝神注视起她的脸。清清楚楚映入眼帘的长长睫毛，因为抱在同一副被褥里而发热泛红的耳根，没有被任何世俗之物侵染过的小小娇唇。

白皙稚嫩的脸颊，就连每一条细小的血丝都如此清晰。

再也没法抑制心底的躁动，再也无法克制想将脸庞凑过去的念头。

“我借着月色，吻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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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除了脸红心跳之外，还多了几分顾虑。

『要是被妹妹发现的话，该怎么办？』会偷偷亲吻自己的姐姐什么的，也有点太差劲了吧？

说不好还会被她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接着没几秒就会被她说出那句——

「姐姐什么的，最讨厌啦！」

呜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这句话光是想想就已经足够要我半条命的了。

但最坏的情况搞不好是会被父母知晓。然后再光明正大的被他们送进医院，挂上精神科，在精神病院里过上一段充满戏剧性的上半生。

……好像，有点严重过头了吧？

就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刚满月那会儿妹妹不也亲过我嘛？而且她还是明目张胆地当着父母的面亲的。

这真没什么吧？讲真的，就算告诉妹妹我偷偷亲了她，她也不会生气吧？搞不好会亲回来？

可是…….我亲的是、嘴唇啊。

想到这，脸颊便开始躁动，仿佛染上了一层晌午过后的淡然霞光。

整张脸都涨得跟一颗成熟过头的大苹果似的。

『唔…唔，都怪妹妹太可爱了啊』

「姐姐？」

「啊！怎怎怎……，怎么了？」

「头发。梳头发」

妹妹用梳子指了指自己依旧睡到翘起尾巴的发丝，这回已经能记住需要拿的都是哪些模样的梳子了。

我接过梳子，用它拍打手心。又挠了挠头，而妹妹疑惑不解地趴在床沿边瞅着我。

见我看她，她便朝我微微一笑。笑的傻乎乎的，再搭配上她那蛋糕卷似的发型，我也没忍住笑。

绒毛睡衣的褶皱已经消失了，是因为她一大早就跑去梳妆台拿梳子了吧？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又发出「噗呼呼～」的声音。到底是在模仿什么动物呢？唉。

清晨的凉风拂面而过。将我的困意和思绪揉在一起，一并卷走，徒留满地晨光。

昨晚，貌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果然，是我想的太多了嘛？看来……

『咱家妹妹睡眠质量超好』这件事。有些时候，也蛮重要的啊。

我一脚踹开盖在身上的半张被子，叽里咕噜地滚下床，拉起妹妹的手，走出房间。

但这是不对的，我始终明白这一点。同样也清楚，这些异端想法对我所造成的影响，以及它所带来的种种后果。

我对妹妹的喜欢，到了某种很可怕的程度。就像观望一扇敞开着的门扉，门里透出光亮。

这道光污浊不堪，却又神圣的宛如一场救赎。而我明知会被它给照个遍体鳞伤，却仍走的坚定不移。

最终站在那扇门前。

不应当为我所获的事物在门内漂浮，遮埋了双眼、同时也堵塞了言语。

『越渴望的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勾人心魂』朝妹妹伸出手的那一刻，我才彻底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这是不对的。

既不对，也不应该。

对于我、对于妹妹来说——这份关系、只有“见不到光”才最好、也最安全。

我望着镜子里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的妹妹，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的自己，陷入沉思。

「谢谢姐姐～」

还是和昨日一样的对话。还是，同昨日一样的笑容，就连每一分、每一毫都不会有所差别。

可我此刻，却感到了恐慌。

这份关系是不正确的，这种思想也绝非是我能拥有的。

我们、我跟妹妹……

是真正意义上的、流着相同血液、有着相同样貌、如假包换的——

“姐——妹”。

如果其中某一方踏出这两个字的范畴，那遭受到的罪孽将是无比剧痛、无比惨烈的。

很显然，我是踏出脚步的那一方。那不是身为姐姐该做的事情，也不是姐姐该有的行为。

镜子里少了妹妹的身影，徒留一张跟妹妹完全相同的脸，我摸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摸着自己。

指尖像一把锐利的弯刀，划过眼鼻，卡在双唇之间。

『我，不该亲吻自己的妹妹。亲吻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甚至是同时出生的——』

”绝对的至亲”。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都来自那名为『妹妹依赖症』的东西。

看不见、捉不着、却促使我犯下种种罪孽的病疫。必须将其剔除，我才能勉强保持自我。

就像是烧到尽头的绳索，我把它浇灭、踩碎、将对妹妹的喜欢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开始重新正视自己、正视妹妹。

妹妹需要的，不是那种会靠暴力解决问题和偷偷亲吻自己嘴唇的姐姐。而是无时无刻、无微不至、每天每日都细心照料着她的那种。

『世间很常见的姐姐』

为了成为这样的姐姐，为了成为妹妹的依靠。我在国中时期，改变了想法。

『照顾妹妹』——大脑传达给躯体的命令只有这一条。

我开始娇惯妹妹，跟母亲学习洗衣做饭、整理家务。

每天帮妹妹梳理头发、帮妹妹整理房间。

第一次做料理，是给妹妹做的。

第一次收到压岁钱时，买的东西也是送给妹妹的。

妹妹赖床时就陪着她一起睡到母亲不耐烦才起身。

妹妹的书包里从来都不会缺少水跟雨伞。

妹妹的床单、被子、衣物……

甚至连内衣——也全部都是由我来洗的。

就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不舍得让妹妹去做。

『妹妹只要乖乖跟在姐姐身后就好了』

我始终拿她当小孩子来看待，即使到现在身高已经有些超越我了。

可在我眼里，她依旧是我的那个『笨蛋妹妹』永远都不会变、也绝对不会有所改变。

我沉溺在由理想构成的世界里，自私地扮演着自己理想之中的……

「“姐姐”」

渐渐的………就连父母都在讲：「楓，平时也太惯着妹妹了吧？」我丝毫不在意那些旁言碎语，继续运行着大脑给自己下达的指令。

国中一年级，妹妹有出息了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不再叫我姐姐那天，也是真的很难过。

国中二年级，妹妹开始稍显叛逆。我们之间，发生过一次很不愉快的争吵。

我认为那是妹妹的错。

那是……不该发生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我们不可以肆意去做的事情。

所以……我回绝了妹妹。

只是我没想到，仅是那一次的拒绝。竟会促使妹妹，彻底变了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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