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可是，只有两个人的话该玩点什么呢？』

打雪仗已经不现实了，更何况打起来也只不过是我在单方面欺负妹妹而已，我才不要那样。

得想想两个人能做的事，还必须得围绕着『雪』这个主题才行。我闭上双眼开始思考，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思前想后的用鞋跟踢着雪堆。

咕噜咕噜、叽溜叽溜地在院子里转圈。转了好久，直到踢着了一把插在雪堆里的小铲子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啊，有了！」

「来堆个雪人吧？」

既然没法打雪仗了，那就来堆雪人吧。以前总觉得做这种事不如打雪仗来的痛快，所以完全没尝试过。

但现在跟妹妹一起的话……能玩的、最好的项目大概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于是我拔出插在雪堆里的小铲子，举在手上。像是个刚拔出宝剑的英雄，再次对妹妹提议。

「堆雪人？」

妹妹微微歪着脑袋，对我表示不解。而她这不解，也令我十分疑惑。『……居然连这个都不懂嘛？』分明是姐妹俩，可是童年里经历过的东西、玩过的游戏却截然不同。

以我的视角来看，妹妹几乎没怎么放肆的玩耍过，就连四季里做什么事情才最开心都不太清楚。瞅着眼前那张可爱里掺满了天真的小脸，我下定决心。

为了不让妹妹度过这种没有乐趣的童年，为了能在妹妹的童年里留下属于我们俩的色彩——

我将手里的小铲子、攥得更紧。

「呃，唔……，所谓堆雪人啊。就是把雪堆起来，然后看着像个人……」

「就是这样，大概」

要是单纯让我去做的话会非常简单，但是跟妹妹解释起来却有点麻烦。

我绕到她身后，张牙舞爪地摆弄着双臂，对着那一大片雪堆指手画脚。

再加上磕磕巴巴的解释，试图让妹妹理解『堆雪人』到底是个什么项目。

「懂了吗？」

她没回答，只是朝我眨了眨眼睛。

看样子是白折腾了……

「唔，把雪堆起来就行？」

「对对，总之先把雪堆起来！」

我将小铲子递给妹妹，然后抬起双手举过头顶，发出一段很有干劲的「噢噢噢——！」的声音。

妹妹也照葫芦画瓢地用发音不咋正确的「哦哦哦……」附和着我。

「怎样？要干么？」

「嗯，干！」

说一不二、说干就干。妹妹负责做雪人的身体，而我则负责做雪人的脑袋。

她抓起小铲子开始铲雪，虽然每次铲的量都不怎么均匀，但也能看得出她有在用力去铲了。

牙关咬的很紧，铲子向上方挥舞时飘落的雪花全都撒到自己的裤腿上了。

『挺像那回事儿的嘛』努力去做的话也能做的很好，妹妹大概是属于那种类型的吧。只不过……

喊我姐姐时总会用力过猛这点，还需要多加注意一下。

我用双手捧起一把地上的雪，揉成球状。接着再俯下半个身子，像擦地板似的，哪儿雪多就往哪儿推。

小小的雪球随着我的动作越滚越大，被积雪所掩埋的地板砖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这可比除雪工快多了』明天会不会被父母夸奖呢？提前帮他们完成了这项重大的任务。

我自豪地想着，可手心里却有股怪怪的感觉。

『雪，应该是凉的吧？』明明刚开始还凉凉的，可以勉强适应，但是推了没多久便有些发热了。直到最后，双手彻底没了知觉，才推出个完整的球。

『……好像弄大了』因为这是第一次跟妹妹堆雪人，所以有些努力过头了吧？

我把雪球放在地上，转头看向妹妹。

虽说有想过让戴着棉手套的她来做雪人脑袋，但她有很大可能会推个正方形啥的出来，从而让雪人先生的脑袋显得很不雅观，于是便放弃了。

因为她现在做的身体，既不是单纯的雪堆，也不是正方形或者圆形，而是很奇葩的椭圆。

「厉害……」

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能把雪给堆成这样的妹妹，多少是有点艺术天分在的。

「姐姐！我做好啦！」

咱家的小艺术家兴高采烈地跑到了我跟前，她拉起我的手指向墙边的某个角落，展示出自己的成果。看样子是相当满意这个椭圆形的雪人身体。

「可以嘛？这样」

我倒是想说不行了，但看她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我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嘛，就这样吧」

「姐姐。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诶，把它们连在一起就好了啊」

我指了指地上刚推好的雪人脑袋，又指了指妹妹做的椭圆形雪人身体。完全没考虑过这两样充满抽象气息的物件结合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

可妹妹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瞅着我的脸，似乎还在等待我下达指示。

我俩面面相觑，她朝我嘿嘿一笑。这份笑容，就像永远不会淡化的彩虹。

虽说有点夸张，但每次发现我看她的时候，她总是会以此作答。傻乎乎的笑着，可可爱爱的，好像别的事情在她眼里都不重要一般。

就比如『堆雪人』这档事儿。

『唉。也没辙了，自己弄吧』我举起比自己脑袋还大不少的雪球，朝着椭圆形的奇葩雪堆走去。

雪球的轮廓挡住了一只眼睛，视野不太优良，导致这一路走的栽栽晃晃的。

到了雪堆跟前，找准位置，往上一放。

既没有听到“咔吧”一声，也没有“砰”的一下。只是平平无奇地将它们连在了一起。

我猜多半是因为妹妹不懂得这个时候应该欢呼一下，所以堆雪人才少了点堆雪人的味道。

「好怪……」

由于脑袋做的有点大，身体还是那种很奇葩的形状，放上去之后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说不像雪人吧，还挺有那么一回事儿。可是说像吧，却感觉这雪人先生发育的方向不大对。

脑袋那么胖，可身子却跟个麻杆似的。

『真是抱歉，雪人先生』多少是有些对不住它，但我跟妹妹也已经尽力了。

「姐姐，然后呢？」

「呃呃……先给它弄个眼睛吧」

雪人总得有眼睛吧？于是我在院子的角落里捡起两个瓶盖扣在了它脑袋上。

有了眼睛，那自然也得有鼻子才行。一般来说都是往眼睛下方插根胡萝卜之类的，可院子里没有那玩意儿。

确实没办法，我随便找了根塑料吸管糊弄了一下。

嘴巴没做，所以暂时还看不出『雪人先生』现在到底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会很生气』

而妹妹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颗松果，接着“啪”地拍在了雪人先生的脑袋两侧。

「诶，这个……，是什么？」

「耳朵」

妹妹看着我的脸，相当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哪有人会长那么圆的耳朵啊....』但是转念一想，雪人先生好像、大概、应该、不算是人吧……？至少它还不会动，但它要是会动的话，肯定得优先跑来揍我跟妹妹一顿。

「不是，雪人……不需要那种东西吧？」

我开始对妹妹的艺术细胞产生怀疑，雪人应该是不需要耳朵吧？至少我感觉没必要。

「可是……，没有耳朵的话，多可怜啊」

哦～原来是出于好心啊。

这话要是让雪人先生听到了，想必会很感激吧？有可能会哭出来也说不好。

等会儿，会哭的雪人？那岂不是很糟糕，眼泪还没流下来就会被冻住的吧？

胡思乱想些啥呢，我。

「姐姐，还有什么要弄的嘛？」

「唔，我想想……」

现在耳朵、鼻子、眼睛是都有了。虽说是有了样貌，但却没有双手。

于是我又跑去院子外面，从门口那棵光秃秃的松树上折下两根歪歪扭扭的树枝，插在了雪人先生的身体上。

话说……这么折腾真的没问题嘛？总感觉这副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了。

「姐姐，完成了？」

虽说还剩下很多有待完善的地方，但看着妹妹那期待满怀的小眼神……

『嗯，嘛。就这样吧』反正我跟妹妹的艺术细胞加起来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成功了，至少看着像个雪人。

「嗯嗯，完成了哦」

总之，这就是我和妹妹第一次堆的雪人。

脑袋比身子粗了两圈不止，眼睛一大一小。

鼻子跟说了不少谎话的匹诺曹一样，又长又细。

没有嘴巴，因为不知道该咋做。

耳朵是球形的，没有戴帽子，看样子很难熬过冬天。

双手跟让人打骨折了似的、七倒八歪的。

上下还不怎么对称。

「噢噢噢——！完成啦！」

不知怎么，妹妹学起了我的语气。她跑到雪人身边，拍了拍它的脑袋。

「恭喜你诞生了哦！」

……妹妹的表情和语气相当认真，听起来不像是随口而出的玩笑话，可我却觉得有点好笑。

我用上齿啃咬下嘴唇，极大程度地控制着面部肌肉，毕竟这会儿要是笑声出来，那也太糟蹋人心意了。

可妹妹的下句话紧随其后，我也因此彻底破了功。

「你饿不饿呀？」

说真的，她不该会是在故意逗我笑吧？还是发自真心地在问这位刚出生不久的『雪人先生』这种很为难它的问题？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只好转过身子，随后……

“噗噗哈哈”的笑声淹没了呼啸的风雪，甚至还愈发喧嚣——我捂住腹部，弯下腰，整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可谓是笑了个痛痛快快、明明白白、洒脱自在。

「姐姐？」

「啊……」

她猛一回头，我立刻打住。但是嘴角仍在抽动，于是我使劲掐了一把大腿。

疼的直咧嘴，右腹都不由自主的缩紧了。保持着这副窘态不堪样子，望着妹妹往我这边走来。

坏了。

被她给察觉到我是在笑她了，搞不好又得闹小脾了。一想到待会儿还得哄她，多少就有点后悔。

这么想着的时候，妹妹已经走到跟前了。

「姐姐，很开心？」

「嗯…嗯，开心……」

我是在指，自己笑的很开心。

「这样啊。姐姐开心的话，我也很开心哦！」

没想到妹妹既没有闹脾气，也完全没在意我的笑声。她只是注视着我的脸，柔和的目光里，写满了我。

就好像……除我以外的事情，对她而言都不重要。而且，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笑起来时的样子——

真的好可爱啊。甚至没法用单纯的『可爱』去形容，也非是仅靠『好看』二字就能概括得了。

我不太懂，没法表达，只是觉得……

这世间最纯粹的『美好之物』莫过于此了吧？

「…………」

我顿了顿，一时语塞。想抱住妹妹，于是伸出手，但却又停在原地。可妹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向前踏了一步，握住我悬在半空中的手，两只一起。

「姐姐。手，好红」

「啊呃，没事没事」

「好冰哦」

她脸上的表情，从开心，转变成了担忧。

「嘛，不用担心啦，姐姐已经习惯了哦」

毕竟天天都在外面跑着玩，跟别人打雪仗，双手似乎都已经磨练出一层特殊的保护膜了。

「……真的？」

「嗯」

妹妹低头瞅了眼自己的棉手套，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

「我知道了」

「姐姐，等我一下」

「诶，什么？」

双手被妹妹放开，温暖也随之离开。可她的体温如同一丝轻盈的风，再次拂上我的面颊。

这距离之近，连脚尖都顶在一起了。

『该不会是又要抱我吧？』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我这样傻傻地想着、望着她的动作。

妹妹脱下右手戴着的棉手套，套在了我的左手上，之后又用左手拉起我的右手，右手再紧紧握住我的左手。

她将自己的棉手套，连同那份温暖的笑容一起。以最笨拙的方式，共享给了我。

「嘿嘿，这样就不冷了吧？姐姐～」

……是啊，明明脸上被冻的通红却一点也不冷。仿佛是冬日的太阳住进了心间，吐出口的雾气似乎都被蒸发掉了。

我在原地愣了许久。

目光所指、余光之外、仅存她一人。作为回应，我也紧紧攥住妹妹的手，接着用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如果说，声音的程度能表达喜悦之情的话……

那这种语气，一定是我超级开心时才会表达出来的。

「嗯嗯，好暖好暖」

在这场漫天飘零的雪季里，我们相互依偎，从未分离。

这副画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闭上双眼，便会想起妹妹当时的笑容和声音。

要是，时光能永远定格在那个温暖的冬季就好了。要是我和妹妹永远也不会长大，就那样每天都手拉着手，从白天一直玩到日落——

那该有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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