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漫天的落樱纷然，飘散在这条我跟妹妹每天都要走上两次的街道中央。

『这条街道，原来有这么多樱树啊』我不禁感慨，却又倍感新奇。我印象之中，环山而立的这座小镇里，枫树和栗树的占比偏多才属正常。

可这片樱色又从何而来？也许，只是我遐想过多吧？我望着站在树下的妹妹，落叶自她身旁萦绕而过。她身着淡粉色的衬衣，衣襟上的蝴蝶结领带正随风摆动。

心中之景，于眼前浮现。

想起今时，已至初春——暖光明媚，自天边洒落，将妹妹衬得柔美、秀得动人。

她莞尔一笑、如桃蹊柳陌、胜春景万分。

此刻……

眼中所见，皆为朝阳。

在校园里携伴而行。郁金香与粉蝶花同期盛放，在教学楼下的花坛里，开出一片片沁心之意。

假期匆匆流逝，迎来了四月上旬的新学年。走在身旁的妹妹不时地蹭着我的肩膀，笑意如春。

途经樱色满园的坡道之时，我便早有察觉。

『妹妹，一直在变化呢』

最首要的——是她不再热爱篮球了。同时也退出了参与长达近三年的篮球社。

摘下了耳垂上的首饰、书包的挂链。校服也同我一样穿得规规矩矩。而且课间时间里，也不再喜欢跑去找折原跟长谷川玩耍了。

总之，她变乖了。

我们，或者说是在我的祈祷之下……

成功分进了同一间教室里，还分到了妹妹的前座，妹妹的身前。

「楓…楓…」

妹妹扯了扯我的发尾，我下意识回过头。却因为她喊的是名字，一时间还有点难以适应。

『只有在家时才愿意管我叫姐姐嘛……』当着其他同学的面直接叫『姐姐』会感到害羞吧？

我这样想着，因此也没多失落，只是看着她的脸。

「怎么啦？」

她没吭声。双眼扫过我的肩膀，稍作停留。接着又再次做出了熟悉的肢体动作。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其他同学都跑去午休了之后，才肯与我对上视线。

然后捏了捏手指、清了清嗓、对我提出了一个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的话题。

「呐，楓」

「嗯？」

「你说……我们的名字，为什么这么独特呢？」

「唔…，因为是在秋季出生的吧？」

这么一说，我也蛮好奇自己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可是提起『枫叶』的话……

能联想到的词汇，恐怕也就只剩下秋季了吧？于是我如实回答。

「我指的不是哪个意思啦」

「诶，那是什么？」

「我是在说叫法上的问题……」

「哦～，葉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可爱？」

但我觉得很可爱，非常可爱，尤其是在叫她名字时。无论是发音，还是读出来时的心情。

感觉就像是陷进了软绵绵的云团里，无法自拔。总忍不住想多唤她几声。

「都说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指……『楓』和『葉』应该要连在一起读才恰当吧？」

「啊……我想起来了。葉小时候也说过这句话呢」

「什么嘛，我咋不记得……」

妹妹有些捉不着头脑，于是微微侧过脸仰起头，用下颌线勾出一道靓丽的风景。

虽是无意之举，却令我觉得美不胜收。仿佛她的每一个动作里都藏有丝线作祟，牵引我的注意。

凝望她时，目光会不自觉变得柔和。宛若候鸟归巢，亦如心有所属。

「有的有的～」

「『楓和葉，要连在一起时才好听』那会儿葉说了好多遍这样的话哦」

「舌头都快打结了还在扯着我的手不停地说呢。」

「呜哇……，真的假的？」

妹妹的面部肌肉轻轻颤动，随即正脸看我。她的表情好似在对我说——「我哪有那么幼稚？」

虽说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她似乎记不太清了。毕竟妹妹的记性从以前开始就不太好啊。

但好在我这个当『姐姐』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真到不能再真哦，姐姐全都帮葉记着呢」

说这话时，我还挺自豪的。紧接着又想起了更久远一些的事情，随后补了一句——

「啊，那时候的葉还会用很可爱的嗓音对我说『最喜欢姐姐啦～』什么的」

「每天都要说上两遍才肯罢休呢」

「别提那件事啦，好丢人的……」

「很可爱哟」

「才不可爱！还有，不要什么事情都记下来啊」

妹妹侧着脸扭过头，但是手心却在不知不觉间爬到了我的手背上。

并且用指甲轻轻敲了我两下。

『是在对我表达抗议嘛？还怪可爱的』

我把手翻了过来，悄悄地挠了挠她的手心。想着等下一把握住她的手，结果她的反应比我更快——

反过来用手心压住我的手掌，先是不让我动弹，之后又抓起来举在我俩面前。

由于我俩的手都撂在桌板上，属于是左手抓右手。只是她在左、我往右。

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警察抓住了小偷。

「呀……暴露了呢」

「是你的举动太明显了」

「啊哈哈～」

唉。妹妹盯着我的左手，叹了叹气。可下一秒，她貌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东瞅瞅西看看。

我们俩的座位在教室中间。很显然，如此这般手抓着手的行为、非常……

十分引人注目。

抛却羞耻心倒是还好，但妹妹似乎做不到。于是她抓着我的手，轻拿轻放，放回桌面。

不过，我们谁也不想撒手走人。依旧偷偷保持原样，任由她抓着我。

「先、先不说小时候……」

「现在的话……我总觉得，名字里只有一个字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楓觉得呢？」

可能是对方才谈论过的话题尚存疑问，她又把话头重新拾了起来、抛给了我。

「嗯…确实有点怪怪的」

「我就说嘛～」她补了一句。

虽说取名字这档子事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稍微做点改变的话应该没什么吧？

以前我也管妹妹叫过：『小葉』这种既可爱又易读的称呼。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她还愿不愿意让我那样叫，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那就来做些改变吧？」

「唔、比方说？」

她也来了兴致，捏了我手一下，示意我继续往下说。也没太过思考，我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但太过兴奋，一时忘了要压低声音。

「小葉～」

「…………咦？」

像是对这个称呼起了剧烈反应，妹妹逃也似地抽回捏着我的那只手。

接着她的瞳孔跟脖子一齐跳了一下，然后开始在眼眶里四处逃窜。

“咻咻咻咻咻”——小脸儿扑红。

「笨、笨蛋！」

「别说得那么大声啊！笨蛋笨蛋！」

本来是没啥，可她这一喊，同学们的目光便纷纷朝我俩投了过来。

如同数道透过网眼刺进肌肤里的光，刺得浑身燥热。而妹妹自知问题出于何处。

几秒过后，她羞怯怯地低下了头。当然，我也陪着她一起，埋头窃笑。

「你、你捉弄我」

「欸，这算捉弄？」

我俩弯着腰，趴在桌板前小声低语。她又发出一阵：“呲呲呲呲”的声响。

究竟是在模仿什么动物啊。

「不喜欢嘛？」

言归正传。若是她不喜欢的话，坚决反对的话，那我就得换个称呼了。

「嘛……也不是不喜欢啦。就是……」

「在外面的话……不许这样叫。」

「哦哦。在家里就可以随便叫了嘛？」

「嗯、嘛……嗯嗯」

「呵呵。妹妹，好可爱」

“咻咻咻咻咻——”她脸上的羞红更灿了些，但没叫我『姐姐』只是点头应答。

力度柔和，可眼神却早已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循着光的影子看她。与她相对、相衬。

她舍不得移开，尽管仍在被人注视。而我也一样，尽管我毫不在意。

「小葉。」

「都说了别那样叫……」

显然，她还没能适应这个称呼。可我早已爱上这句话、这个名字、与其含义。

「怎么了？」

「手，把手给我」

「嗯…」

她没拒绝，伸出两只手，任我选择。

『别给自己留退路吧？』如此想着，并俯身向前。我双手齐用，拉起她的双手，抬至我俩面前。

指尖轻触她的掌心，顺着流淌于肌肤间的温度、慢慢地、缓缓的往上爬。她眼睫微颤，目光却从未动摇。

凝望着我的手，片刻不移。

指肚与其交融、掌心随之相合。这时才发现，妹妹右手的食指比我要长一小节。

而我左手的无名指，也比她长一点点。

虽说是双胞胎，可这些细微的差异，又会令自身产生一丝丝违和。而正是这种违和，才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机会，去好好的了解彼此。

若是说……

人生的轨迹各不相同、应走的道路难能交汇。错过一时、也许便错过了一生。

会为此多虑，乃人之常情。可我无需担忧，因为我和妹妹的轨迹，自生来便紧密相连。

相互贴合的手掌，用来传递彼此的体温。将这份温暖紧握其手，永不消散。

「小葉。」我再次轻声唤她。

「嗯」这份回应，响彻于心。

十指交合、填满缝隙。指尖搭在彼此的手背上，犹如日月映辉。

此刻，你我同轨。

「真是的，又怎么啦？」

「没什么，姐姐只是想说……」

「“楓和葉，要连在一起时才好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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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孪生妹妹》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