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啊，结束了」

「葉子！这里这里～」

折原向妹妹挥了挥手，妹妹则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好烦，我不是说了别这样叫我吗？」

「葉子～多合适啊，叫起来还方便。」

「你好啰嗦啊」

「嘻嘻嘻～」

妹妹走来我跟前，我抬起依然在泛红的脸望向她。是因为整天都有在运动吧？所以妹妹比我要高那么一点点。

在外人看来可能察觉不到这种事，但每天都跟妹妹住在同一屋檐下，我早有发觉了。

她稍稍别过脸，貌似不想让我看到自己左侧脸颊上贴着的创可贴。

接着她开始脱掉套在制服外面的运动服外套与裤子。

我总担心她会走光，在她换裤子时老是挡在她前面，就算会被她说很碍事也从没移开过。

「回去吧？」

换好了衣物收进自己的书包里，妹妹迟疑了一会儿对我这样说道。

「诶…嗯」

上了高中以后妹妹就很少主动跟我搭话了。因为前些日子我老是跑去她面前用手帕帮她擦汗。

被狠狠地给说了一句：「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之后我逐渐才停止这种行为。

我很讨厌被妹妹讨厌，所以最近一直都很安分地听从妹妹说的每一句话。

只不过……她已经讨厌我很久了。

另外两个人也异口同声的回答，之后四个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有朋友的感觉，还不错呢』借着妹妹的光，我多少也体验了几次跟同学们一起回家的乐趣。

因为不在一个班级里，完全听不懂她们聊的是什么。但好在折原很自来熟，什么都能说上几句。再加上擅长附和话头的长谷川，这一路上也蛮有趣的。

我看着妹妹的手……自国中三年级之后，我好像都没再碰过她的手了。

每当我自顾自的贴过去时，都会被她给推开。就像掸落沾在衣袖上的灰尘那般，将我清扫干净……

『恋爱话题』折原突然发起了这样的提议。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世界尽头」

听起来像是某个电影里的台词，总感觉很肉麻……

「啊啊——！好想谈恋爱啊！！」

「什么啊，恶心」

长谷川不耐烦地甩开被折原扯来扯去的手，然后又转头瞪了她一眼。

「嘁。美都真是不解风情」

「拜托，你那不叫风情，而是油腻」

「啥啊，气氛都让你破坏掉了。我是在模仿最近很火的电影里的台词啦！」

「那个…就是关于恋爱方面的那个……」

接着，她说了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电影名字，就连她身边的长谷川也没太懂。

「什么？」

妹妹似乎很感兴趣，但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很淡漠。

「啊嘞，怎么？葉子也想谈恋爱啦？」

「谁问你这个了，你是笨蛋嘛？」

折原又被妹妹给瞪了一眼。在这个四人一起的小圈子里，她貌似总会被冷眼相对啊。

于是她便跑过来问既不会说她笨蛋，也不会对她冷眼相对的我。

「那，楓花呢。想不想谈一场恋爱？」

麻烦的话题突然降临到头顶。砸的太快，来不及躲。

「唔，楓花的话……，交个男朋友什么的应该还是蛮轻松的喔～」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诶，那个……」

我完全不懂恋爱方面的事。因为每天放学后的时间都用来写作业、整理房间、帮妹妹准备第二天的便当了。

电视节目也很少看，更别说去电影院了。可我还是偷偷瞄了妹妹一眼，想看看她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即使自家姐姐被别人问了恋爱方面的事情，自己也依然无动于衷嘛？』

她的侧脸像平静的海面，早已波澜不惊，可却在我心底掀起了滚滚巨浪。

我本以为，妹妹会更在意我一点点什么的……

胃底泛起一阵绞痛。是我太自作多情、太自以为是了。这份卑微与耻辱，别无仅有。如同蛀虫，正在一点一点地啃噬我的躯体。

我抬起头，阳光刺在脸上，却感到了冷。于是撩起垂落在耳边的发丝——也许这样做，能为自己驱散少许阴霾。

『至少，要试着乐观一些』

我挤出僵硬的笑容，对折原作答。

「没有啦。我对哪方面不感兴趣，哈哈……」

「等下！」

脚步停下了，我也顺着她的动作把脚步停了下来。

「嗯？」

「刚刚，那个动作。你再重复一遍」

「诶…哦、哦…」

她搞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只是嫌两边的秀发有点碍事才撩到一旁的，不知道这种行为哪里吸引人了。

但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再做一次就是了。

「噢噢——！果然！」

「我就说嘛，楓花很好找男朋友的啦～」

「咦…？」

「刚刚那个动作，绝对能做到百分百之百一击必杀好多男生的！」

「…………」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魅力，只是因为长头发显得很温柔吧？或者说是，自家有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妹妹，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是这样吗，谢谢……」

但被人夸奖时的感受还是挺不错的，我向折原道谢。

「明天、明天就去找男朋友吧？我可以帮楓花介绍！」

话题又变得超级麻烦了起来。

「不，那就不用了啦……」

「试一下下嘛～谈恋爱，很有趣哦！」

不好推辞了。我只好再次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妹妹，可她依旧没在看我。

心脏随着身体，颤了一下。

我好希望……不，是渴望。我好渴望她能多关注关注自己的姐姐啊。

但那也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对她而言，我这种『姐姐』早就不重要了。

「都说了！别再给人家添麻烦啦！」

身旁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随后长谷川的手刀便毫不留情地劈在了折原的脑袋上。

折原「呜……」了一声。随即蹲下身子、抱住脑袋、发出阵阵哀嚎。

「真是抱歉！这家伙，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呃…哈哈……」

我没反对，也没赞成。因为这一点确实不置可否……

长谷川又郑重地对我道了好几声歉，然后一把揪住折原的后脖颈和衣领，走掉了。

期间还不忘跟我和妹妹挥手告别。

而妹妹站在十字路口中间，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旁的拐角处。

她转过脸，终于肯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发什么呆啊，走啦」

「啊，嗯」

『嘛，只要妹妹肯看我，我就会很开心啦』我看向她，表情大概很开心吧？可能笑的都合不拢嘴巴了。

真是的，像个傻子一样。只是因为妹妹肯注视我就这般开心什么的……

『我这姐姐当的，可真不像样子』

步伐轻盈了不少，头顶上悬着的阴霾，仿佛是被走动时所带来的微风给吹散了一般。

我试着靠近妹妹，蹑手蹑脚地往她身边靠，就连呼吸都开始静止了。眼前只有妹妹，眼里只有她。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卷起发梢……连同刺耳的鸣笛声一齐拍打着我的脸。

明知有车驶来，可我没法回头，因为眼里只有妹妹。但脚步却不自觉地快了很多，我以为妹妹会被汽车给撞到。于是我竭尽全力，朝她飞奔而去。

跑到她身边，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葉，危险！！」

小时候也做过这种事来着？我总担心妹妹会被伤到。所以跟妹妹一起去超市帮母亲买东西的时候，我总会把她推进道路内侧，推进我的身子内侧。

拉着妹妹的手，我害怕她会乱跑、害怕她有一天会跑开我的身子内侧，所以总是把手抓的很紧。

可是……

那时候的妹妹，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狠狠甩开我的手。

「好痛！」

「你是笨蛋嘛？车子明明离得那么远。」

「…………」

「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难道还不会躲开吗？」

「我……」

「闭嘴！我不是说过吗？别随便碰我」

是啊，车子离我们好远呢，可是妹妹现在离我更远。我的身体在发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胸腔与心脏因为刚才那一瞬之间的剧烈运动，变得忽大忽小的。

我按着自己的胸脯，发丝好像都跑进自己嘴里了。于是我又剥开了嘴角下咬着的发丝，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是被妹妹甩开的右手，正在止不住地发抖。

『好痛……』

我在心房里，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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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妹妹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五米左右吧？我是这样目测的，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像条小狗一样一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所以才显得这段距离很长很长。想抬起头看看她，却只能看到背影。

她大概是生气了吧？因为我很用力的抓了她的手腕，还有那个眼神也是……

『相当嫌弃呢』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我得赶紧想些办法化解一下这种毫无缘由的争吵。

虽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心里好难受。不是因为妹妹说我是笨蛋才难受的，主要是她刚刚那副嫌弃的表情和冰冷的语气。

『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行』如同追逐正在下坠的日光。我加快脚步，两步并成三步，跟妹妹拉近了距离。

终于能用肩膀稍微碰她一下下了，而且这个距离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牵起她的手。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很用力的抓了她，所以想牵她的手，想看看到底有没有留下痕迹什么的。

每天放学后我似乎都会这样想，就算不争吵，我也还是想跟妹妹牵着手。

却迟迟没有勇气那样做，上周也是、今天也是。总有一天会牵到的吧？我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可是妹妹……却毫不留情地横着身子，躲开了我。

『居然这么讨厌我嘛……』

「我又不是什么怪人，没必要这样躲着我吧？」我好想这样说啊，但肯定又会吵起来的。

要是什么都不说，就低着头跟妹妹一起走回家才会更好些嘛？可是心头如同被泥藓层层包裹，堵塞的感觉，正源源不断地顺着胸口往上爬。

大多数人在窒息之前，都会有这种感受吧？

沉思许久，我想到个还不错的话题。于是苦笑着抬起头，看向妹妹的侧脸。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呢」

「嗯」

妹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也始终在盯着手机屏幕，好像完全无视了我那般。

不，应该说是……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无视，远比争吵更加冰冷。可我不想被她嫌弃，所以只好继续在脑海中构建话题。

『葉，寒假有什么打算吗？』想过这样去问她，不过她多半会说：「跟朋友出门购物」之类的话来回拒我。

偶尔有一次两次也好，叫上身为她姐姐的我一起去购物不行嘛？可我还是更想跟妹妹独处。

我在原地踏着步子，继续吞吞吐吐地对她说。

「葉。那个……，寒假的话……要不要跟姐姐一起……」

「出去……」

还没等我说完第一句话，妹妹便打断了我。

「楓。你自己回去吧，我有点事」

这两句话，说的干脆利落。之后她放下手机，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子。笔直地朝着刚才经过的十字路口，走了回去。

「诶，你要去哪？」

她不回答我，像是甩开陌生人一般，把我抛在原地。

没有的东西，无论我怎么追寻，怎样苦苦央求，都始终见不到任何一丝踪迹。

就好比妹妹的眼眸。我早已被她挤出视网膜之外，就连余光里，都捉不到任何一丝与我有关的痕迹。

甚至连声音都在排斥我。她迈着更快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可是我放心不下，于是假装往家的方向走了两步。再静悄悄的扭回身子，偷偷摸摸地跟在妹妹身后。

就像条小狗一样。

跟着妹妹走回十字路口，我追着她的背影。跟她一起走进左侧的街道拐角，再沿着右侧道路前行。

午后的日光洒在脸上，伴随着身旁的冷风吹过，又热又奇妙的感觉让我险些认为这不是冬季。

妹妹会不会这样想呢？可能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么多吧？只是笔直地走在我前面，连头都不回。

『嘛，这样也很方便我继续跟踪她就是了。』

可是，到底要去哪呢？我们已经走到离校区附近很远很远的地方了。目前走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商业街里，而我缩在墙角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偷偷地探出头。

望见妹妹走到了一家花门口，花店的招牌上写着某个人的姓氏。

我想……那应该是店长或店长孩子的姓名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妹妹已经停下了脚步。她掏出手机，四处张望。

我被吓了一跳，紧忙再次缩进墙角的阴影之中。

『好险！』

可我还以为妹妹会回过头呢，我以为她早就发现我了，但那只是我以为。

等周围静下来之后，我再次探出头，抻长脖子——

花店的门口处，多了另一位女生。而且，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妹妹跟前。

我只能看到妹妹的背影和……那个女生的样貌『应该是篮球社里的人吧？』

我见过她几次，在体育馆，还有跟妹妹不同的楼层里也见到过她。

我知道她经常和妹妹打招呼……

经常。也许是比经常更频繁一些的那种，或者说是……

她每天都和妹妹打招呼，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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