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虽然松垮垮的，但用来当睡裤穿却正正好好。因为里面是软绵绵的绒毛布料，所以昨晚睡得很舒适。

啊，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表达——昨晚被姐姐抱在怀里睡觉时的感受而已。

显然比那条又闷又热的灯笼裤要舒适得多。不过，我也能猜到姐姐为啥要给我买这个。多半是看我总穿短裤打篮球有点放心不下吧？

虽然我个人感觉没什么，可那帮臭男孩子还是会不自觉的将目光纷纷投到我的身上。

为此，我也长了些教训。这也算是姐姐在无言之中对我的某种教育吧？

所以，今天出门前，我特意穿了运动长裤。想到这里又突然觉得；不管咋说，灯笼裤什么的也得等到冬季再穿吧？而且这个尺寸，看样子穿个几年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我打算先把这条灯笼裤给收起来。可就在我叠好准备收进衣柜里时，不小心瞄了眼裤腿上的吊牌。

「唔……」

其他都好说，就是这价格……令人有点不敢恭维，比我想象之中的要贵上很多很多……

『看来姐姐的零用钱涨了不止一倍啊』

何等态度的区别对待，想到这不免有些生气，应该说是不生气才怪了。

于是我拍着手里的篮球。砸在地板上，弹回来的声音明显比平时要重一倍不止。

然而，不管再怎么抱怨，那也是昨晚发生的事儿了。所以今天手里的球，依旧是从别人哪儿抢来的。

「……为什么只抢我的球啊？」

看来想抱怨的人不只有我啊。我回过头、象征性的、貌似很有礼貌的、白了他一眼。

甩了甩高高扎起的发尾，一溜烟跑得老远。沿着球场边缘的白线冲向篮筐。

最近处于训练阶段，体育馆的人比以往要多。视线也大多都交汇在我的身上。

毕竟拍着篮球、跑得飞快、着实有点显眼……

「嘿—咻—」

跳起身，掷出一球，投的有点偏。可即使这样，也还是收获了不少像是在欢呼一样的声音。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帅气呢，那个女生」

「是呀是呀，头发也比平时更漂亮」

「可惜今天穿得是长裤……」

「长裤怎么了？不也很可爱嘛？」

「应该说是很帅气才对吧？」

「啥呀，明明是又帅气又可爱～」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人会喊：「王子大人～」这种夸张至极的称呼……

而且基本全是排球社那边的高年级生，每天都隔着球网不停议论我的事情。

确实有好好提防住那帮臭男孩子们的视线，只是我没料到自己在女孩子圈里还蛮有人气的……

不过，我也并不在意这些就是了。我微微仰起头，望着体育馆二楼的某个角落。

偶尔能瞥见乒乓球桌和扔在桌上的球拍。球网可能是被藏在球桌下面了吧？

而且，明明不像是在好好训练的样子，球拍的位置却每天都有变化。

该不会是有人偷偷藏在哪里吧？趁着大家上课的时候偷玩之类的……

『那也太不良了吧？』

虽说我也不是什么乖孩子，可我的学习成绩总是能排进班级前三名左右。

严格上来讲，也不算是坏孩子吧？至少还不会翘课。

「葉！接球！」

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传了一球过来。我顺势接住，又往篮筐下跑。

奔跑时，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雀跃。视线随之晃动，脚步与呼吸也格外有力。

微风习习、撞在脸上、顺而钻入脖颈、之后又从身体两侧匆匆而过。就像是某种充盈着生命力的存在，令人不由得想用皮肤去感受它的流向。

而它所捎来的舒适，很快便被游走在肌肤之间的汗液与热量蒸腾殆尽，徒留少许存在过的痕迹。

我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想全神贯注地去感受这份非比寻常的乐趣。

我想……

比起篮球，我可能更喜欢运动吧。

转而看向体育馆的角落，姐姐依旧亭亭玉立地站在熟悉的位置上。

手腕交缠、目光如炬、凝望着我的身影。

而我回过头时才发觉到——可能在我没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看我了吧？

我之所以会喜欢运动，我想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每天都在无时无刻地注视着自己。

原来。所谓的『喜欢』就只是被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轻轻触碰一下而已。

『真的……好简单啊。』

如此想着，因此才看得入神。转过身后，身体与思考出现了断层，脚下也随之一空。

“啪嗒——”

手中的球在不远处上下跳动，而我摔倒在地。

「好痛……」

脚踝阵阵发麻，可能是扭伤了吧？我卷起裤腿，右脚踝看似并无大恙，可碰一下却疼得要命。

单从刚刚的感觉来看，应该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而是被别人给绊倒的。

当然，这位罪魁祸首——也就是『猪头一号』目前正在我面前洋洋得意地笑着。

「唉呀呀～抱歉抱歉～」

「是你自己绊到我脚的哦」

惹人厌烦的家伙，无论何时都这么令人讨厌。他大概是来报昨日那一脚之仇的吧？

「你这家伙！」

本来和姐姐说好了不再打架，可我实在是没法忍受眼前这张丑恶至极的脸。

我向后仰着身子，用手掌撑着地板，刚打算站起来去揪他的衣领，却被第一时间跑过来的姐姐按住了肩膀。她把我的上半身揽进怀里，语气焦急的对我发出询问。

「葉！没事吧？伤到哪里了？让姐姐看看」

「我没事……好疼……」

嘴上这样说，可脚踝处的阵痛却愈发强烈。

「怎么可能没事，这都肿起来了啊」

姐姐一边摸我的肩膀，一边揉着我的脚踝。不经意间望向她的脸，那双眼眸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

「呀～是我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她了。」

这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小心的样子吧？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身后的姐姐。

好想立刻站起来揍他一顿啊，可姐姐一直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脚踝，完全不打算让我起身。

「啊，对了。你是她姐姐吧？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说上话呢，哈哈。」

「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之类的……」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说完还装模作样地瞅了我一眼，接着又补充道。

「没事吧？葉。要不要去下医务室什么……」

「闭嘴！」

「欸？」

「谁让你随便叫我家妹妹的名字了？」

反观姐姐冷冽的脸。犹如湖面上倒悬的月色，缺了一轮原有的光泽，却仍不失半刻优美。

「那、那个……这个……」

转瞬之间，他的语气又变得磕磕绊绊，不停抓着自己的后脑勺。几次别别扭扭的开口、又被姐姐给一言截断。

「就是想认识一下……」

「你谁啊你？滚开！」

「以后少跟我家妹妹搭话。」

「………………」

听完这些，他彻底找不到声音被丢去了何处。凝固的空气之中只剩下一段有气无力的呜咽。

可惜这声呜咽根本就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便消散在无人知晓的远方。

姐姐甩过脸，不理会他分毫。转头向我，满目柔和，一改之前的冰冷语调，轻声对我说：「来，姐姐扶你起来。」说的同时，她挽起我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又补了一句：「走，咱回家」

「嗯…」

我点头应答，随着姐姐的动作站起身。由于右脚没法完全踩在地面上，只好踮着脚尖，肩膀也弯成了斜线。

试着走了几步，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原来，对付猪头只需要简短的三句话。

那家伙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像是断了气一样。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碎掉了吧？

遭受的打击实在过于沉重，以至于连怎样呼吸都忘掉了也说不好。

但是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我回过头揉了揉眼睛。从体育馆外面涌进来的光，比昨日更艳丽。

「要不，姐姐来背你吧？」

回家的途中，经过那条熟悉的人行横道之后，姐姐对我如此提议。

「我、我自己能行……」

再说了，周围好多人在看着呢……

「是吗？真的？」

「……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已经相当严重了哦」

在姐姐眼里，只是脚踝扭伤就已经相当严重了吗？这未免也太……不过也行？

毕竟她很在乎我嘛。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乱飞，这会儿也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我把嘴唇抿紧，心里却乐开了花。

「来嘛？」

「啥呀…」

「背背～啊」

这话该我说才对吧？

「那就……稍微背一会儿的话……」

我试着说出口，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可姐姐却总是能轻松分析我的话语。

并给出：「我知道啦！」这样轻盈而有力的回答。这一点真的很不公平……

之后她向前横跨一步，弯下腰，用后背对着我。摆了个『随时欢迎哦～』的姿势出来。

「不……还是算了吧，好羞耻的、这样……」

「来嘛来嘛～」她晃着自己的腰，不停催促我。虽然这场面看起来不太像话，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乖乖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头上。

「……就、就背一小会儿的话」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犹豫个啥啊？不仅是姐姐，脑海里有个酷似自己的人影也如此劝说，还推了我一把。

然后就……

就这样默默乘了上去，乘在姐姐背上。感知到我的体温或者说是气息后，姐姐挺直腰板。

双手勾住我的腿窝，又把我往自己背上掂了掂。而我的臂弯也顺势环住姐姐的脖子。

她走了几步，步幅平稳。但倚在她背上的我却在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有点像是在坐摇摇车……

「不许说我胖……」

「好轻好轻～」

「……是在哄小孩嘛？」

「唔、真不好哄呀」

「嫌我胖就直说嘛……」

最近确实吃了不少冰淇淋，要是被姐姐给戳穿的话，我大概也无言以对吧。

「嗯……才不胖呢～」

「你骗人…」

「哎，不胖就是不胖嘛。感觉像背了块棉花糖一样，软软乎乎的哟～」

「哪有这样骗小孩的……」

「小孩子就是喜欢听些幼稚的东西嘛」

「我、我才不幼稚呢！」

虽说身体也不咋成熟，但至少该有的地方，我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

「感觉……如何？」

「欸，什么？」

「呃、嗯……就是、那个……触、触感之类的……」

我为啥要说这话啊？啊、啊啊啊……这也太不得了了，说完就把头埋进姐姐颈窝里了。

「哦～嗯……嗯嗯！很有料哦！」

「大骗子！」

「啊哈哈～」

姐姐笑得爽朗，而我已经抬不起头了。整张脸都深陷在姐姐的气味之中，不愿离开。

我背着书包，姐姐背着我。不久后，我们走在每天都会经过的河提路，再有一小段距离就到家了。

顺带一提，我俩已经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了。毕竟我埋着个脸儿，谁也瞅不着。

也算是乐得轻松、吧？才怪啦～刚刚有一位牵着狗狗散步的阿姨见到我俩时还说了句：「感情真好呢」

不知为啥，这位不嫌害臊的姐姐还回了人家一句：「一直都很好哟！」

唉。倒是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这位毫无羞耻心的——笨蛋姐姐摇摇车。

「好！要冲刺了喔！」

「欸？冲刺？」

「马上就到家了嘛，稍微跑几步」

「你当这是在上体育课吗？」

体育课上也没有『背着人跑步』这种项目啊。话说，姐姐的体力居然这么好……

有点小瞧她了。

「没什么吧？」

「你总这样说！然后净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

我死死抓着她的肩膀，试图扑灭这股没由来的冲动。

「姐姐现在体力满满哦！」

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那也不行啊！会颠的肚子痛……」

其实并不会。

「啊，也是哦」

「好吧好吧，还是用走的吧」

「别用这么失落的语气说出来啊」

「那就用跑的？」

「恕我拒绝」

——你看，小气小气……

姐姐这样说着。虽然我觉得这跟小不小气没啥关系。我放开抓着姐姐肩膀的手，再次安心地躺在她背脊上。把脸悄悄挪到她耳边，说道……

「姐姐，好帅……」

「嗯～？可以再多夸我几句哦」

「呃…那……又帅气又有安全感？」

听着不错。

「还有嘛？」

「那个……唔、又漂亮又帅气？」

「还有嘛还有嘛～？」

「……喜、喜喜喜……喜欢……啊、呃嗯——好、好喜欢姐姐的头发呀～大概……」

「噗呼，啥呀这是？」

「字、字面意思啦！」

光是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嘴巴就变得乱糟糟的。耳朵也痒了起来，应该是风吹的吧？

离河岸很近，难免会被热气吹得湿乎乎的嘛……也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之类的……

那么，我磕磕巴巴的声音，究竟会被风声吹往何处呢？或许这份笨拙同姐姐一样。

总是有口难言、因言之有物、且深藏于怀。但要是能稍微传达给姐姐一点点，便足矣吧。

下午的时光，常伴随着淡然的暮色，很短暂。阳光透过路边的树丛，在地面上划出等距的光带。

几许落叶在光带中缓慢漂浮，扫过我和姐姐身旁。我们在这条落叶飘下的归家路上，缓慢地走着。

「果然还是用跑的更好吧？」

「不行！」

也许会更好吧。若是时间不会就此跑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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