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孪生妹妹 
第16章 016
我像是丢失了自我。
最近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尤其是视线，每当聚焦在姐姐脸上时……
先躲开的人，是我。
此前的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始终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所以，理所应当地并肩走着，保持着理应所当的关系。习以为常地待在姐姐身边，自然而然地挽起她的手臂，还当做无事发生。
横在彼此之间的伞，隔开了雨幕，仅留一寸看似恰当的距离。
不过这段距离，很快又被衣物摩擦时所产生的体温给覆盖。
这种状态，应该怎样称呼才好？
『算是暧昧……吗？』
意识到这件事，又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也许我早该明白这些了。
却选择对其——视而不见。
「今天好主动呢」
「只是不想被淋湿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因为雨下得很大，因为只有一把伞，因为回家的路比平时要远。
诸如此般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
可我却偏偏选择了、最狡猾、最亲近、同样也是最危险的那一条。
「那我就当葉是在跟姐姐亲密了喔？」
「别这样说。」
难道不对吗？我想和姐姐更亲密一些，想得迫不及待、焦躁难耐。
所以才会主动上前，挽起姐姐的胳膊。如果是普通的姐妹之间，恐怕不会这样吧？
更别提主动或被动与否了。无论怎样，这种行为放在姐妹之间……
都不对啊。
「今年的雨，下得好大呢」
「是啊，姐姐的头发都卷起来了。」
雨声，模糊了某条界线。
可我们依旧在维持像往常一样的对话，于是视线也变得模糊了。
像是起了层薄雾。唯有拉着彼此，相互依靠，才能寻得出路。
「看起来很糟糕？」
「相当糟糕耶」
被我评价过后，姐姐看了看我的脸，而我却转头望向了彼方。
唯有放空视线、方能稳固自我。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有些弯曲了。
潮湿的东西，在体内变得干涩。
渴望已久的事物，明明一直紧握于手，却始终掌握不了更为恰当的分寸。
仅剩一颗看似空荡的心，在怀中跳动。
「咋还躲着我呢？」
「我没躲……」
只是不敢正眼相对。
「啊！你刚刚是想说：『姐姐的头发看起来很像老巫婆欸』这样的话吧？」
「……不是，你平时到底是怎样去理解别人说话的呀？」
故意恶搞也算捉弄。身旁这位姐姐，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她大概是想让我放松一些吧？眉间也确实松懈了不少。
「欸，当然是理解字面意思呀」
「人家是说给你听，又不是写给你看。」
「那你就多看看我呗～」
还有这一手啊……
「唉……」
「我看，我看还不行吗？」
嘴里嘀咕着，头也扭了回来。睁开眼，象征性地瞄了姐姐一眼。
「呼呼—，姐姐现在是老巫婆喔！」
「…………」
说实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总之，她把自己那头湿乎乎的长发从后面甩了过来。
掩盖额头的同时，顺带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然后又把嘴巴的形状弄得很奇怪。
这超乎常人的五官掌控能力，即使长大了也丝毫未变呢。不得不说，挺令人惊叹的……
「你是在故意逗我笑吗？」
「不好笑吗？」
好笑吗？哈哈……啊哈哈哈……
我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两下，看起来更像是在附和别人的那种笑。
听起来也……
唉。算了，我就是想敷衍她一下下啦。
「你不诚心……」
「我哪有。再说了……这世上、哪儿会有像姐姐这么年轻的老巫婆啊」
年龄的问题先抛到一边。究其根本，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老巫婆之类的吧？况且还是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老巫婆。
而眼前这位，饶有兴致地甩了甩头发。这举动给人的感觉就像——开在水里的花？
别人是怎样看待姐姐的，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就是这样感觉的。总之，也就是跟『老巫婆』里面那个『老』字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地方的样貌。
「唔哇！你叫我“姐姐”了欸！」
重点是这个吗？！
「……不，我不是每天都有在叫吗？」
「嗯，我知道啊。但是像这样，毫无缘由的就直接叫“姐姐”什么的，好像还是第一次。」
喂，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利益薰心，为了在姐姐身上讨来什么好处才管她叫姐姐的人吗？
我仔细想了想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
『好像还真是那样耶～？』
「那照你这么说，姐姐不也没叫过我妹妹嘛？」
准确来讲，是没用『妹妹』这两个字称呼过我。
听了这话，姐姐先是「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我的脸，说道——
「妹妹酱～」
「…………」
「请不要这样叫我。」
虽然她念得很欢快，但我却没法接受她这突如其来的欢快称呼。
太丢人了是最主要的，而其他的……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来。倒也不是觉得难为情，说白了就是太丢人了。
「哎，多好啊。既符合葉的身份，读起来又显得很可爱。」
「才不可爱！」
「哼哼～这个称呼，我会记一辈子的！」
别随便把别人的污点记一辈子啊！话说，这人到底有在听我说话吗？
「你、你蛮不讲理！」
立场反了过来。
或者说，是我被她给揪住了把柄。我只好用力扯了扯她的胳膊。
有气无力的反抗，还有模有样地皱着眉。
「切，不喜欢就算了」
「我没说不喜欢啊」
「妹妹酱～」
「不喜欢。」
「你看吧」
「…………」
我搞不懂这个人，我喜欢的这个人。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搞不懂。
也搞不定她。
「那个、爸爸妈妈不是说下星期才回来吗？」
也就是雨季过后。
但因为今天买的食材比平时要多，所以有点在意这件事。
「哦，转移话题了呢」
「不理你了」
我晃着身体，想摆脱姐姐的胳膊。之后又一鼓作气扭过脸，顺带跺了下脚。
「欸，别呀……」
见这情况，她又拉了回来。
「别乱跑啊，会被雨淋湿的」
「那你以后不许那样叫我」
「好吧好吧……」
蛮不讲理。
真是个相当好用的招数。
「今天吃咖喱哦」
看出来了。
「我想问的又不是这个。食材……超出两人份的了吧？」
因为平时都是两人份的，可今天却出现了一点点变化，所以不得不在意。
「嗯～喜欢甜的还是辣的？」
无视嘛……
「不许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这么老套的招数，早就不管用咯。
「冰箱里空荡荡的，总感觉不太踏实嘛」
「真会找借口」
「嘿嘿，谢谢夸奖？」
「才不是在夸你啊」
不好好听别人说话也就算了，还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别人的话。
『真是的。』
尽管如此，望着她这张脸时，不知怎么，我连发脾气都做不到。
为什么呢？无敌吗？这张脸上，跟自己完全相同的五官上，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内在，之类的？还有就是这种——时刻都保持着温柔的眼神，也占据着大部分责任吧。
「嘛、其实是打算给邻居家带一份啦。也就是对面家，跟妈妈很要好的那位……」
姐姐说了个我没什么印象的名字，小时候可能会有点印象吧。可现在，我只对姐姐有印象。除此以外的人，不记也成。
然而，邻里往来这方面也挺重要的。那么，要刨根问底吗？
「葉，不同意嘛？」
正欲张口。
可听了姐姐的话，就又觉得……
「姐姐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吧？」
事实，被我扔在眼前。
接着又一脚碾了过去。
是的。我只是她妹妹，仅此而已。除此以外的事我无权过问。
若是这话能用来安慰自己的话……
明明想知道更多，明明比谁都更了解她，可还是有不为我所知的那一面。以及……无法涉足深入的地方。
我被『妹妹』这一层绝对的身份所束缚，被封得严严实实。没法脱身，也从未想过要脱身。
「果然，妹妹酱最好啦！」
因为，只有姐姐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只有她会心甘情愿地叫我妹妹，虽说我并不喜欢她这种随随便便的叫法。
「我生气了。」
「哇，真的诶！头发都炸起来了」
「姐姐不也一样嘛！」
我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而她毫不在意，只是乐呵呵地望着我的脸。这我也不得不看她，于是视野里就只剩下她了。
首先是那团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皱皱巴巴的制服短衫，以及我俩纠缠在一起的胳膊。
将脚步放慢，稍微停靠一下下也没关系，就当是为了呵护这份关系。
也许就这样，一直保持这样。原封不动，不会再有多余的变化……
『还算、不错吧？』
我所奢望的事物，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可更多时候，却还是……遥不可及。
「姐姐，真的很糟糕呢」
「你是在指什么？」
「头发啊。」
「唔……难道真的很像老巫婆？！」
「谁让姐姐老是披头散发的呢～」
「哎——，我喜欢这样嘛……」
身旁之人的声音，拍打着侧脸。借着她的呼吸，我也缓缓叹了口气。
试着让自己轻松一些，这并无坏处。想来想去的也没什么用，反而只会让眉头变得更紧。
那就，保持原样。至少，还能维持得住，至少在她的瞳孔里，我还是我。
我试着笑了下，剥开僵硬的外壳，对着她的脸，轻盈地笑着说道。
「噗呼……」
「姐姐是老巫婆～」
「吼呀—！」
「真是没大没小！」
想起以前，我和姐姐的相处模式。最早以前就是像这样相互依赖、撒娇、玩闹。
以后呢？我想，也会是如此吧？如同这阵被雨水所淹没的笑声。让这一切都化成雨雾，在心底滋生、蔓延。留下痕迹，却不忍擦干。
「所以说，到底是喜欢甜的还是辣的？」
「都喜欢。」
只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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