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在那之后。姐姐给我做了蛋浇饭，虽然卖相不咋样，但超级好吃。

「葉，一起洗澡吧？」

「咦，才不要呢。」

走向楼梯的时候，被姐姐以这种看似“恰当”的借口给留了下来。

因为洗浴间就在楼梯下方，而回房间必然得经过这里，所以她掐准了时机。

「不愿意、嘛？」

姐姐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歪着脑袋朝我眨眼。抱在右手边的浴筐，还故意往身后藏了藏。

当我正眼看她时，她又悄悄躲开。甩出这么一句让人难以拒绝的话，自己却先逃了。

真是……

又可爱又聪明。

「唔、嗯。行吧，听姐姐的……」

我的语气很迟缓，在嘴巴里撵了好久才说出来。可姐姐的脸上顿时就绽开了花。

于是二话不说就凑过来拉我的手，尽管我试着用脚后跟反抗了一下下，却还是一个娘腔被她给拽进了洗浴间内侧的淋浴室里。

或许本来也没想过要反抗，所以这算是……顺势而为？还是顺其自然？

坐在姐姐对面的我，如此思考。

当然，对面指的是浴缸的对立面。目前的状况，大概就是这样。

「……没必要每天都一起洗的吧？」

「欸，没必要嘛？」

有必要吗？欸。

「嘛，反正也是后话了……」

姐姐若有所思地「嗯—」了一会儿。

然后抬手，竖起食指。

「一起洗能节省水费嘛～」

嗯嗯，这倒确实。

因为妈妈也这样说过，所以就对目前这种情况默许了。

没问题吗？这样。

但妈妈说：「反正是姐俩，不也挺好？」

嗯嗯，不可否认。

有些时候，我和妈妈的意见也会重叠。该说是契合？但是浴缸什么时候能再大一点点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跟姐姐长大了吧？事事不能总抛给环境问题，要多想想自身原因。

啊，好像老师才会说这种话。

「好挤……」

「膝盖都扭在一起了」

视线的正前方是姐姐，除了头顶戴的浴帽，整个上半身都毫无遮掩。

出于尊重，考虑到各种各样……呃…隐私…方面的事。我转过半张脸，不敢直视。

而斜下方是姐姐的腿，和我扭在一起，其实更像是双腿内侧的肌肤并排贴在一起。

没开暖灯也很暖和，大概是因为以上这两点。

只是肌肤接触，很平常啦～

更何况还是姐俩，没什么啦～

帮我维持自我的，大概是这些无关痛痒的说辞。

「是吗？那……」

姐姐嘀咕了一声，之后开始在浴缸里挪动身体。在她挺起上半身的瞬间，浴缸里的水……

沿着边缘“唰啦啦”地满溢而出，接着“噼啪噼啪”地打在光滑的瓷砖地上。

视线犹如水面，向上攀升。眼球被光影遮盖，有种正在覆灭的感觉。

像是撞击？或者轰隆一下，撞碎墙面的声音，径直贯穿了我的太阳穴。

留下阵阵嗡鸣，引起了短暂的失聪效应。我意思是，姐姐在浴缸里朝我扑了过来。

这样说不太确切。准确来讲，是撞了过来。

「等、等下！姐姐——」

「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毫不顾虑我的感受。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自顾自的往我这边挤来挤去。

以角度和姿势来看，她整个人都钻进了我双腿内侧。然后双手按在我身后的浴缸边缘。

还有那个……

也就是那个。被挤在一起，像两对气球，互相挤压。这话说的也太赤裸了。

脸上起了层毛刺，可惜是往毛孔里面扎的。

「这样就不挤了吧？」

「明明更挤了啦！」

「欸？那就抱在一起、什么的……」

「想都别想！」

听完我的话，察觉到我不愿意。姐姐诶嘿一笑，往后仰了仰身子，但仍旧跪坐在我腿弯里。

『这是不打算走了啊……』

她用双手扶着我的膝盖，对着我的脸好一阵傻乐。

「别自顾自就钻进来啊……」

「那我出去？」

「那样会变挤的，驳回」

「好好～」

其实也没那么不愿意。我脸上写满了这样的表情，于是也伸出手，搭在姐姐的肩头上。

触感比平时更细嫩，因为是在浴缸里面嘛？但羞耻心却蹭蹭暴涨，导致视线没法聚焦在姐姐脸上。

总会乱飞，飞到不该去的地方。

很是头疼……

「那个……楓……」

「嗯？」

奇怪的是，姐姐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她难道不害羞嘛？

『是自己家妹妹，有啥好害羞的？』

问出口的话，绝对会被她这样回答吧？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

「我今天……又跟别人打架了……」

「哦—」

姐姐若无其事地仰头吹了口气，仿佛将我的不安给吹到了天花板上。

这期间，我偷偷看她。

下颌线好美。

「于是呢？葉是想跟姐姐表达什么？」

「……你不生气嘛？」

既然姐姐都这样问了，那我只好如实回答。

「嗯……唔唔……嗯嗯嗯……」

「是有点儿。」

有点儿啊……

说明还好？至少不会被弹脑瓜门儿了。

「所以……你不教训我嘛？」

既然我都这么说了，那姐姐就绝不可能再教训我了。

「居然这样说啊。葉，真狡猾」

「才不…狡猾、呢」

说这话时，我也没啥底气。因为这点小伎俩早就被姐姐给戳穿过无数次了。

太了解彼此，并非好事。可我却时刻都想让姐姐加深对我的了解程度。

这是为啥呢？

「呃、所以……」

「所以。罚你帮姐姐搓背」

她用我的话，抢断了我的话。真狡猾……

「不要……姐姐是在欺负人……」

「才～不是呢～」

「学我说话也算欺负人」

「唔、好顽固呀」

「是很顽固」

其实不是不愿意。

这话我说了两次……但我只是不太敢摸姐姐的背，毕竟跟小时候不一样嘛。

虽说正面相对也挺了不起的……

各方面都很了不起。

姐姐用食指抵着下巴颏，思考了一小会儿。

而我却在想；指甲真漂亮。

「那让姐姐帮葉搓背吧？如何？」

「呃呜……也、也行……」

果然，姐姐比我勇敢多了。她拍了拍我的膝盖肘，嘴里还说着：「来嘛来嘛～，快点转过去啦～」

我只好乖乖听话，然后姐姐从浴缸里站起身。再次刷新了我对『了不起』这件事的看法。

然后，她取来纯白色的薄毛巾，泡进浴缸里。我也借此机会转过身去。

“哗啦啦——”

拧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却没法保持平常心。

也许耳朵很红了已经，只是自己发觉不了。

「要开始了喔」

「嗯…嗯…」

一丝凉意、卷卷袭来。

印在背脊中间的那条线上。

「啊——」

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同时也叫出了声。随即又捂住了嘴巴。

这时候姐姐探出半个身子问我：「怎么了？」

「没、没事。请继续」

「需要再用力一点点嘛？」

「不，这样刚好……」

「好的～」

适应之后，温热感便开始扩散。我双手按在大腿上，身体不时发出轻颤。

不知怎么，我也控制不了。但姐姐的搓法很温柔，还不至于让我活蹦乱跳。

毛巾泡进水里、捞起、拧干水分。再敷上肩胛骨、由上往下轻轻划过、顺着背脊、划到尽头。

丝毫不痛，更多是会感到很舒服。还很、很治愈？大概是这样的感受吧。

「很舒服吧？」

「倒也不是……」

「骗人。葉感到舒服的时候，脚指头会乱动哦」

「欸！这种话不许往出说啦！」

「没什么吧？这里又没有别人」

「问题不是这个啦！」

姐姐一定是在偷笑吧，不看她脸也能感觉出来。可我扭过头才发现，她在挠我脚心……

「好厉害」

「什么？」

「葉这里，居然没痒痒肉欸」

「超厉害啊。」

「喂……」

之后又被姐姐给抓了各式各样的地方，腋下的反应是最强烈的。

『一不小心就被揪住弱点了啊』

可我也并非没有收获，因为姐姐的弱点是肚脐眼。只是稍微抓几下，她就会笑得倒地不起。

这些是在我们互相帮对方抹沐浴露的时候发现的。

洗完澡也要一起手拉着手回房间，就像是姐姐给我定下的某条规矩一样。

真不讲道理……

但姐姐给出的合理解释则是：「葉小时候一泡完澡就会变得晕乎乎的，根本找不到房间在哪儿」

说是放心不下，因此每天都拉着我走。虽说很不讲道理就是了。

「我哪有那么笨」

「就是很笨啊，妹妹」

「真过分……」

手牵着手、肩并着肩、顶来顶去。像是在表达不满，就这样跟姐姐磨磨蹭蹭地爬着楼梯。

回到房间后。姐姐坐在床上，而我坐在她身边，她熟练地插上电吹风，用手指梳理着我的秀发。

「吹头发的时候不可以讲话哦。」

「妈妈才会说这种话……」

「是姐姐哦」

「哦。楓～」

我故意叫了她名字，叫得很随便。结果显而易见，被姐姐用手里的电吹风敲了下脑袋。

力度不轻不重、不痛不痒、有点像是在抱怨。事实上她也确实嘟囔了两句。

「不许调皮」

「才没有啦～」

「不许老是说『才没有～』这种话」

「欸，好严厉……」

「……果然是妈妈呢」

说完，我抱起姐姐的枕头盖住脑袋。为了防止她再敲我第二下，我抱得死死的。

「哦哟？学聪明了啊」

正当我埋头窃笑之际，姐姐爬上床的内侧，绕到我身后打开电吹风。

随着话语被“嗡嗡——”的风声所覆盖，之后便感觉后脖颈处有些凉嗖嗖的。

搭在背上的发丝被吹到了身前，水珠纷飞，噼里啪啦地朝着脸颊两侧打了过来。

「呃、唔……，姐…姐姐！」

「别弄了啦——！」

尽管我喊的很用力，可还是压不住风声。姐姐也像是找到了某种乐趣，一个劲儿地往我脖颈里吹风。

缕缕凉风、顺着衣领钻进身体。虽说楼上的房间确实很闷很热，但靠这种方式解暑未免也太……

太不像话了吧？

发丝在眼前肆意飞舞，而甩过来的水珠宛若瀑布，本就单薄的睡衣被淋了个精湿。

跟肌肤腻在一起，感觉澡都白洗了。

我摸了下姐姐侧过来的大腿，因为是刚洗完澡，所以触感十分光滑、水嫩细腻。

可惜对现状起不到半点实质性的作用，于是我又用力拍了拍她的大腿。

「姐姐——！这样、好、难受、啊——！」

姐姐仍在兴头上，但听了我这话。她立马关掉电吹风，半个身子也探了过来。

她揉了揉我的耳朵，确认声音可以好好传递过来。接着把嘴唇贴到我耳边，对我说。

「错了嘛？」

「嗯～啥～？你说啥？我听不清哟～」

「哦。是吗？」

『居然还在逞强啊』姐姐给了我一个这样的眼神，之后再次打开电吹风。

照着我的刘海，一顿猛吹。

「咿呀！等、等下！」

「姐姐——！刘海都飞到天上去了！」

我抓住姐姐握着电吹风的手，她像是早有预料，在被我抓住手腕的同时，关掉了电吹风。

「还不认错嘛？」

「……我错了」

「叫姐姐」

「好过分的姐姐……」

拜她所赐。我这睡衣啊、头发啊、刘海啊、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了。

好过分、真过分真过分……

可我却一点也不打算生她的气，真过分。

「没法睡觉了都，你赔我……」

「这样啊。那，葉想要什么呢？」

「像妈妈一样哄我睡觉、之类…的。」

我揪着刘海，还有一丝丝水分残留在哪里。黏在指头上的触感，仿佛连肌肤都在塌陷。

变得软绵绵的，身体也有些弯曲。只是问出这句话，自己就没了形状。

而姐姐呢？她没第一时间回答我，只是捏了捏我的脸，在床上盘着腿，想了一小会儿。

「像妈妈一样啊……那是怎样呢？」

「你这样说，我也不懂啊」

「唔、虽然这要求挺奇怪的，但……也行吧。」

「谁让我是姐姐呢～」

好深奥的回答……

不，提出那种要求的我，貌似更奇怪一些。就这样，姐姐开始模仿起妈妈的动作。

先是帮我捋了捋飞到天上的刘海，之后又拉我的手。抓住指肚瞧了瞧、捏了捏。

像是……

玩弄了一番的样子。

「妈妈会这样嘛？」

「嗯，小时候经常这样哦」

「每当我们睡不着的时候，妈妈就会像这样……轻轻地捏我们俩的手指」

「左边是葉，右边是姐姐。」

「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唔、嗯……，坐在摇篮里那会儿吧？」

连这种事都能记得清啊……

我的记性，自生来就不太好。听完姐姐的话，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跟姐姐相比的话，或许也没错吧。

「姐姐记性真好……」

「当然咯～毕竟我是你姐姐嘛～」

「只大了几分钟而已」

「那也是姐姐喔！」

「虽说现在在扮演妈妈，但还是比较喜欢当姐姐啊。」

姐姐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跳跃。职责嘛？还是身为姐姐的那种自豪？因为我是当妹妹的，即使能看得懂，也还是猜不出来。

「好啦。要睡觉的话，得先把头发吹干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现在湿漉漉的。睡衣跟肌肤腻在一起的触感，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好不容易才忘掉的啊，唉……

把断落的线又连了起来，凭借这样的感觉。几分钟后，姐姐帮我吹干了头发。

「哇，亮闪闪的欸」

姐姐捻着我的发丝，语气里夹含着某种赞赏。

「姐姐呢？不用吹干嘛？」

「唔……先把葉哄睡着了再说」

睡着了还怎么吹头发啊。可姐姐完全不在乎，她侧身躺在床的内侧，拍了拍床铺，示意我过去。

看样子是真想哄我睡觉。姐姐总是这么认真，尤其是在对待我的时候。好像我的每一件事，在她眼里都占据着不可分割的重量。

爬过去、躺下、望着姐姐的脸。视线有些偏移，却又正好与之相对。

近在身旁的姐姐，水气比我要重一点点。当然，花香气也是如此。

虽说用的同一款沐浴露，可裹在姐姐身上的感觉，总是会令人浮想联翩。

想到各种各样的事，各种各样很『了不起』的事……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待在姐姐身边，我的思维就会变很迟钝。

像是身体协调性出了问题，感觉各方面都慢了半拍。可心跳声却意外地，吵闹。

「这么看的话，葉还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在爸爸妈妈眼里，我们都是小孩子」

「好深奥的回答啊」

「本来就是啦……」

姐姐浅浅一笑，笑得真美。然后她伸出手，开始抚摸我的肩膀。

指尖顺着肩膀往下滑、一直摸到上臂、直抵手背。接着再折回原点、重复这套动作。

光靠抚摸就能感知彼此，确认其存在，并与之共存。相互给予目光、温暖、宁静。

这算是默契嘛？仿佛与生俱来。就像住在镜面里的另一个自己在触碰自己。

分不清真实与否，却如此心心相印。看着姐姐的脸，这种感情就会油然而生。

「像这样？妈妈的感觉」

「大概、是吧」

「葉的意思是，还要再唠叨两句才像嘛？」

「……姐姐的唠叨，不算唠叨……」

「咦，不算啊……」

「嗯，顶多算是说教」

「那我说教两句？」

「嗯，说吧……」

似乎在等这句话。无论是我、还是姐姐。我大概也猜得到姐姐想说什么。

于是往她哪儿挪了挪身子，洗耳恭听。

「虽然这话姐姐讲过好多遍了，可能……葉都快听腻歪了也说不好……」

「但姐姐还是想对你说……」

说的同时，姐姐把手挪到了我的脸上。

「葉。以后，不许再跟别人打架了」

「好嘛？」

「别说得这么肉麻啊……还偷偷摸我的脸」

「好嘛？好嘛好嘛～？」

变本加厉了。

「好好好，但我有个条件……」

姐姐眨了眨眼，意思是：「说来听听？」为了表示诚恳，我反握住她的手，如此说道。

「想、想让姐姐一直陪着我」

「真是小孩子啊」

「不行嘛？」

「怎么会呢。姐姐不是一直都在陪着葉嘛？」

「啊，现在是妈妈哟～」

「我睡了」

对于这件事，姐姐净讲些歪理。有点生气，我稍微闭了闭眼睛，却像是摸到了夏日里的光。

随之而来的便是炎热，牢牢敷在眼皮上。我有点不耐烦地又睁开眼看了看。

发现姐姐的手，便是那道光。正在我脸上肆意横行、摸来摸去。

「这不是没在睡嘛？」

「马上睡」

我扭过脸，不给她摸。

「真要睡？」

「嗯……」

「唉。那姐姐就一直陪着葉，直到……」

如果有永远的话——没等她说完，我便添了一句。

「直到永远嘛？」

「欸，嗯。至少先陪到生命的尽头吧？」

明明很沉重，说得却好轻巧。

「听着好别扭……」

「那就先陪一辈子。」

「以前你也这样说过。但是……」

「不许食言哦」

说完，我又扭了回来，顺手卷走了被子。而姐姐也没打算跟我抢，只是继续摸我。

真是在学着像妈妈那样哄我睡觉，虽说我现在的情况很难哄好就是了。

可她却甘之如殆、毫不放弃、绝无怨言。只是静静地抚摸我的身体。

那双手，剔除了令人倦怠的部分，只留下温暖。

只留给我的那种。

大概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姐姐的一辈子，将来全都会花在葉身上哦。」

「算你诚实」

「本来也很诚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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