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6章 龙虎茅山,摸骨巡真现杀机

第六章

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佳节。是祭祀太庙的重要日子,民间则全家配茱萸,登高山,饮菊酒,是一年之中全家团聚活动的重要节日。

这日,皇室宗亲男子及命妇将齐聚太庙,由皇帝李遇主持祭礼,掌首献,太子亚献。

这次礼部奏章之中,李铎也被安排在祭祀之列。

但她如何安排成了一个难题。

论宗谱,她是堂堂嫡子嫡孙,应排在同辈之首,论地位,她被封郡王,不说旁系别枝,连她的庶兄李锒李铘皆未封爵,同辈之中也是首位。但她年幼,不堪为首。父亲李端作为亚献,不在队列。母亲王氏亡故,太子妃位空悬,都不能带着她行礼跪拜。

这样微妙的难题由礼部上奏到皇帝,李端便抢先奏道。

“九九既是重阳佳节,亦是崇老之节,不如由母后作为亚献,以母仪示天下,儿臣为首带领宗亲子弟献礼祭拜,以示孝敬。”

如此不仅抬高了皇后的地位,成全了太子的孝心,同时也解决了李铎的站位问题。李遇大为欢喜,不仅对太子嘉奖一番,还赏绢百匹,让他下朝之后到文思院,与李铎告知祭祀之事,也是盼着父子两人能冰释前嫌。

下朝之后,李端便去了文思院。

李铎上课时间安排地巧妙,正是让李遇下朝后能检查功课。李端去时,正好逢李铎下文课,远远看见两个小人儿在文思院北殿走出来。那高个儿的孩子抱着小不点,一提气便飞身上了正殿的楼阁顶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李铎的随侍少监胡佑之见李端过来上来请安,问过之后才知道那便是李鸢和李铎。

李端抬头望着两人端坐在空中楼阁的顶上打坐,纵是毫无感情也觉得心惊胆战,当下便责问胡佑之。

“楼高风急,一有失足怎么是好?怎能任由小孩子胡来?”

胡佑之连忙跪下请罪。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李鸢便是圣上钦点的武课师傅,师傅说此地乃是整个宫中地势最高,是风水眼,非要拉着主子往上面飞。我们在下边也上不去,只能干瞪眼,如何拦得住。”

李端听着,这里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这宫殿原本是前朝的行宫别殿,这文思院,原名望仙台,是前朝道观修行引仙之地。在宫中地势最高,那正殿楼阁便是院中最高之处,乃是这宫中风水聚集之眼,自然最有灵气,这名叫李鸢的孩子,看上去不上十岁,一团孩气,却有一双真目,又有这样漂亮的轻身功夫,不由得对李鸢有些刮目相看。

“快找梯子把他们叫下来,本宫有要事要对郡王说。”

胡佑之有苦难言,可这是太子殿下的口谕,他不敢怠慢,赶紧叫人找来梯子,颤颤巍巍爬到墙高,不敢再强行上去,便高声唤着李铎。

“小主子,太子殿下来了,有要事召您。暂请下来吧。”

李铎正在打坐,听到胡佑之叫这太子两字,睁开眼来,便看见殿前站着一身黛紫袍服的男子,正仰头看着她。

那便是她的父亲。

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模糊,站起身来想要晃荡着伸手去揉眼睛想要看清些,突然被李鸢死死搂在双臂之中,才惊觉自己身体失衡,转眼已经降到地上。

李端见李铎突然从楼顶掉下来,心也狂跳起来,反射性上前走几步伸手去接,又见李鸢施救,两人安然落地,才惊觉自己的动作,讷讷收回手来,冷着眼看那小人儿犹疑着走过来,朝他跪下磕头行礼。

“李铎请太子殿下安。”

李端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比四年之前并未多大上多少,站直了也没有他的腿高,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儿,是魔星啊。

“起来吧。我是你的父亲。”

李铎听着父亲两字,身子一颤,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来,低头垂手,半日没有声息。

李端看她半晌没有动静,便说。

“明日重阳佳节,照礼,应举族祭祀,宗亲都要参加,你也要去。你随我到东宫,本宫有事嘱咐你。”

李铎便又跪下一磕头。

“遵旨。”

话里生疏带怯,哪里有为人儿女的样子,李端看在眼里,牵着心里一阵酸楚,苦涩难当,不忍再看,转身便往东宫去。

李铎听着他脚步声远去,这才抬起头,慢慢的跟着他的脚步去。

李鸢也默默跟了上去。

一行人连连缀缀进了东宫紫霞观。

玉真子早已在门口迎接。

见李端进来,便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

抬眼见后面李铎李鸢走进来,便知这位小孩儿是小殿下了,便又行了一礼。

“贫道李天一,见过小殿下。”

李铎年幼,见一须发全白的老道长朝自己行礼,便做了个托姿。

“道长不必多礼。”

玉真子又见后面跟着一身纯白道服的小道童,面目俊美,根骨亦是奇佳,令人见之忘俗。只见她双手抱握,内掐子午诀,背脊直挺,朝他行了一个同辈的抱拳礼,玉真子也内掐子午诀,微微一抱拳,算作回礼。

“道童可是龙虎山弟子?”

李鸢便答。

“龙虎山李明鸢。”

玉真子便笑道。

“贫道乃茅山宗,与龙虎山乃正一同源也。你可是抱朴子道兄的弟子?”

李鸢听得师傅的名号,便点了点头。

李端朝玉真子看了一眼。

玉真子便向李鸢请到殿内说道。

“重阳乃至阳之日,贫道受太子殿下所托为小殿下打醮,你既是抱朴子道兄的高徒,也过来一同做诵经祈福。”

李鸢问他。

“诵哪部?”

玉真子微微一笑,手中拂尘一甩。

“自然是《太上洞玄灵宝诸天灵书度命妙经》。”

李鸢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开始诵经。

玉真子也在李铎面前盘膝而坐,对她说。

“小殿下乃七夕夜中所生,七七至阴,小殿下身子阴重,正好明日重阳,九九至阳,贫道受太子殿下所托,为小殿下打醮祈福,还请小殿下安坐闭目。”

李铎听见是太子所托,便朝李端跪谢行礼。

“谢过….太子殿下。”

言辞之中,仍是怯懦。

李端看着她跪下,便转过身去,只是看着殿中三清塑像。

玉真子扶着李铎在蒲团上盘膝安坐,又用手抚过她的灵台,直摸到天灵百会,又捏着她手腕的脉门,输了一道真气试探。

孩子年幼,脉息自然薄弱,玉真子摸着她的脉门,更觉得指尖沁凉,脉象隐约难测,气若游丝,便知李铎身体阴冷羸弱,远不及同龄的孩子。

见李铎李鸢皆已安坐闭目,便示意李端出殿说话。

李端面色沉稳,问玉真子。

“道长看这孩儿如何?”

“小殿下天庭饱满,灵慧无双,奇骨贯顶,日角隆准,此乃帝王相也。此番见小殿下气残阴冷,气脉如游丝,恐难有阳寿。”

李端听到“帝王相”三字,心中又闪过司天监的谏言。

“本宫曾听几人说过,此儿克父克祖,克君王,可是真话?”

玉真子沉吟一会。

“恕贫道直言,历来帝星皆是孤星也,绝无拱卫别星之运。心宿星主帝王,如今荧惑守心,确主帝王崩殂。”

李端听玉真子此言,心中复杂的情绪一下冷了下去,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

望着殿内,轻声说了一句。

“道长熟于丹术,可有灵丹度本宫?”

玉真子听得明白,口称道颂。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殿下三思。”

李端背过身。

“此孽因本宫作下,当由本宫一力承担。本宫已三思矣。”

论语曰:三思而后行,斯可矣。

玉真子手捏北斗诀,长颂道谒。

“受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链,五脏华丰,百醴玄注,七液虚充,火铃交换,灭鬼除凶,上愿神仙,常生无穷,律令摄。”

又烧三道符纸,化入水中,以指点三滴在李铎灵台处,弯腰将一粒丸药送到李铎口中。

“小殿下身子阴损,于阳寿无益,此乃九阳丹,可补纯阳之气,小殿下今日且安睡,切莫妄动劳累,待到明日重阳,阳气最盛之时,于小殿下最是有益。”

李铎闻着丹药有些刺鼻的气味,但见李端默不作声凝视着她,便听话将丸药咽了下去。

“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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