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龙游潜渊，少年志气计千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龙游潜渊，少年志气计千秋

徐锦不愧是大国手，一碗酸枣汤下去立竿见影，不到半个时辰，萧泷便又昏昏欲睡起来，晚膳喝了半碗薏米红枣粥，更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强撑着眼皮嘱咐了小黛一番，让她留意李铎用过膳没，倒头躺进榻间歇息，连内医院医官张却请平安脉也没让见。

小黛守着她睡了，亲自将账册收好放回柜子里锁好，拉着门口守卫的陈步乐说道。

“你偷偷到正殿瞧一眼，问问看圣上用膳了没，若是还没，你就守着圣上用过，看用了多少。回来告诉我。”

陈步乐笑嘻嘻地拱了拱手。

“姐姐怎么突然要看圣上壁角啊。”

小黛瞪了他一眼。

“自然是主子关心圣上，主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问这么多做什么。”

陈步乐垂首笑嘻嘻地应了。

“是，我这就去。”

偏殿和正殿也不过几十丈，陈步乐自恃和李铎熟悉，径自往正殿去了。

正是用饭的时辰，司膳少监徐延年在殿外候着，端着食案却不敢进去。

“徐少监怎么不进去？”

徐延年见是皇后跟前的侍卫首领，便拱了拱手说道。

“正在等通传呢，不经传召，杂家不敢进去。”

陈步乐是个机灵人，哪里会傻等，便悄悄伸了半个脑袋往殿内望。

只见李铎和崔玄桢同坐一案，正在埋头写写画画。除此之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心里很是奇怪，便拉了拉徐延年的袖子。

“少监，这殿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陛下要是口渴了，可不是连个端茶送水都没有。”

徐延年也是个老实人，耿直地答道。

“可不是，哪个主子不是前呼后拥的。只是大家自小喜静，圣恩独宠的就那么几个人，这紫宸殿只有徐掌院和玺主能随意进。内侍里除了自小侍奉的李太监，旁人可是不能进的。”

陈步乐轻笑着逗他。

“那自是常在陛下眼前的才亲近，徐少监多在陛下面前走动走动，不就亲近了，得圣眷了吗？”

徐延年笑着，一双大掌拍了拍他的肩。

“杂家只是内侍，没有荣华富贵的命，陈将军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大可在天子近前多走动走动？”

说罢，按着他的肩膀一推，就把陈步乐绊得一个趔趄，骨碌碌地滚进了门槛。

殿内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银甲将军跟球一样滚进门，不由得有些好笑。

“是谁？”

隐在殿内静候的萧归海三两步走到陈步乐面前，看到他的狼狈样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陈步乐到底是军人，一倒地便飞快爬了起来，伏在地上行礼。

“陈步乐拜见陛下。”

李铎看了眼奏章已经批得七七八八了，便停住了笔，抬头说道。

“既然都进门了，就过来吧。”

陈步乐略略整理了衣装，躬身向前行礼。

“给陛下请安。”

“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滚进来，是有何事？”

崔玄桢在旁听着噗呲一声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陈步乐脸色微红，讪笑着答道。

“皇后陛下着臣过来看看陛下用膳了没。”

李铎“哦”了声，看了看殿外的天色，是到了晚膳的时辰。

“去请梓桐过来一起用膳吧。”

陈步乐微微抬头笑着说道。

“皇后陛下在歇息，睡前着小人问的，让小人看您用完，还得回用了多少呢。”

李铎心头滑过一阵暖，轻声问道。

“那梓桐用过没有？”

“小厨房进了些汤羹...徐掌院一个时辰前送了碗汤药。”

李铎“哦”了一声，放下笔站起身来。

“朕去看看她。”

临出门看到徐延年在门口静候，便问他。

“延年，皇后晚膳用了什么？”

徐延年躬身说道。

“半个时辰前，皇后陛下让小厨房进了碗薏米红枣粥，还未传膳。”

“哦，送进去让阿桢先吃吧。”

“是。”

李铎和萧泷日常起居都在紫宸殿正殿，但萧泷年后忙于内务，鸾翔局新建，宫人进进出诸事庞杂，萧泷怕惊扰李铎休息，原本准备搬回皇后居住的太极殿去，李铎却不肯，便让人收拾了偏殿，平日处理内务便是在这偏殿中，萧泷若是忙得太晚了，也就不回正殿，只在偏殿歇着了。

李铎踏进偏殿，便看见萧泷的三个陪嫁丫鬟同右中郎将萧远梁正聚在案桌旁对着卷宗低声说话。抬头见李铎进来，皆是跪下行礼。

萧远梁年纪不大，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来宫中前在飞廉军中担任校尉，李铎依稀记得萧鸿渐也说过自己在萧氏军中也不过是个校尉。

萧鸿渐可是萧宇的孙子，这萧远梁也是萧氏子弟么。

不过这种事也不过在李铎脑中转了一圈，便不感兴趣地抛开了，径直往心系着的人儿走去。

萧泷正卧在薄纱笼罩的榻上安睡，小黛坐在榻脚垂头看卷宗。李铎脚步轻，到了榻边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轻呼出声，连忙跪地行礼。

李铎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嘘”，撩开纱笼，坐到榻边摸了摸萧泷的额头，没见发热才放下心来，挥挥手示意小黛退下去。

萧泷这些天睡得都晚，几乎没回过正殿歇息，李铎都觉得见她少了，此刻见得心上人的娇憨睡容，便觉得看不够似的。

替她把放在外面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一会提提被子，又捻捻被角，手指耐不住寂寞偷偷从被下探进去寻着手轻抚了几下，还是觉得不够，索性蹬了鞋子钻到纱笼里边，贴着她的背躺下，脑袋搁在她肩上，贴着玲珑的耳廓轻声说道。

“不是说今天晚上要让我求饶吗...”

一手从被子下穿过，隔着被子将她的身子圈进怀中，李铎得意地笑了声。

“小老虎进了虎牢关，看是你求饶，还是我求饶。”

说归说，她终是不敢吵醒萧泷，抱了好一会，肚子饥饿，腹中响如擂鼓，李铎胃经受损，丝毫不敢怠慢，这才依依不舍起身，低声嘱咐小黛。

“梓桐现在睡得沉，到夜里肯定要醒的，让小厨房备点好消化的点心，小米糕，山药粥，莲子羹什么的。”

小黛躬身应了，李铎这才按着肚皮回正殿用膳，偌大的正殿，只剩了李江尘一人，崔玄桢已经去天青阁用功了，李铎把剩下的奏章一一批完，听得二更声响，这才伸了伸懒腰，盘膝在殿内打坐行气，练起功来。

许久没有练功，李铎运气时，明显觉得不如以前每日练功时来得流畅，许久不能入定，心中感叹，武功用进废退，半点耽误不得，更加强迫自己静心凝神，运气顺着体内经络走了一个周天，直到退符才听得外面更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今日是月初，上弦月早已落下。幽深的天幕下，星光点缀，她此刻灵台清明，心头敞亮，自然目光如炬，这么一丝星光落在琉璃瓦上也照得锃光瓦亮，她甚至看到了龙游卫正在夜幕中换班。

她在殿中扫视一圈，发现萧归海就悄悄站在靠门不远的暗处，便唤了一声。

“归海。”

萧归海利落地走到李铎面前，微微躬身。

“陛下。”

龙游卫此刻都换上了新制军服，鸦蓝色的织锦直衣，蓝得近黑的衣衫滚边掺了一丝银线，微微透亮，领口露出一角如鳞片一般密密缀成的半身薄鳞钢甲，腰后统一配刀刃极窄的小横刀，袖中暗藏淬毒手弩，左手腕处缀着一块龙形银牌，平日在夜里不醒目，在烛火下便很是耀眼，就算一眼看去也绝不会认错。

这衣服在宫卫的军服中也算极气派体面的，李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辰了？”

“...三更二点。”

五更二点上朝，还有两个时辰。

“把你的符节给朕看看。”

萧归海拱手行礼，单手手指一夹便将那块龙形银牌的皮扣解开，奉给李铎看。

李铎拿过银牌掂了掂重量，银牌被打制成两寸长一寸宽的薄片，约莫一分薄二两重，银牌上作云形浮雕，内刻龙形透雕，龙游云端，风从虎云从龙，圣人作而万物睹。做工立意都颇为精巧。银牌背后刻着军籍姓名，又用钢印打了上了“龙游”军号的花押，可见崔玄桢就算极忙，事情也办得极好，品味自然也是一流。

把玩着掌中纤薄的银牌，李铎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以前在朝光营，是早上冉冉的太阳，如今成了影卫，龙游潜川，可会觉得委屈？”

萧归海站直了身子，青年经过历练渐渐沉稳的眼中仍有一丝骄傲。

“臣是天子屏障，不委屈。”

李铎闻言，按了按他的肩膀。

“说得对，你们是朕身边最后一道防线，朕与皇后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这身衣裳极好，配得上你们。”

萧归海伏地利落一拜。

“谢陛下。”

李铎同他说了几句闲话，突然耳朵动了动，轻声说道。

“去看看偏殿的人醒来了么。”

萧归海疑惑地走出去几步，见偏殿突然点起了灯烛，还有宫人进出，察看过后便回道。

“陛下醒了，正传膳食呢。”

李铎搓了搓手站起身来，话语间带着些轻飘的小兴奋。

“我就知道梓桐半夜起来要饿，我也去蹭点。”

说罢，兴冲冲地往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