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春日闲游，信马由缰掠轻尘

第一百零七章 春日闲游，信马由缰掠轻尘

春分，皇后率领命妇登坛祭祀，举亲蚕礼，旨在祈祷此年风调雨顺，劝课农桑。同日，工农科举殿试如期举行，这一季的科举考试，被称为春闱，经过郡县层层选拔，站在大殿之上的十名工农科进士，无一不是农桑好手，算学工程名家。

上元节时为沈焰君制作灯楼的工匠徐舆舜也因为一张楼船设计图顺利入选工科进士。

而这场科举的最大赢家，在天青阁。

学子中进士便是成为天子门生，那主持考试的必然也是名师大家，而墨家巨子丁时域，算学名家朱方启等人无一不是当世名家。

天青阁的讲师全程参与了科举试题和审核，是工农科举实际上的考官。

崔玄桢不过略略向萧定提了几个名字，萧定便明白其人的分量，闻弦知雅意，上书请在司空下，设司农少卿，司工少卿，授三品职，位同六部长官，更是凸显了司空独立于六部之外的权力与尊贵。

对此六部的反弹也很是剧烈，针对封官等级逾越祖制屡屡上书弹劾，御史台甚至把谏疏递到了太皇太后手里。

可科举的总考官是萧定，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办事，太皇太后自然要全力支持的。最妙的是，这一应事务所需大笔银粮钱款都由户部调拨管理，只要李铎首肯，萧定大手一挥便能批准。若他不是户部尚书，想从反对的人手中抠钱办事，该有多难。

崔玄桢看在眼里，不禁庆幸李铎做了一个最荒唐，却也最合适的决定。庆幸之余又忍不住怀疑李铎到底提前想了多远。

除了萧定的请封，李铎还一并授了天青阁其他讲师大学士与学士衔，分别是四品和从四品，位同六部侍郎。

不过这些人负责科考和天青阁事务，并没有涉及朝中内政，无实际的府衙，也无行令禁止之权，基本属于散官行列。但这纸敕书总算使得天青阁这些人脱离了无品无衔的状态。

而同时，选秀入宫的秀女也分批从驿站转送入宫了。

这些人安置在皇宫北边靠近玄武门的宫殿中，李铎将其改名为玄武殿。一应的册封选拔，也是同工农科举一样，由两位少卿进行选拔。这些女官遵循前朝便有的女官制度，从正五品到从八品一共八阶，一应官职由萧泷持皇后宝玺盖章谕封。医女则送到了内医院，通过医官选拔后，分属到医科，针科，妇科等各科学习。

这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人事变动，尽管朝野震动，但前朝有李铎和萧定，后宫有萧泷和崔玄桢，竟然能拥作一团的事情有条不紊地梳理妥当。

三月，齐王李章和临淄王李锒入朝。

李章久经沙场，刚毅果决，朝堂之上丝毫不退让，地位又高，宗室一派如得了主心骨，从年初起的被萧定百般弹压的心也定了下来，由李章牵头，牵制三省把持住各部的话语权，专心组织起自己的派系来。

宗亲派无暇别顾，竟没再对科举后宫之事说闲话，朝中气氛竟前所未有地迎来了和风细雨般的平静。

而另一边边疆，太皇太后派去的节度使不仅接管了李章在汉中郡的军权，还一并节制了没有回来的李竣李铘。加之萧氏的河西武威，整个边疆军权便绝大部分稳固在萧氏手中了。

如此一来一去，各自都有进退，朝野便渐渐有了一种泾渭分明的味道，派系之间也有如楚河汉界。

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佳节，又是萧泷十六岁生辰，原本就是举国踏青游玩，临水祓禊的好日子，李铎特意把沉迷在工作中的徐锦崔玄桢拔出来一马车兜了，自己则同萧泷一起骑马到城南的行宫翠微宫游玩。

“还记得冬至时，咱们约好春游，这些日子把你们都忙坏了，今天出来就痛快玩一玩，也是为你过生日。”

萧泷谨慎地扫了一眼她身上包得粽子一样的衣裳。

“出来玩自然是好的，只是山口风大，小心着凉了，还是把兜帽戴上吧。”

李铎无奈地笑了笑，这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暖暖的，大家都是轻丝薄衫，也只有她还披着貂裘的披肩风帽，也难怪让人不安心。

李铎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骑兵卫队，新组建的军队一身玄黑轻甲，跨下河曲马膘肥体壮，龙马精神，气势昂扬，轻松转移了话题。

“你的鸾翔卫都是从飞廉军里挑出来的精锐，你猜他们能跟多久？”

萧泷眨了眨眼睛，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那跑跑看？”

回应她的是一声清脆的鞭响，李铎打马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萧泷看着一骑绝尘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身子平屈微微离开马鞍，摸了摸宁鹿微翘的耳朵，双腿微夹马腹。

“好宁鹿，走了，驾！”

栗色的马儿接受到主人的指令瞬间如离弦之箭般追着李铎的背影奔去。

萧泷不惜马力，马儿也是跑起来像逃命那样不要命，几息之间，便轻巧地从李铎旁边擦了过去。

李铎从毛绒绒的帽檐下看着瞬间绝尘而去的焰色背影，她身下栗马脚步迅捷，几乎看不清交接的四蹄，不禁在心中叹息着，千里马遇伯乐，便是现在的样子罢。自己也不甘就此认输，双腿暗自用力夹了夹银羽的马腹，抬鞭轻抽了下马臀。

“驾！”

这次跟随她们出行的，正是新成立的鸾翔卫。年初时萧泷便修书从萧赞军中调了一营五百人的骑兵入宫。萧赞也不含糊，精挑细选后，送去的无一不是身家清白，训练有素的子弟兵，由原校尉萧远梁带领。李铎又给了他们一个正四品的中郎将的头，陈步乐。萧远梁则升了一阶，任从五品右郎将，当陈步乐的副手。

河西产马，人人擅骑，萧氏飞廉军的轻骑兵更是以速度冠绝天下，看到保护的主子们策马转眼就没了踪影，着急打马冲上去跟随。

陈步乐当机立断，朝萧远梁打了个手势，让他带着两翼开路的骑兵先行跟上，留下后卫一个中队人马保护马车，自己也狠狠打马向前追去。

李铎追了一盏茶反而被萧泷越落越远，她耳边都是猎猎的风声，兜帽早已被劲风吹落，马已经不能更快了，可前方远远一点鲜红嵌在一片无垠的葱绿中，好似皇冠上的红宝石，只可远观，不能靠近。

这样的马儿，这样的人儿，都是当世无双的珍宝。

李铎骑着最快的大宛马尚且追不上萧泷，更何况是骑河曲马的鸾翔卫。他们是行军之人，没有伺候过主子，自然远没有护卫出身的萧归海想得周全。

萧归海如今有了一支二百人的龙游卫队伍，早已一站一站链式行军在前面预先开路等候，远远见萧泷李铎两骑过来，早已提前动身呼哨为号一路跟随。

尽管最前面的护卫已经提前了五里路出发，在绝顶的马速中也只能勉强跟住李铎。对着一骑绝尘的萧泷唯有望洋兴叹。

萧泷策马狂奔之中，渐渐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包裹着她。呼啸的狂风化作厚实的墙想要阻止她前进，但胯下的马儿却如离弦的利箭劈开绵密的劲风，带着无双的锐意势不可挡地向前飞驰。

眼睛被风糊住了，她勉强睁开一点眼皮，只能见模模糊糊一片绿。耳旁只有风啸和蹄鸣，此外她什么也听不见，马蹄如疾雷，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宁静，连心也寂静下来。她不用去考虑怎么驾驭马儿，不用去担心劲风会不会把自己刮下来。她能做的也唯有放松缰绳，双腿夹紧将自己牢牢钉在马背上，任凭宁鹿带着她跑，飞一样地跑。

她放松地任由马儿跑，一直感觉到身下慢慢变高，马儿上坡脚下吃力，才慢了下来。

萧泷微微勒停了马，左右一看，自己竟然一口气跑出了四十里，这都到翠华山脚下了。抬头往上几十丈便是翠微行宫。

山下守卫行宫的卫士持着长枪靠拢过来，呆呆地看着马上的娇滴滴红艳艳的贵妇。

“前方皇家禁地，禁止通行。来者何人？”

萧泷左右看看一个护卫的影子也见不到，带着些许得意暗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摸腰间的印袋。但想到自己一阵狂奔，那么劲的风，头发肯定乱了，散落的碎发粘在颊边，那形象一定不美。

可巧身上带着一只给沈焰君准备的金鱼符，便将金鱼符串在指尖荡了荡。

“认得么？圣驾要来了，我先进去准备一番。你们也去准备迎驾。”

护卫面面相觑，不认识这个眼前这个容貌艳丽的贵妇是谁，但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金鱼符他们还是认得，昨夜也接到了圣上临幸行宫的旨意，互相看了眼便让开了路。

萧泷慢慢策马拾级而上，随意走进一间有铜镜的宫室里，让宫人烧了水，仔细清洗染尘的面颊，将微乱的发髻散开，重新挽了个利落的高髻，对着铜镜检视一遍，端正了仪容，这才向众人展示了皇后私印，指挥行宫的宫人开正殿，烧水煮茶。

李铎一行人又追了两盏茶工夫，眼看都要到了山脚下，仍是不见萧泷踪影，难免有些担心。

“归海，去看看梓桐是不是已经上去了。”

萧归海领命前行，只是马儿刚刚不要命得跑了小半个时辰，马力乏了，任他怎么抽打也没比李铎快多少。他尴尬地跑了一会，见到山脚下的守卫，连忙亮出印绶。

“我乃天子亲卫，可见皇后陛下上去了？”

几人都愣了一下，领头的队正抱拳回道。

“见一红衣贵妇出示金鱼符，并未见皇后。”

萧归海笑道。

“那就是皇后。”

吓得几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队正讷讷地问他。

“大爷...咱们会不会掉脑袋？”

萧归海又笑了一下，甩了下马鞭。

“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圣上要来了，好好跪着行礼大声拜见问安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