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172章 丹心汗青,名门贵女青云志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丹心汗青,名门贵女青云志


第二日朝议时,御史台突然谏言,皇后抱恙按制应由妃嫔代理宫务,现在宫中有昭仪,又与皇后为媵姐妹,便该遵循祖制应由昭仪代为主持宫务。

宫务原本不过是宫闱的杂事,交给谁都不打紧,但李铎此前将内库中的大笔钱财都转移到了沈焰君那里,内库空虚,一查账就瞒不住了,不好让外人知道。原本交给崔玄桢与鸾翔局打理便是,偏偏崔玄桢又告假,还是礼部尚书崔仁生亲自到宫中递的文书。

这种节骨眼上未免过于巧合,李铎心生疑虑,便没有当面允准,也不与御史争辩,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待到下了朝,便遣御医前去崔府诊治,自己也预备忙完政务后前去探望。

谁知头一本奏章便是临淄王李锒请婚的奏章,李铎一看,议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平原崔氏世女崔玄桢。

崔玄桢比李铎大两岁,芳龄十九,在贵族女子中已属晚嫁,若不是当年太皇太后默许了崔玄桢的婚事,崔家也不会等到现在,可等了四年,等到太皇太后升遐,萧氏的两个女儿入宫为后为妃,也不见婚事作准,终于忍到了极限吗...可国孝期间,为何是现在...李锒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李铎正出神想着,猛然回头看去,身后早已没了李鸢的身影,她如今耳目不够聪明,竟然连李鸢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发现,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唤出萧归海来。

“去,立刻到崔府把阿鸢带回来。”

“臣遵旨。”

临走,李铎又急急地喊住他,胡乱拿过一卷空白的蜡黄纸笺飞快写下一封手书交给他。

“将这个交给阿桢,一定嘱咐阿鸢莫闯祸,让她好好听阿桢的话。”

“是!”

李铎思忖一会,心头难静,立时命人召李锒入宫。

崔玄桢终身大事是李铎心头一桩心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氏是门阀世家,崔玄桢是独生嫡女,品貌端丽,又是当今圣上伴读,青梅竹马,世人皆以为她会嫁入皇家,如今皇后花落旁人自是无指望了,以崔氏之名望气傲,于情于理都当另寻高门,嫁得如意郎君。

早在孝陵时李铎便开玩笑地探问清楚崔玄桢的心意,她心系李鸢,两人情投意合,断然不愿嫁给旁人。虽说也可以同李鸢一般,领了名分安于后宫,但对于崔玄桢,李铎却是不忍心。

崔玄桢自小便有才名,学富五车,聪慧过人,最难得是胸怀天下,自小便立志为国为民,是真正的国士豪杰。

李铎见惯了朝堂上官员的浮夸虚伪,勾心斗角,以权谋私,更知崔玄桢此心可贵,让她入后宫担个后妃虚名,既是玷污了她的气节,更是埋没了她的才华,李铎绝不能这么对她。

如今崔玄桢的终身大事已经摆上台面,便是她做抉择的时候。

李锒才下朝,还未到家,便被宫人骑马追上,圣上急召入宫,传唤得急,李锒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被带入殿,抬眼瞥见李铎面无表情,一双逡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他,便明白是为了请婚之事,抿了抿唇跪拜行礼。

“叩见陛下,祝愿陛下万福金安。”

李铎并不说话,也不让他起来。

李锒伏在地上等了半晌,不见声响,殿内众人皆是屏息静气,不闻一声杂声,只有座上人手指头不耐烦地轻叩紫檀扶手的声音,如小鼓点绵密的的声响正印证着主人心情的不悦,敲得李锒心头越发惴惴不安。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冷冷划破了静谧,李铎举起青瓷茶杯喝了口茶重重搁在案上,语气却淡淡。

“论齿序,兄长本该在朕前头大婚,是朕疏忽了。如今热孝在身,兄长却要议亲,朕不知道该如何应允,不如兄长来说说,该怎么办。”

国孝家孝两重热孝何等大不韪,李锒岂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闻言立刻趴在地上不住叩头。

“圣上仁慈明鉴,容臣细禀。热孝不可嫁娶,臣至死不敢忤逆祖宗国法,断然不敢在孝期娶妻。臣斗胆上书触犯宗法,甘愿领陛下责罚,只是此书不得不上,此婚不得不请,内中确有缘由,请陛下明鉴。”

李铎知他胆小谨慎,此举必有隐情,暂且按下心头的怒气。

“说。”

“臣前日与崔尚书闲叙,得知崔尚书难处,平原崔氏嫡系无出,只有崔小姐一个女儿,如今年已双十还未议亲,民间风言风语不绝于耳,崔氏高门望族,朝廷肱骨,门生故吏遍天下,长房一脉无可托付,崔小姐那样的清俊通脱人品,却沦为坊间笑柄。崔氏一门为陛下尽忠,劳苦而功高,臣为臣子,自该为君分忧,一时脑热便承诺许亲。可过后,臣思虑许久,此热孝期间,实不该忤逆许亲,不管怎样都得等到三年之后,那时崔家小姐已是二十三岁,崔小姐清白高洁,怎堪坊间流言诋毁。

臣于心不忍,是以斗胆上书请婚,讨个陛下的责罚,如此朝野民间皆知,如此可保全崔小姐的名声,不至遭人口舌,玉珠蒙尘。”

他的话正说中李铎心事,李铎沉吟一会,手指来回摩挲着茶杯上流釉圆润的纹路。

“崔玄桢如今在宫中,在朕这里,你可知道?”


“愚臣知晓,崔小姐身为陛下幼时伴读至今,大家与崔小姐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不舍崔小姐远离,臣深铭于怀。臣此举只想为君分忧,解崔氏之难,绝无丝毫别意。崔小姐名门毓秀,怎可无名无分,臣愿三书六礼奉为正堂,崔小姐出入宫廷一切仍旧,臣不敢有半点僭越之举...”

话未说完,李铎猛地将手中瓷杯朝他掷去。

“荒唐!你把阿桢当什么人,把朕当什么人!”

李锒额头上挨了一下,早已吓得五体伏地叩首。

“臣有罪!”

李铎指着他的手指气得直发抖。

“崔玄桢才德无双,朕视为国士,亲之重之。她为朕梳理国事,朕不忍辱没她的才华,才不将她放在宫闱之中。你却把朕这份敬重之心流于小儿女之情,言辞刺探朕与她有私情。你如此羞辱她的名节,如此轻辱朕的心腹重臣,你可有将朕放在眼里!”

李锒无言以对,只得死死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请罪。

李铎骤然发难,见李锒全身抖如筛糠,黑眸凝视了他一会,才沉沉说道。

“朕曾责备兄长不作为,原是埋怨兄长不担当。如今兄长做了,做出来的竟比不做还荒唐。

如今叛乱才息,天下尚不稳固,你是朕的兄长,宗亲肱骨,朕心中最信任之人,却只知道耍这些小聪明,自诩揣测上意,闹出这种荒唐事来!哪里有半点天家子弟的样子!”

“臣罪该万死!”

李铎挥了挥手,示意左右退下,偌大的殿堂只剩他们俩人,这才走到李锒身边,叹了口气说道。

“朕身子不好,后嗣无着,朕望着兄长归朝,乃是托付之意。朕当日掏心掏肺同你说的,你又可曾听进去?”

李锒全身一震,想起去年冬至时李铎病恹恹地请求,羞愧难当,喃喃着该死。

李铎指了指上面空着的主位。

“玉座自是极好,天下山呼万岁,俯首称臣。可坐在上面,天下人就是一双双眼,一把把刀,他们都盯着你,架在你脖子上,稍有差错,便是粉身碎骨。你若觉得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朕死,这个位置就会归你,那现在虎视眈眈觊觎朕的人,还不等你屁股坐热,便会一拥而上吃了你。三叔的头颅还悬在城墙上,你可警醒,夜里可睡得着?”

“臣绝无此心,求陛下明察!”

她沉沉地按了下李锒的肩膀。

“生死有命,朕,知天命。这个位置朕可以留给你,也可以留给你儿子,也可以给其他人,可你若不思进取,只惦记耍小家子心眼,可守得住这江山基业?可对得起列祖列宗?可保得住自己的性命?为君应怀苍生,图社稷,你要走哪条路,自己选。”

肩上那一按,重如千钧,李锒眼角含泪,却仍存着一分谨慎,不敢响应,跪地泣道。

“陛下千秋万岁,臣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阿桢是朕可托付江山的辅国之臣,是朕能留给你不多的帮手之一。朕要你和朕一条心,为她铺平登明堂之路,让她傲立世间,做个真正的名臣良相,在大熙正史上汗青留名。”

“臣谨遵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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