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178章 佛陀拈花,一剪红尘乱纷纷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佛陀拈花,一剪红尘乱纷纷


到底是上巳节,大家是出来春游放松的,酒足饭饱之后,李铎便散了席,悄悄拉着萧泷不知往何处赏花去了。

崔玄桢爱酒却量浅,见新酿的桃花酒入口很是甘冽,便多喝了一些,早已是颊上绯红,艳若桃花。见李铎溜了,一边取笑她小儿女心思只顾卿卿情情,一边却指着后山的佛塔闹着李鸢带她飞上塔顶赏花。

李鸢二话不说,捞起已经醉得迷迷糊糊的佳人,足尖一点朝塔尖掠去。

崔玄桢被心上人捧在怀中,没有承一点力,只觉全身都软绵绵轻飘飘暖洋洋的,春风拂面,颇有一种云为霓裳风为马的飘逸畅快,再惬意不过了。她抱着李鸢的衣袖在那柔滑的布料间来回磨蹭,几乎将她肩上的玉扣扯开了去,朦胧了醉眼,嬉笑着张口吟道。

“云为车兮风为马,

玉在山兮兰在野。

云无期兮风有止,

思无端兮玉何下?”

李鸢听她吟诗吟得多了,全然无动于衷,低头见她腮间红霞遍布,已是醉了,掏了掏袖子将一颗圆滚滚的物什塞进崔玄桢嘴里。

崔玄桢下意识叼住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甜糯糯的,拿下来一看,红彤彤的果子上面包着白色的糖霜,不是柿饼是什么,顿时喜笑颜开,双手捧着柿饼小口咬着清甜软糯的果肉,嘴里还不住叨叨咕咕。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在怀里偷藏吃的。”

李鸢摸了摸她滚烫的面颊,双臂一端,将她好好圈在怀中,只露出脑袋来方便看风景。

华严寺是佛寺名刹,风景又甚是有名,平日香客游人如织,但后刹的佛塔却是僧人下榻清修之地,平日绝少有人造访,今日御驾莅临,羽林卫早早将所有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更显清净幽致,举目望去,轩台楼寺,桃花伴开,古朴娇妍,如诗如画。

崔玄桢醉眯着眼慵懒地四处闲赏,突然间被一个亮晶晶的刺目之物晃了眼,定睛看去,却是一颗光头。

她嗤笑一声,却见那年轻僧人高鼻深目,样貌俊美非凡,慈目低垂,宝相庄严,比之寺中供奉的白玉佛像也不遑多让。

如此惊鸿一瞥,崔玄桢的酒意都醒了一半,好奇地盯着他细瞧,只见他指间拈着一朵桃花,正跏坐在桃花树下禅定,敛目静思,意态安详,仿佛世间繁花锦簇,于他都如风过千帆,毫不动心。

崔玄桢虽鬼神不忌,却熟读百家经典,见此状突然想起一个典故,昔日佛祖释迦牟尼在灵鹫山说法,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却一语不发。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唯有弟子迦叶轻轻一笑。

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以观察智,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

昔日佛陀拈花,迦叶一笑,万法传宗,不知今日僧人拈花,在这绮丽春景,森罗万象中,他参悟到了什么?

崔玄桢心中正默想,突见一袭翠绿色斗篷身影翩然而至,那斗篷是雀羽织就,一动,便闪烁着五彩璀璨的光华,那背影轻灵妍丽,步履翩跹,分明是个娇俏少女,她踮起脚悄悄凑到僧人近前,僧人睁开眼微微一笑,双脚自然放下,倾身向前,两人虽相隔几步,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乍然撞破骇俗之情,崔玄桢轻啧一声,垂头咬了口柿饼。

李鸢冷眼旁观,突然出声说道。

“一念动时皆是火,他生魔了。”

崔玄桢一怔,细看那僧人,脸上皆是笑意,满是亲昵欢喜,那魔谓之何呢?

修佛之人参悟佛法,修道之人参悟大道,一念得一念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她是在说这个僧人动情而一念生魔吗。

她惶惶然抬起头望向心上人俊美的侧颜,她眉目间依旧清冷如玉,双眸如冰,不见一丝动摇。

一时心中纷乱丛生,想去触碰她的面颊,却也生怕李鸢如桃花树下的僧人那般生魔,按捺着满心惶恐,怯怯问她。

“你呢,可会生魔?”

李鸢低下头望着她,嘴角勾起清澈坦荡微笑,端是眉目如画,风姿如玉,渊渟岳峙,云荡仙游。

“幻象三千,魔从心来,斩除心魔,道法自成。”

是了,她曾听李鸢亲口说,她修太上忘情,缘何忘情,忘情非无情,得情方能忘。原来她有情,是为了忘它。

崔玄桢哑口无言,垂头又咬了口柿饼,口中清甜的果肉似乎也变得苦涩起来。


上巳节后四日正是吉日,礼部在城外南郊圆丘祭天盟誓,为表重视,李铎更是亲临主持祭天,对身着靺鞨王服的海兰珠笑道。

“诸侯盟约时,以骍毛白马,珠盘玉敦,饮牲血告天盟誓,称作歃血为盟,以朕听闻你们靺鞨也有种歃血为盟。”

海兰珠原本跪在地上,闻言愕然抬头,只见李铎从袖中取出金俊鹿匕首,刀锋一闪,划破拇指后,倒转刀锋,微笑着将刀柄递给海兰珠。

“当初你将此刀作为信物赠予朕,朕以它为信,请长生天见证,与你歃血为盟,可算得一桩佳话?”

海兰珠沉默地望着金匕首,雪亮刀锋上沁了些许殷红,那里染着天子的血,她怔了好一会,骤然伸手握住金刀锋刃,猛地一划,将染血的手掌翻上,被李铎稳稳握住,顺势一拉,将她从地上拉起。两人掌心血交融在一处。

台下众臣见皇帝不惜自伤按草原风俗与靺鞨人盟誓,皆是惊骇哗然,崔仁生几乎要跳起来劝谏,李铎却不以为然,爽快地同海兰珠一起舔去伤口的鲜血,面向长生天起誓。

“海兰珠今日与大熙皇帝舐血为盟,发誓同生共死,以血为信,背弃誓言者,必遭流血之灾。”

“愿我两族如此血交融,亲密友爱,永志太平。”

之后李铎更是亲下谕旨,开通与靺鞨通商关隘,为了鼓励通商,根据靺鞨人产银的优势,明令在辽东郡,官银与官钱兑比必须以一两银兑一百文铜钱的官方比例通兑,不得贱银贵铜,亦不可用其他物品替代官银交易,借机哄抬物价。

靺鞨人冶炼技术落后,挖出的天然银矿成色不一,良莠不齐,以往在辽东民间买卖只能由双方私下决定能换取多少货物,在兑换比例上吃足了亏。

如此明令公平交易,大熙可谓诚意十足。李铎对靺鞨的态度,也不言自明。

大熙靺鞨盟约既定,兵部尚书裴毅自觉受辱,欲称病告老归乡,李铎不允,亲自下书训斥一番,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联盟已定,堂堂兵部尚书只因个人嫌隙,不顾国家利益,不愿和靺鞨人和解,岂是忠君之举,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且让他好好在家养伤,实为闭门思过。

训斥完反手又赏了裴毅三百两靺鞨进贡的银子,弄得裴毅敬也不是,怨也不是,哭笑不得之下,只得修书一封到辽东郡,告知外甥李铘朝中之事,劝告他万莫因靺鞨之事忤逆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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