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32章 父女久别,及笄贵女论婚嫁

第三十二章

既要加冠主持祭祀,礼部侍郎崔仁生一早便被招来安排加冠事宜。

正好和前来觐见的崔玄桢和李鸢撞在一起。

“拜见父亲。”

崔仁生看了眼女儿。

“女眷不得擅入,桢儿可是奉旨召见?”

崔玄桢愣了愣,摇了摇头。

“那便回去安分待着,莫冲撞了圣驾。”

崔玄桢三年未见家人,甫一见面便被父亲低声呵斥,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此刻内侍来宣。

“宣崔侍郎入内殿。”

来人又殷勤地凑到李鸢和崔玄桢面前,躬身笑着。

“二位可来了,殿下正等着呢,请进去吧。”

这亲疏薄厚,一言分明。

崔玄桢被内侍殷勤请着,却站着不动,微微躬身朝自己父亲温顺地行了一礼,李鸢跟着她,也不动,一双冰雪似的明眸看着崔仁生。

“请父亲先行。”

崔仁生这才捡回几分面子,走在自己女儿面前,先一步进了内殿。

殿内,萧宜和李铎才用完早膳。

“臣携女恭请太后圣安。”

崔玄桢原本是是近侍,应行臣礼,此刻跟在父亲后面,手放在腰间,朝萧宜行了一个内眷的仕女礼,李鸢不明就里,也傻乎乎地跟在崔玄桢后面,一起朝萧宜行礼。

萧宜让他们起来,仔细端详了崔玄桢一会儿,见她身姿聘婷,面容如月,风姿如玉,着实秀美可爱,笑吟吟地对崔仁生说道。

“长成好女子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崔仁生垂首谢恩。

“太后谬赞,小女年幼不堪大用,如今擅自离家,家中老父老母牵挂孙女,恳求太后宽仁,能准小女还家,以慰家老挂念。”

此中隐晦的含义,让萧宜原本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

崔玄桢便双手交接,躬身行了一个臣礼。

“臣是殿下侍读,殿下在哪,臣便在哪,如今离家,一是为家,也是为国,臣心甘情愿。”

崔玄桢话中,暗指自己是代替崔逊来的,又体谅萧宜怜惜孙儿,听在耳中,自然极是熨帖舒服。

萧宜看着崔玄桢这行礼之间的变化,心头微微一动,看着少女那双灵动的秀目,其中闪烁的坚毅与睿智,非寻常女子所有,被她文雅却刚烈的气势打动,萧宜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近前来。

“山中日子艰苦,委屈你了。”

“殿下最小,都不言苦,臣女怎敢言苦。何况,此处乃是我朝龙脉所在,自有圣祖先皇庇护,不过日日祈祈福,读读书,不用理会外面嘈杂纷乱,也是一大幸事。”

崔玄桢眸目含笑,看得萧宜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若是山中如此静好,朕也想来了。”

李铎连忙扯住萧宜的袖子,半跪在萧宜身边。

“祖母....千秋万岁..”

萧宜一愣,自知失言,笑呵呵地搂过李铎,又怜爱地帮她整着粗糙的麻衣。

“先皇身边自有我的位置,我不心急。这三年孝期,先皇有你相陪,朕只是羡慕你。”

李铎在萧宜怀中坚定地点点头,又去看崔玄桢。

“记得来时,崔老师还病着,阿桢先随你父回去,也好让崔老师享享天伦。”

崔玄桢撑直脖子狠狠瞪着李铎。

“为臣者,忠为首,孝次之,忠孝不能两全时,舍小家而取天下。”

崔仁生跪地沉声喝一声。

“屈屈孩童,枉论纲常,说什么忠孝,提什么臣道。”

御前喧哗,何等轻狂,岂是平日温文尔雅的礼部侍郎会做的事情。

萧宜收敛了笑容,张近元连忙重重咳嗽一声,崔仁生早已俯下身子请罪。

“臣轻狂,请太后降罪。”

李铎“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纯黑的眼眸弯弯地眯起来。

“崔卿言重了,你父是我师,你女儿是我知己,崔氏一门与我情缘亲厚,崔卿自己一字一句就要请罪,岂不是显得生分了。”

崔仁生跪在地上,回味着李铎话中的意思,他们崔氏一族,是早在李遇把崔逊指给李铎做老师之时便打上了她的烙印,太后这番指他来随行,也是这番道理。如今他们再想改弦易辙,也不会有人认同,既然不能脱离,何不再进一步。

崔仁生俯身拜道。

“小女如今年近及笄,仍未婚配,恳请太后陛下宽仁恩泽,让小女回家备好婚嫁之事。”

此话中真意,萧宜听得明白,弯起的嘴角垂了下来,低头问崔玄桢。

“小桢儿几岁了?”

崔玄桢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身后的李鸢。

“回太后,过了生日已经十五了。”

世说女子十五及笄,世家女子多十三四岁论及婚嫁,及笄也早些。崔仁生此言并非不合情理,萧宜神色放松了些,又怜爱地摸了摸李铎脑袋。

“不知不觉,小桢儿都十五了。朕抱在怀里的小孙儿也十三了。”

李铎在萧宜怀中,依赖地蹭了蹭萧宜,转头朝本来就很近的崔玄桢招了招手。

“阿桢文采绝伦,早已名动天下,如今佳人如玉,更要倾国倾城了。”

崔玄桢被她逗弄,心里越发生气,无奈在圣驾在前不好发作,只得用力咽下这口气,咬着牙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李铎触手可及的地方。

李铎从萧宜怀中走出来当着崔仁生的面展臂挡住崔玄桢,比她略矮一些的身子,亲昵得靠近她的肩窝,微凉的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几不可闻地传声于她。

“不想嫁人的话,现在告诉我。”

崔玄桢暗暗使力捏住她腰间,手指一扭,满意地听到她在自己颈间闷闷哼痛。

她咬着牙,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殿下厚爱,臣感怀在心,此身愿长随殿下左右。”

李铎退后一步,站到萧宜下位,含笑看着萧宜,轻快地撒起娇来。

“阿桢是我心属的近臣,孙儿不愿她远离,还请祖母替我宽慰崔家一二。”

萧宜深深地看了李铎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崔玄桢,眼中果然闪烁着她熟悉的坚毅光芒。

其实根本不必她说什么,崔玄桢早已把自己的决定清清楚楚说出来。她已不用“臣女”二字,纵使崔仁生也不能随意驳斥。

她首先是李铎的臣,然后才是他崔仁生的女儿。

纵使如此,萧宜还是笑着开了口。

“崔卿,眼下还未出国丧,不能论及婚嫁,崔家的世女还不至于急于这一年吧。既然两个孩子喜欢在一处,且再等等,朕一同接他们回来。”

崔仁生伏在地上,尚不敢有异议。

萧宜的下一句话已经送到他耳中。

“回长安后,朕必会给他们好好安排。”

此话,萧宜没有明说,这一番安抚听到众人耳中,却是各种别样深思。

崔玄桢立马转头嗔怒地看了一眼李铎。

李铎虽然嘴角含笑,眸中却是复杂难言的幽暗。

胸中被误解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崔玄桢悄悄挪了挪手,握紧了李铎冰冷的手指。

她知道李铎是为了保她,而她同自己一样,都只是力量不足而被摆弄的棋子罢了。

她能做的,也只是站到她身前,为她披荆斩棘,在这阴暗中生生劈出条路来。

李铎崔玄桢两人亲密交握的手,似乎给了众人充足的说服力。

崔仁生俯身拜过。

“小女不才,还请殿下仁慈宽待。”

李铎俯身托了托他的手臂。

“无需多礼。”

有了这一番打算,萧宜再吩咐崔仁生为李铎筹备及冠代祭的事项,再无不尽心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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