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157章 灵前托孤,强权可依作臂膀

一百五十七章 灵前托孤,强权可依作臂膀


召来军医为萧泷包扎好伤口,萧宇终于同意不再闯关,大军退至大震关外三十里处扎营,只带一营五百亲兵入关,与萧宜有亲的萧氏子弟也随同祭奠。

萧泷跟随外公父亲回到大震关下,远远便见到一个白衣人站在城墙上,一双锐目如鹰隼盯住猎物般盯着他们,一袭白衣轻飘飘地跳下城墙,径直飞到自己马前。

“阿鸢怎么来了...”

李鸢想必也是日夜兼程赶来,雪白的绸衫上灰扑扑地染满了黄尘,不少散乱的碎发从发髻间落下,连如玉的俊容上染了一片泥渍,只有那双眸目丝毫没有倦意,平静地望着她。

“大家让我带你回去。”

萧泷自知理亏,又不好和李鸢探问口风,只好转头看向萧宇。

“这是李鸢李才人。泷儿此来不合礼数,还是先随李才人回去,再来迎外公吧。”

萧宇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既是顺道,何须多费工夫讲这种虚礼,一起走就是。”

“不,现在就回。”

李鸢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萧宇皱了皱眉。

“你这内妇怎么如此无礼,敢在皇后面前放肆。”

那如冰的眸目冷冷看了一眼萧宇,激得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心中一惊,那眸中分明是带着杀意。那杀意是一柄刀,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却会毫不犹豫地将拦在自己前面的人除掉。

宫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她还是个女子。

旁边萧赞也感知到了这份杀意,瞬间沉下脸来,右手按上剑柄。

眼见两方大有一言不合的势头,萧泷连忙下马朝萧宇拜道。

“外公息怒,李鸢乃是方外真人,陛下敬如亲姐,并不用守宫中那些规矩。如今来寻我,定然是陛下的旨意。”

萧宇在马上打量着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萧泷这样暗示她是皇帝的心腹,那她这样的杀意可又是皇帝的意思?

萧泷见他们不动,又拉过李鸢的手哄她。

“劳烦阿鸢来接我,我这就随你回去。萧氏此来只为祭奠,护卫大军不会入关,只有外公入关祭奠祖母,阿鸢替我通知守将,开关放行。”

李鸢这才作罢,朝她点了点头,脚尖一点几下便跃上数丈高的城墙。

众人见李鸢刻意秀出一手俊秀绝伦的轻身功夫炫耀武力,便知此人内力深不可测,纷纷背脊一凉。

城门缓缓开启,萧泷跪地朝萧宇又拜。

“外公,泷儿先行一步,在孝陵迎接您。请外公父亲多多保重。”

萧宇萧赞两人连忙下马扶起萧泷。

“泷儿也需珍重自己,再不可逞强斗气弄伤自己,你父就你一个女儿,怎能损伤自己,让亲长心疼神伤。”

萧泷愧疚地垂下头。

“是,外公疼爱我,泷儿不该恃宠而骄,请外公恕罪。”

萧宇怜爱地扶住萧泷的肩膀。

“你是萧李的桥梁,当有这种气魄,好孩子,去罢。”


回程时,李鸢执意与萧泷同乘一骑,萧泷正觉害羞想要推辞,李鸢已经将手掌放在她背心上,一道清凉的真气脉脉游走在体内,顿觉灵台清明,萧泷舒服地呻吟出声,这才觉出全身滚烫,双腿间剧痛难忍,根本坐不稳马鞍,只得虚弱地靠到李鸢身上,李鸢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的药丸送到她嘴边催她服下。

“徐锦说你此行必得劳累病倒,罚你吃这个药丸。”

李鸢一板一眼地复述着徐锦的嘱咐,语气仍是淡淡地,没有半分愠怒,却惭得萧泷抬不起头来。

她默默咀嚼着丸药,浓郁的药气苦得她舌头发麻,这是她应得的,她咽下那份苦涩,好半晌才嗫嚅道。

“陛下还好吗,可有生我的气?”

李鸢老实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追随萧氏走了,又听徐锦说你这次定要生病,把药和点心都吐出来了。”

“我没有...!”

萧泷心乱如麻,喃喃分辩着,在李铎眼里,自己竟是在弃她而去吗。

“幸好你没有。”

李鸢认真地答道。

迎着李鸢单纯却利剑般锐利的目光,萧泷突然意识到,李鸢来这里,可能并非只是带自己回去那么简单。想起刚刚她与萧氏对峙时的敌意,好似突然触摸到了隐藏在冰冷眸目背后的真相,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急声问道。

“阿鸢,你告诉我,你奉了什么命令?”

“带你回去。”

李鸢耿直地回答,但后面的话却让萧泷如堕冰窟。

“若你不回,则萧氏必反,杀敌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萧泷浑然不觉自己早已哽咽地辨不清声音,一把揪住李鸢胸口的衣料,李鸢默默看了她一会,伸手抚了抚萧泷颈间的伤口,染了尘土的手指反倒弄污了布料,只得局促地缩回手来。

“大家亲自带了大军赶来。要是看到你受伤,又要气吐了。”

“什么?!她连起身都困难,怎么经得起这一路奔波!”

萧泷震惊得望着她,是她太鲁莽,李萧打起来,会死很多人,李铎若死了,天会塌下来。她怎能不顾她的性命乱来。好似悲伤都化作怒气,萧泷大声质问她,李鸢却没有回答,清冷的双目沉默地凝视着她,仿佛在反问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许久,萧泷黯淡地垂下头,缩起脖子埋进李鸢的胸膛,

“都是我的错...万一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湿润的触感贴着肌肤相当不舒服,李鸢环住怀中不住抖动的肩膀,重复着崔玄桢这些天来常挂在嘴边的话笨拙地安慰她。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泷埋在她怀中一抖一抖哭得更厉害了。


这边萧宇慢一步入关,表面虽是承诺带五百亲兵,暗地却卡住关口按照之前安排将五千精兵乔装成普通商队入关。

第六日, 孝陵卫全数仪仗迎接萧氏族亲上孝陵祭拜太皇太后,当朝第一门阀权贵亲自入关,繁华势利,往来多少热闹,不与赘述。

次日,萧宇亲自上到陵墓前,在立祖皇后合葬碑前撒下一杯素酒。

“当日孝陵会面妹妹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何等壮志恢阔,如今山水依旧,却已阴阳相隔。妹妹可会怨哥哥来晚了?”

萧宇一身玄黑铁甲轻易唤起了李铎当年在孝陵时的记忆,那时若不是祖母与飞廉军相救,自己恐怕坟头野草也有三尺高了,一时心头百味杂陈。

“是朕无能,未能及时约束臣子,乃至滋生叛逆,是朕未能保护祖母,舅公怪我罢。”

萧宇看着少年皇帝形如枯槁,身上面上的肉都瘦光了,比之四年前更见病弱可怜,口中全然是自轻自毁之言,全无半分威严,想来叛乱中也是死里逃生,心中的警觉不自觉褪去三分,柔声劝道。

“陛下天命所归,宵小叛逆只不过是尘垢粃糠,何能逆天而为。太皇太后最是疼爱陛下,若是见到陛下哀恸自责伤了身,泉下如何能安心,请千万保重自己。”

“舅公...”

李铎眼圈一红,低低叫了他一声便埋头默默垂泪。

萧泷在旁扶着李铎,在她耳旁轻声安慰,两个小女儿靠在一处,看在萧宇眼中,像极了两只失了庇护的雏鸟,在风雨中互相依偎着取暖,怪不得萧泷不顾自身以命相挟也要保护于她。他是两人的亲长,光是看两人的可怜模样,便知她在朝中做不得主,连带剩下的七分警觉也化作了怜爱,满腔的恨恼早已往朝中宵小身上泄去,遂跪在灵前拜了三拜。

“立祖生前与河西盟誓,无论何等风雨,李萧两族,同舟而济,共治江山。”

他转过身来,又朝李铎恭敬拜下。

“陛下虽孤,却非无依无傍。皇天后土有知,先祖灵前有知,萧氏敬遵盟誓,河西会站在陛下这边,竭力襄助陛下。”

李铎连忙扶起他。

“舅公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我们是一家人,舅公从未弗朕所望襄助于朕,是朕该感谢舅公。”

托着他的手臂像麻杆一般细瘦无力,好似稍微用力便会折断般,萧宇反手握住那节手臂安抚着孱弱的少年皇帝。

“有河西在,天下便不会乱了去。请陛下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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