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受惊染病,强逞险方恙未消
第一百三十章 受惊染病,强逞险方恙未消
既然李铎不再追究,便不用再囚禁了,李铎让江启坤领一队护卫护送一众舞姬回行馆去住,只留了海兰珠和索伦图在偏殿中好生款待,又掏出腰间的私印呵了口气在江启坤手背上盖了个朱砂戳,让他带吕易凭印第二日进宫觐见。
李铎心头揣着哗啦啦地响的银子,高高兴兴地回紫宸殿,迎面便看见徐锦往里面端药,药盘上托着一只药盅,一只药碗,还有一份纸包的药粉。
李铎拿过药盅掀开嗅了嗅,闻着就觉得苦,便问她。
“这是什么?”
“防惊汤。”
萧泷出了名的怕药气,徐锦给她开方从来都是花果茶类,甚少动用药方,如今用了药,让李铎不由得忧虑地揪起了眉。
“怕是不肯吃的。”
徐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趁陛下睡觉,灌下去怎么样?”
“人睡着如何咽得下去?”
李铎又拿起纸包,药粉是十分鲜艳的正红色,闻了闻亦是熟悉的清香。
“这是朱砂?”
“清热散,朱砂是君药。这个不苦的。”
朱砂在中医里不仅是贵重的药材,也是丹道里最为贵重的药材,地位一同黄金。
先人著书说,凡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炼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其去草木亦远矣,故能令人长生。
先帝神宗在世极好丹汞,因有流言,有道士以丹药咒符,蛊惑心神,干涉朝政,弄得朝野乌烟瘴气,也给李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伤害,听到徐锦要用朱砂便皱了皱眉。
她心底虽然信任,仍是多问了一句。
“既然不苦,直接用这个不就好了?”
徐锦轻声说道。
“朱砂有毒。”
李铎闻言一惊。
“那还吃什么,赶紧丢了。”
徐锦连忙去接纸包。
“是药三分毒,朱砂主治惊痫,臣会谨慎用的。”
“既然是药三分毒,为何又有游移?”
“丹砂镇惊宁神有奇效,久服则闷呆发傻,臣推断,其药起作用,或许是以微毒麻痹脑内经络,脑血久行不畅,当然要呆傻了。陛下脑中已经有血块,本宜疏导,若是行血再滞,恐怕加重症状。”
李铎听到可能发傻,心头后怕。
“那便不用朱砂,还是灌药吧。”
徐锦点头应是。
殿内萧泷还在熟睡,姑且说是在熟睡...
徐锦曾经说过,萧泷一旦有个头疼脑热,便是头风发作之症,如今昏睡,更像是脑袋承受不住病痛,自我保护般陷入了停摆。
李铎坐在榻沿俯身摸了摸那发烫的额头,压低声音说道。
“我来喂,你们都出去....”
徐锦面上一红,将药倒进碗中,又备下漱口水和甜口的蜜饯,低声嘱咐。
“那大家记得漱口啊...”
欲盖弥彰的窗户纸一戳就破,李铎涨红了脸瞪着仿佛醍醐灌顶的众人。
“都出去!”
等众人都退出殿外,李铎俯身抚了抚沉睡中人娇艳如花的唇瓣,绞湿了手巾替她擦去唇上的胭脂,露出苍白的唇色,又凭添了几分病弱之色。
李铎指尖极轻地来回描绘着柔软的唇瓣,轻轻捏住下颌迫她张嘴,含了一口苦药,贴着她的唇慢慢哺进去,舌尖微微压住舌面,听得喉间吞咽才离开她的唇。
如此一口一口把药全喂了进去,又喂了口蜜茶,确定口中没什么药味才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自己也拿过漱口水漱了漱,把残留的药液全数吐掉,轻轻将沉睡佳人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你以前总是在榻前这般守着我,也如我这般牵肠挂肚么,现在我也这般守着你,只求老天垂怜,让你早点好起来,百病全消。”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萧泷进宫也快一年了,身子时有不好,她的脑症虽是旧时沉疴,却没有在宫中这么劳累,听小黛说萧泷以往绝少生病的,而今在宫中已然病了三四回了。
太皇太后也在病中,莫非是宫中真有邪气作祟...
夏天宫中闷热,倒不如到楼观台小住疗养避暑,打醮祈福,放松小憩,或可能康健些。
李铎握着萧泷的手,瘦削的指尖在柔润的掌心若有若无地摩挲着。
她们能去,自己却是走不开的。
要是住楼观台的小筑,就算快马来回都要一天呢...除了休沐恐怕都赶不回来。如此想着,已然觉得思念了...
李铎无奈地搔了搔脸颊。
虽然去楼观台或许不可行,或许近一点呢?或者打个平安醮,也是好的啊。
要说打醮,最近的当然是护国天王寺,但天王寺也是在宫中,或许还是宫外的灵一点吧...
李铎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浑然不觉天色已晚,殿中的人去而复返。
“大家用膳吧。”
李铎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笑了笑。
“阿桢,朕正好有事找你。”
崔玄桢点了点头,示意内侍放下饭案。
“好,先用膳。”
李铎俯身摸了摸萧泷的额,愁得又叹了口气。
“朕吃不下。”
没有去看两人在帷幕下亲密的影子,崔玄桢只是垂头看着空空的双手,平时抱着沉甸甸的奏章案牍,今天格外地轻快,也格外地空虚。
她今天其实不忙,不需要忙下朝后的公务,不需要批阅奏章公文,不需要讨论政务,但她今日仍是待在天青阁里看书,她也不是非要每时每刻都看书,只是埋在书中让她觉得轻松,不用去思考书本以外的世界。
她或许只是还没习惯,还没习惯别人成双入对的模样,也还没习惯一个人孤单。
自李鸢离开,也好像过了很久了。
崔玄桢握了握拳,精心保养的纤长指甲微痛地刺入掌心,竟不自觉生出了一股怒意。
等你回来,我一定让你尝尝被人丢下的孤单滋味。
等你回来,我一定让你尝尝这股恼人的思念有多难受。
只打一巴掌可是不够的。
崔玄桢恨恨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