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幼子失孤,血腥修罗出宫闱
一百四十五章 幼子失孤,血腥修罗出宫闱
李铎在萧归海的建议下换上龙游卫的军服,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穿行。不过半盏茶功夫,背后突然马蹄如雷,杀声震天,不由得心头一震。
“可是叛军攻上来了?”
萧归海紧随其后,答道。
“应该是鸾翔卫,刚刚萧远梁拉着臣说,马队动静大,不利潜行,请陛下悄悄从北边玄武门出宫,自己带一队人从南门诱敌。”
李铎抿了抿唇,闹出如此动静,叛军定然上钩,只是短兵相接,宫墙之间不利骑兵冲杀,此去凶多吉少,不由得心乱如麻,唯有死死握住手中兵符,暗自警告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唯有出宫调兵,才能救得祖母与萧泷。
从毓清殿到玄武门,需通过太液池,太液池水从东向西,将皇宫南北隔绝,只有揽春桥和含光桥两座桥连接内宫,早在鸾翔局建立之初,李铎便撤去了太液池以北的宫人,由士兵把守两桥,以隔绝内宫。
李铎行至太液池,心中一动,突然改变方向朝东南处的文思院去了。
“大家,走错路了!”
萧归海在背后急急地唤她,李铎却充耳不闻,只得随她朝宫中禁地奔去。
李铎跑到文思院门口,一看平日紧锁幽闭的宫门大开,心头便知不妙,三两步奔向正殿。
只见殿中一名内侍正在搬动地上的人。
李铎瞧得真切,见到地上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李端,不由得凄楚大喊。
“父亲!”
内侍见有人来,连忙放下人夺门欲逃,却被李铎闪电般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中胸膛。
李铎踉踉跄跄跪到父亲面前,只见李端面色紫黑,七窍都溢出黑血,五官扭曲不断抽搐着,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李铎无措地抱着他身子,茫然地擦拭着李端嘴角的血迹,心中却已知道无力回天。
萧归海慢了李铎一步进门,眼见此变故,又见旁边落着一只酒碗,连忙低声劝阻她。
“是鸩毒,大家莫碰到毒血,有毒。”
李铎充耳不闻,只是低头望着这个自出生起从未抱过自己一下,从未给予过自己一丝爱护的男子,如今他要死了,她仍觉胸膛好似被生生撕开,骨肉分离。
“父亲...我是李铎....”
那散了神采流着血泪的双目突然睁开,口中气若游丝地呓语起来。
“铎...我..江山...江山...”
李铎抱着他,听他这般呓语,心中大痛,不知该如何作答。
“父亲....父亲...接我去罢!”
抽搐的手突然回光返照般朝天直直伸去,大喊着气绝而亡,血泪双目犹自圆睁。
李铎抱着怀中突然沉重的尸身,只觉今日积攒的悲伤、悔恨、愤怒在一瞬间化作实体在胸口鼓荡呼啸,一时眼前天昏地暗。
萧归海才过去检查内侍的尸体,发现除了李铎当胸那剑,内侍齿间还藏有毒药,见无法脱身,早已服毒自尽,一摸他下体,分明是个健全男子。
萧归海回过头看到小皇帝呆跪在原地毫无反应,怀中人已然没了气息,连忙上来扶她。
“是宫外来的刺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大家快走吧。”
李铎双目赤红,丹田真气乱窜,被萧归海一碰,便如山洪倾泻,哇得吐出口热血,身体也如被抽去了力气,软倒在地。
眼见小皇帝满身赤红,神志已然恍惚,分明是走火入魔,萧归海没了法子,情急之下只得背起李铎就往玄武门奔去。
平日只供鸾翔局女官们进出的玄武门,此刻却被重重卫士把守,连城墙头也布满了羽林卫。
萧归海一行龙游卫,平日受李鸢调教,武力出众,两人一组以飞虎爪配合,可轻易攀上四丈高的宫墙。李铎更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这才以人烟稀少的玄武门为目标,可眼下李铎内伤不能动弹,城门的守卫也是平日的几倍,这让萧归海犯了难,背后冲杀声一阵阵响起,想来鸾翔卫已经同叛军交上了手。
想到萧远梁,萧归海计上心来,当下令龙游卫潜入旁边的玄武殿,大喊走水,又混在人群中起哄驱赶玄武殿中的女官往殿外跑去。
这些女官都是从民间遴选而来,不通礼仪,不懂规矩,被这么一起哄,纷纷跑到玄武门下敲门要出宫避难。
守卫自是不肯,龙游卫躲在其中放暗箭趁机制造骚乱,城门当下推推搡搡乱作一团,吸引城墙上守军的注意。
自己一队人则背着李铎悄然从城墙另一头攀援而上。
才攀上墙头,耳际便传来破空之声,连忙护着李铎就地一滚,躲开了射来的箭矢。
李铎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名青年将官带领一队羽林卫逼近他们。
青年手握弯弓,一对极浓的眉下的锐目指箭瞄准他们。
“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通过此门,闯门者死。”
薛原...
薛原是李章的外甥,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已是坐实了李章叛乱的罪名,李铎胸中怒气激荡,从萧归海背上滚了下来。
这番动静自是引起了薛原的注意。
他警惕地看着那人在萧归海的搀扶下慢慢站直身子,露出嘴角沁血的幼小面容,张满弓的手颤抖起来。
“陛下...”
“薛原郎,你奉了谁的令?胆敢调用天子御军犯上叛乱!”
天子幽愤的目光压得薛原抬不起头来。
他本是功勋世家公子,自小一言一行都被教导忠君体国,入宫更是立志一心一意侍奉君主,何尝想到有一日要面对这样的质问。他无言以对,手中的弓箭也讪讪地垂了下来。
“薛原郎,大丈夫一功将成万骨枯,岂可因妇人一言动摇?”
一人从卫队中走出来,虽未着武将盔甲,高大挺拔的身形仍不掩周身的武烈之气。
他一出声,刚刚因为李铎出现骚动的羽林卫瞬间安静下来。
来人正是李铎曾以为稳定军心的中立派,时任兵部尚书的李由基。
李由基缓缓上前,高大峻拔的身形将幼小的李铎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刻着巨大伤疤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地拱了拱手。
“殿下想走,可以,交出兵符和玉玺,这不是你应拿的东西。”
萧归海怒喝道。
“放肆!陛下是当今天子,岂容你信口雌黄,冒犯天威。”
李铎望着那张饱历风霜的面容,他面上的刀疤是当年万军之中救李遇留下的,被李遇赞誉为开阳辅星,是护国忠君的表率,此刻这道疤痕却成了无比狰狞的讽刺。
李由基神色淡淡,朝西孝陵方向一拱手。
“我是先祖皇帝之臣,先帝驾崩前明旨传位于太子。太子登基尚在人世,殿下身为人子,岂能僭越?”
李铎闻言,黑眸阴沉地盯着李由基,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你...杀了我父亲?”
李由基淡漠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一把揪住李铎的衣领。
“你说什么!陛下死了?!”
李铎一动不动地任他挟持,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李由基,想从那张满布惊怒的脸上寻出端倪。
“放肆!还不放开陛下!”
萧归海陡然拔刀指着李由基,龙游卫也纷纷抽刀出鞘,背靠背收拢围作一圈指着羽林卫,原本就紧绷的气氛再度被点燃。
李由基暴起一脚踢开萧归海,另一只手从袖中伸出来掐住李铎的脖子,提鹌鹑一般提着李铎将她半推出城墙外。
早年在战场上失去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只剩三根手指的残掌无法再握剑上阵,这是他的勋章亦是他的遗憾,若是平时绝不会露拙于人前,此刻却已然顾不得许多。
“快说!陛下在哪里!不然,让你尝尝摔成肉泥的滋味。”
残留血迹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稚嫩的嗓音在冷笑间变得尖锐而诡异。
“不就是你杀的吗?是你,是李章、李恺、李成镇,是你们!是你们密谋逼宫,是你们杀了我父亲!”
“当然不是...我等只是为了奉迎陛下复位,正本清源,怎会杀他!”
李由基恼怒地辩解着,一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陛下...真的死了...?不可能...这下如何是好...”
李铎咬牙冷笑,垂在身侧的双袖如被风灌满般诡异鼓动。
“天下人早就知道我父亲死了,今日我死在这里,到时候谁坐皇位?”
李由基这才如梦初醒,如今李端已死,叛军师出无名,已是覆水难收,再没有回头路了,不由心生杀意,朗声说道。
“陛下驾崩,也应恢复正统,国赖长君,齐王壮大,可继大统!”
“你该死!”
李铎骤然发难,蕴在袖中的真力朝李由基胸口拂去,凭借多年战场的直觉,李由基猛地偏头躲开一击,李铎的身体借力一荡,眼前银光一闪而过,项上头颅已然飞落墙外。
李铎手持血淋淋的断水剑站在城墙上,一手捂住真气乱窜而剧痛的胸口,惨白的面容沁着血迹,好似地府爬出的厉鬼,怨毒的目光注视着羽林卫。
“说什么忠于我父,正本清源,我父死了,还不是要拥立李章!尔等的忠心,就是这样的东西!尔等逼宫篡位,助纣为虐,今日之仇,朕必向你们讨回来。”
说罢,身子向后朝城墙外倒去,幼小的身子顿时被漆黑的夜色所吞没。
“陛下!”
萧归海厉声大喊,也顾不上周围敌军,也跟着跳下城墙。
龙游卫见状,纷纷射出臂中弩箭逼退敌人,放下飞虎爪翻墙而去。
薛原眼见李铎从城墙上掉下去不知死活,呆望着城墙下阴影,半晌见底下黑影耸动,惊声朝守门士兵吼道。
“快,开城门追!”
羽林卫突见剧变,早已被李铎的杀气震慑住,加上李由基已死,群龙无首,薛原毕竟新晋入宫,毫无威信,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动弹。
薛原咬了咬牙,心中已知无力回天,只得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