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29章 故人重逢,幼子仁心可为君

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萧宜又让李铎同乘凤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到了孝陵山下的行宫。

夏允申早已整肃孝陵卫全军静候銮驾,先行的礼部官员也一同随同,着礼装披风,白甲长戟的孝陵卫蔚然铺满了山林。

见到李铎率先从凤辇中走出来,几人眉毛皆是一跳,飞快俯下身去。

“末将夏允申拜见太后,太后福体安康,千秋日盛。”

萧宜在李铎的搀扶下步下凤辇,淡淡地伸了伸手。

张近元便高声宣道。

“起。”

一干人等拜过之后,方才起身。

萧宜淡淡开口。

“朕年迈,已责吾孙孝陵王代行天子事,主持祭祀,众位当倾力协助。”

夏允申听到代行天子事,心中一惊,良久不敢应声。

旁边礼部侍郎崔任生已经俯身应命。

“臣,当竭力侍奉殿下。”

夏允申几乎能够感觉到背上来自太后刺人的沉重目光。

“尤其是孝陵卫,你们乃是吾家开阳军,当比别人多尽些力。”

太后的话说到这个地步,夏允申只好俯下身去跪拜。

“末将谨遵太后懿旨。”

李铎上前几步,走到崔任生面前。

崔任生伏在地上双手奉上王印。

“孝陵王印,奉归原主。”

听起来倒像是久借方还。

李铎接过拳头大的王印,抬臂高高举起,胸中暗暗凝聚真力,朗声高呼。

“开阳军听令,奉军礼,恭迎太后圣驾。”

孝陵卫本属李氏开阳军,被封新号后,礼仪制度都从新朝,如今听得李氏少主人号令,历经旧军制的老兵不由得群情激动,各营的校尉在马上奋力举起腰间长剑,向本队的士兵的长戟枪尖一路划去,士兵在马上,左手拳胸作军礼,右手长戟向前倾起银亮的枪尖纷纷与身旁同僚相互碰击,金戈之声如同翻滚银浪的潮水般翻涌而来,三千将士齐声高呼开阳军军号。

“曜!曜!曜!”

那呐喊齐声震天,那金石之声响彻山涧,原来这就是金戈铁马挥斥方遒的感觉。李铎站在最前端巡视着这支威风凛凛的军队,胸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豪气,奋力大喊。

“众心一矢,金石为开!”

此乃当年李遇在国难当头之际,为民请命揭竿而起所用的军号,当年追随过先帝起事的人听到此号,更是激昂,连连高呼“先皇万岁!”

萧宜在李铎身后,目睹着年幼的孩子如何掌控这一切,一直犹豫撕扯的心中已然生出了决断。

用过午膳,萧宜把李铎身边的人都召来,与徐锦说了会话,发现并不见崔玄桢。

“怎么不见崔家女儿?”

李铎抿了抿唇。

“孙儿请她替我办了件事,已经去了半个月了,心中着实有些担心。”

萧宜便说。

“既然交给她去做了,就当信任她。安心等她回来。”

李铎躬身说道。

“谢祖母教诲,孙儿明白了。这三年,孙儿在山中读书,幸而有大儒教授,名为江世程,学业不曾落下,江老年迈却为孙儿奔波,孙儿感恩在心,想向祖母讨个恩赏。”

萧宜露出些许兴味的笑容。

“哦?可是凤翔江家的江世程?”

李铎便点点头。

“正是他。”

萧宜笑呵呵的说道。

“倒是位故人,请他来,朕要见见他。”

李铎让人用肩舆去请江世程来。

江世程着实年纪不小,颤巍巍地走上殿来行礼,便被萧宜免礼赐了坐。

“请起来吧。一别三十年,江老身子倒是健旺。”

江世程不紧不慢地跪坐在蒲团上。

“承蒙圣恩,苟活了些许岁月。”

萧宜听着此话便想起旧事,忍不住打趣他。

“江老当年不肯追随我夫君,不知我家孙儿怎么入了江老的眼呢?”

江世程便道。

“小人学识浅薄,不敢误先皇,今日,亦不敢轻易言为殿下师,只是从旁做些经解注释的活罢了。”

萧宜笑了笑。

“江老高风亮节,朕也习惯了,但孙儿学问长进,朕还是要谢你,若赏金银,江老必然不屑,不知江老可有什么愿望?”

江世程刚要推辞,李铎凑了上来。

“江老在凤翔城有一义学,名为“弘毅馆”,如今,江老的儿子名叫江启坤的,又在凤翔开了一间“讲武堂”,都是义学堂,父子两人文武两道,也算是为我朝培养人才做了大贡献,只是学堂资费颇巨,江老父子又无勋爵俸禄,若不是凤翔豪绅资助,恐难以为继。孙儿想为他们请个恩典。”

萧宜听李铎明面是要钱,暗地里却是讨官,对江家父子着实看重,不忍驳她面子。

“孙儿有心,只是孙儿可知道,何为功勋,皆是要你有功于社稷,用命搏来。孙儿日后,也要如此称量天下,不可厚此薄彼。至于义学之事,我看交给孙儿处理吧,你是先皇的孙儿,如今又掌凤翔,也当同先皇一般厚待凤翔子民。”

李铎想了想。

“凤翔子弟免了赋税,勋贵之中不能入仕也不能参军,空有本领不能施展,着实可惜,孙儿想把讲武堂的子弟都纳到孝陵卫编制中来,至于义学中的学识优异者,便给他们去长安国子监的资格吧。”

国子监乃是一国之中的最高学府,天下博士如林,典章如海,能入国子监读书对一个学子来说是何等的荣耀。何况科举入仕的学子也多半出国子监,可谓是鲤鱼跃龙门的终南捷径。

江世程听到国子监入学,便俯下身去。

“殿下厚爱,国子监是天下学子的期盼的高门,虽是渴盼,对其他地方的学子却是不公,老夫只请一个名额,三年一个,激励学子努力向学便可。”

李铎原本没想到国子监对江世程有如此诱惑,听他说得谨慎,便笑道。

“都是为朝廷送人才,哪里要分出处,学长们我都看过,乃是行春秋礼法的大才,若能深造为朝廷所用亦是国之幸事,三年太少,还是改作一年三位吧。江老若是觉得对其他地方的学子不公平,请别地有天赋的学子上门来时,也一并推荐来吧。”

能推荐入国子监读书,对天下学子来说便再没有第二个学堂能有如此的吸引力了。

李铎走下来,低头笑吟吟的看着江世程。

“还请江老莫要推辞了。”

江世程看着自己教了两年的孩子,幼小的孩子面容尚嫌稚嫩,谦逊宽容的品行却源自天生的善良,学如逆水行舟,他不如崔玄桢天纵奇才,但他走的每一步都踏实从容,性子里的沉稳勤恳他都看在眼里。

这个人既是嫡子,又以孝行闻名天下。若此人为君,必为社稷自爱,不如先皇那般穷兵黩武,劳动天下。

他深深俯下身去。

“殿下怜惜寒门,老夫替天下学子谢殿下厚德。”

萧宜坐在高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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