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人作良人

第14章 寻访祖宅,孤子怀恋母旧物

第十四章

徐锦和崔玄桢都不会骑马,天气又冷,李铎四人连同两名羽林侍卫同乘一辆马车慢慢悠悠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凤翔城中。

凤翔虽然是一个县,历史却极为悠久,自夏朝起便是天子畿地,古称为雍。今朝皇帝出自凤翔李氏。是以凤翔虽是一个县制,却直属长安管辖,当今皇上在当太子前,被封雍王,封号便是出自这里。

凤翔城中繁华虽不及长安,却处处能见高门深院,朱红漆门,可见地位尊贵的望族极多。

李铎便问。

“此处为何如此多豪宅?”

徐锦答不上来,崔玄桢却笑道。

“你也想回祖宅看看,不许别人荣华富贵光耀故里?”

李铎听了,点了点头。

“阿桢懂得人之常情,我不能及。”

马车走到宅院群落的最极之处,便是凤翔李氏的祖宅息国公府。

侍卫将马车停在那朱红漆门的正门口,守门的小厮见有马车停在这里。

看这马车朴素,寥寥几骑随从,不知是什么人物,便上来说。

“此处是天子祖居,正门不可停留,还请快快离去。”

此行是羽林中郎将张士跃亲自护送,看到小厮如此不恭,沉声喝了一声。

“小主人归家,快开正门来迎。”

小厮看那侍卫,器宇轩昂,腰悬宝剑,虽着白衣却是锦缎所制,定然不是寻常侍从。

小厮虽见如此,但自恃是凤翔李氏的下人,但也算是天子门人,就算是当地勋贵,进门也要跪拜,底气又壮了起来,不但不躬身行礼,反而直起腰杆直视他们。

“天子祖居,所有闲人一概回避,不见外人。”

驾车的侍从听得火起,微微抬起马鞭就要抽过去,张士跃一把按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语带杀意地说着。

“车中乃是你家小主人,再不去通报开门,小心人头不保。”

小厮下意识就还口。

“什么你家我家,车中是我家小主人,我如何不知。”

说着说着,自己也回过味来。

自己是李氏下人,车中若是皇族李氏,如何不是自家小主人。

连忙扑通一声跪到地下,磕头磕得砰砰直响。

张士跃就看着他磕头,并不出声。

倒是李铎被外面的磕头声惊动,掀开帘子,探出半个头来。

“别跪了,你开侧门就好,我只是回来看看,莫惊动旁人。”

小厮谢恩之后,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李铎的容貌,爬起来一溜烟往大门通报。

李氏祖宅的前门管事都还是李遇时期的旧人,看到小厮跌跌撞撞跑过来,便一口喝住他。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小厮一见管事便跑上来,拉着他往门口跑。

“七叔,快去开门,小主子来了!”

前门管事看他语无伦次,又骂他。

“什么小主子,哪来的小主子!”

小厮也是语塞,只好死命拉他往门外赶。

打开下人用的角门,便看见停在正门前的马车已经移到角门。

开路的两名高大侍卫,皆是锦服宝剑,昂首挺胸,光是这两人,便像千军万马一般气势汹汹。

前门管事看着来人不凡,便躬身一礼。

“不知是哪位贵人到访,还请下车来,小人好去通报。”

张士跃一手小心撩开车帘,一边对前门管事说。

“见过殿下。”

管事听是皇族,跪地拜下。

李铎首先从车帘后面钻出来,笑呵呵地对前门管事说。

“请起来,我只是想来看看祖宅,还请你带路。”

前门管事站起来悄悄瞥了一眼李铎。

李铎年幼,身量不高,却面如满月,高准广额,前庭如日,皮肤白皙如同少女一般,一看便是世家贵公子的容貌。嘴角虽然带笑,却只是浅浅的勾着,眼睛黑得见不着底,背脊如尺,披着狐裘大氅,底下却是带孝的麻袍。

看了看自己臂上的孝带,心里便明白这是本家的正经主子了。

再看后面站着的李鸢,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样的俊美贵气的容貌,就算说是天神下凡,也不为过。

“如今宅中只有大管家李如初,就在院中,请殿下稍候,小人去请大管家来。”

李铎点点头。

“这是在家中,你叫我三郎吧。”

前门管事听了,心中亦是感动惶恐,连忙俯下身去,拜了一拜。

“小人谨遵郎君吩咐。”

李如初听了前门管事回报,心中默默将字辈排了一排,在听前门管事形容身着,便知道这位三郎君便是当今圣上之子。

连忙前去将李铎一行人迎进了正院。又要去集合所有的管事来给李铎请安。

李铎叫住他。

“我如今算是回家,不用如此劳师动众。如初带我去阿公住过的地方看看便好。”

李如初便说。

“天将近午,郎君不如用过午饭,略微歇息过,再看家中不迟。”

话语之间,已是把李铎当自家主子了。

李铎便笑了。

“我如今奉诏为先皇守陵,宵禁前要赶回去的。你只管带我去家中看看,我还有话要问你。”

李如初便应了,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一路带着李铎看过李氏祖宅。

李铎从未出过宫闱,进民间的宅院还是头一遭,如今看着那陈旧宅院中处处有祖父祖母的痕迹,心中又是怀念又是感慨。

听着李如初讲着当年的趣事,李铎突然想到,当时父亲母亲刚刚大婚,也该在府中居住。

不知...

便轻声问了一句。

“父亲母亲曾住在何处?”

李如初便一边引着李铎往偏院走,一边答道。

“圣上住东偏院。”

李铎跟着他进了东偏院,一进去,便往西厢房走。

东为尊,西为次,西厢房一般是主母的房间。

李铎抬腿走去,众人一下就明白了李铎的心思。

崔玄桢朝李鸢使了个眼色,拉着李鸢一起堵在门口不许其他人进去。

张士跃看着也直挺挺地守在门口,挡住了其他人窥探的目光。

李铎走进母亲的房间,眼底印着房间的物件,香炉,书台,铜镜,屏风,床榻,一一用手抚过去,便觉得鼻头莫名酸涩。

她从未见过母亲的样子,就连画像都未见过,当着祖父祖母,她也从未敢提起半个字。

如今在母亲房中,却像亲眼看见她在这房中焚香读书梳妆画眉的模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是太原王氏的世女,又被赐字韶良,定然是极温婉贤淑的美人吧。

母亲死后,父亲一直没有另立续弦,如今登基,也没有立后,定然是极喜欢母亲的吧。

因为她的出生,母亲受难故去,父亲自然是极恨她的。

眼泪一点点落在积了薄灰的紫檀床榻上。

李铎用袖子小心抹去那些湿痕,顺势坐在榻上,拍去靠枕上的灰迹,歪着身子靠了上去,手掌抚着那母亲可能靠过的靠枕,慢吞吞地摸索着。

竟然在那榻间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处暗屉,微微拨开,便触到一个小巧的硬物,触之即响。

李铎将东西捞在掌心一看,是一块玉璧,玉璧通体翠绿,正面雕刻着松柏万寿,背面却是交颈鸳鸯,显得柔情似水,中间缀着是一个极精致的羊脂玉球,有樱桃那么大,周身刻着精巧的桃李纹,中间镂空,里面有两颗小巧的玉珠子,玉珠上刻着米粒大小的字迹,李铎举着它对着日光眯起眼睛细看,只见一个珠子上刻着“端”字,另一个却被埋在底面看不真切,轻轻摇晃着玉璧,玉珠碰撞着玉球,玉球敲击着玉璧,环配叮当,把另一个玉珠上的字也转了上来,“云”。

是她母亲的闺名。

父母亲,当真是以胶投漆,珠联璧合。

李铎将玉璧握在掌中,心中更是酸楚。

父亲再怎样恨她,她也无怨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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