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第21章 2-2-3
如同阿格尼丝所言，约翰·崔斯坦警长是个头发稀疏的瘦高个，棕色的西装在他身上松垮得像是挂在成衣店的衣架上，稍作移动就会随之飘荡，同时散发出劣质板烟的呛人味道。听到有人推开屋门，他抬起一双白多黑少的小眼睛，随即露出惊诧的神色来。
“巴克警督，真是稀客，”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阿格尼丝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指节焦黄的手：“近来一切还安好？”
“请叫我阿格尼丝，”阿格尼丝伸出一只手，在崔斯坦警长要行吻手礼之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感谢女王陛下，境况还不错。”她稍微侧了侧身，将埃莉丝让出来：“这位是将调到协同侦查处的共和国警探，埃莉丝·德拉库尔。”
“德拉库尔小姐，幸会。”
埃莉丝向他点点头，没理他伸来的那只手。
“埃莉丝是一位向导，请原谅她不方便和你握手。”阿格尼丝露出的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只有她自己才能够注意到：“虽然我介绍得有些正式，然而你可以放心，我们并非为了公务而来，只是出于对一位朋友的关心。”
崔斯坦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你的那位朋友是……？”
“是舒尔特医生。”
“噢……”
“请不要误会，舒尔特医生和我同是萨克森威士忌棍术俱乐部的会员，仅此而已。”
“哈哈，自然如此，自然如此。”崔斯坦转过身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只被火焰熏烤得焦黑的山毛榉木烟斗，然后走向屋角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
“我们去外边谈吧？”
崔斯坦在郊外的微风中划燃一根粗大的防风火柴，有些笨拙地用它点亮了烟斗里堆积着的劣质烟草。粗糙浓郁的烟味儿随风散开，埃莉丝皱起眉毛，换了个上风的位置。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忍受两人分量的难受，但阿格尼丝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
“沃纳兄弟？”得到肯定的答复，阿格尼丝微笑着点点头：“他们家烟草不错。”
崔斯坦抽了两口烟，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尽管阿格尼丝表明了这趟拜访的目的并非公务，但他不会天真到去轻信来自莱茵切斯特城里的警察。
“欧文家的案子，哎，这也是个麻烦事儿啊。”他摇摇头，道：“在弗里生郡，欧文一家之前也算得上是名人了。他们家是在两年前搬到乡下来的，欧文先生一个人带着他女儿，欧文小姐。据说欧文先生曾经在一家大商行里做跨国贸易，但因为近来生意不太景气，所以来乡下买了一栋大宅子，打算做个乡绅。他们家的房子就买在布兰特农场旁边。”
“那里曾经是容克男爵的乡间别墅，对吗？”
“你记性真不错。总之，欧文一家在这里定居后，很快就融入了乡下的生活氛围。每周至少有一次，欧文小姐会召集郡里的姑娘们一起在院子里举行茶会，每到农夫集市开张的时候，也总能看到他们家收获的蔬果摆摊售卖。”
说完这句话，崔斯坦警长停下来，连着抽了两口闷烟。
“但是，我们做警察的，永远不会只看到平和的表象。大约一年前，从殖民地那边寄来一封信件，发信人是克拉普侦探公司的一位侦探，他认为杰森·欧文是活跃在新大陆的大乔治帮派在王国的联络人。显然大乔治帮派在他来乡下后不久就倒了霉，这使得欧文先生的处境格外地微妙。一方面，他们怀疑他告密；另一方面，他们又得靠他在王国的人脉东山再起。克拉普侦探公司的侦探认为不日便会有大乔治帮派的余孽前来弗里生郡与欧文先生会面，希望警方保持警惕。”
“那么你做了些什么？”
“程序上那一套，我在欧文宅邸旁新增了两位巡警，让他们密切注意进出宅邸的陌生人。他们都是警署里的好小伙子，不过几个月过去，还是毫无进展。直到欧文小姐被绑架的事发生，也就是你的朋友，舒尔特医生介入的时候。”
阿格尼丝点了点头：“是的。”
“你要明白，舒尔特医生一直都不是这起案件的调查重点。的确，他所讲述的故事并不特别具备说服力，但也可以理解，而且预约簿的记录和他秘书的话也可以作为佐证。尤其是后来欧文先生在自家宅邸中自杀，那时候舒尔特医生正在行医，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那么，我想，你应该没有一个合适的嫌疑犯？”
崔斯坦苦笑着摇摇头：“你可抓住我了。我手头的确没有任何嫌犯，我只能给克拉普侦探公司的那位侦探发一封电报，然后派出所有的巡警去收集弗里生郡每一个人关于外来者的口供。”
“我想，目前大概也只能做到这样了。”阿格尼丝伸出手，和崔斯坦握了握：“希望你很快得到好消息。”
“谢谢。”
“看来，舒尔特医生的故事讲得没错。”
告别了崔斯坦警长之后，二人沿着乡间土路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在这里并没有像莱茵切斯特里那么多的出租马车，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有拉着农产品的车子从她们身边经过，同时还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埃。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阿格尼丝拿靴尖踢开一块小石子：“而且故事还更复杂了。”
“来自新大陆的帮派……听起来破案的希望有些渺茫。”
“或许并不尽然。”
埃莉丝疑惑地停下脚步。她拿自己那双纯粹的蓝色眼睛上下把阿格尼丝好好打量了一遍，惹得后者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还记得昨晚在俱乐部外接待我们的男侍吗？”
“威廉？我记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之前他因为赌马欠下巨额债务，想要我借职务之便逮捕他的债主，搜出欠条免去他的欠款，我没答应。不过他后来傍上了俱乐部另一位常客，亨利·莱斯特，那家伙是一位职业投机者，用偏门手段替威廉解决了债务危机。从此之后，威廉就成了莱斯特的马前卒。”
“我想起来你告诉他，莱斯特先生有个新大陆的投资项目糟透了……”
“没错，那个投资项目就是要利用大乔治帮派在两块大陆间做贩卖私酒的勾当，但随着帮派被新大陆警方剿灭，这个项目也就随之搁浅。当然，我们并不能强行将这两件事扯上关系，然而昨晚我不小心地注意到，威廉在他的衬衫衣袖上记录，要坐今天下午四点半的火车到一家银电旅馆去，恰好我在走来警署的路上看见了这家旅馆。”
说完，阿格尼丝得意地向埃莉丝挑了挑眉。埃莉丝皱眉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到。
“倒是一条值得追踪的线索。”她拿出一块表，看了看时间：“现在离他来还有好一段时间，我们去镇上打发下时间？”
阿格尼丝摇摇头：“事实上，我有另外的提议。你想去欧文家的宅邸参观一趟吗？”
